萧辰那淬着**的话语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萧烬紧绷的神经上。那柄近在咫尺、寒光瘆人、镶嵌着冰冷邪眼徽记的剜骨刀，像一只无情的手撕开了记忆深处最恐惧的疮疤！三年前暴雨之夜母亲被掳走时衣物边缘那惊鸿一瞥的印记，如今竟完整地、带着更甚百倍的残酷威压，死死钉在他眼前这把即将剥夺他一切的凶器之上！

剜骨人的手已经稳稳握住了银匕冰冷的柄。那曾在他掌心留下十字豁口的刃尖，此刻正闪烁着死亡的寒光，目标明确地瞄准了他被强行掰开、因恐惧和愤恨而控制不住颤抖的右手！刀尖上，隐约还沾着他自己不久前流下的温热血迹。

“唔——！”喉头深处爆发出如同困兽濒死般压抑到极限的嘶鸣，萧烬的身体猛地弓起！这不是恐惧的退缩，而是身体里每一寸血肉在面对那烙印着母亲惨痛回忆的凶残标记时，本能的、绝对不容亵渎的狂暴反抗！脖颈的铁链瞬间绷紧，发出刺耳的“铮”响，几乎要勒断喉骨！身体里那股熔岩般咆哮的恨意和耻辱冲破了一切枷锁的束缚！

“**！还敢作死！”

那个如同铁塔般、一直钳制住他右臂的黑甲卫领队，声音隔着面甲带着金属摩擦的暴戾。他反应快得惊人，左手一探，粗壮的铁臂以千钧之力死死卡住萧烬的脖子猛地将他向冰冷的地面狠狠按去！右手同时发力向下狠压被制住的萧烬右臂关节！他铁靴抬起，带着沉闷的风声，“砰”地一下踹在萧烬跪着的左腿膝弯！

剧痛！脖颈几乎被扼断，右臂关节如同被钢钳碾碎！左腿膝盖更像是被铁锤重重击中！窒息和骨裂般的痛楚瞬间吞没了萧烬的意志。那凝聚全身力气想要爆发出的反抗姿态，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被这股蛮横到极点的暴力彻底摧毁、砸烂！

“嘭！”身体再也无法支撑，额头、脸颊、半边肩膀，再次狠狠砸在了冰冷粗糙的石面上！铁链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哗啦作响，像一条濒死的蛇在挣扎。鼻腔里瞬间灌满了血腥味和尘土气息，剧烈的疼痛让视野变成斑驳旋转的黑红块。铁甲卫坚硬沉重的铁靴顺势踏在了他的后腰上，如同山峦镇压着一只卑贱的蚂蚁！让他连蜷缩的力量都彻底丧失，每一块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

“给老子趴老实了！祭天之骨，由不得你这烂泥贱种玷污！”黑甲卫沉闷的咆哮如同滚雷在头顶炸开，铁靴在后腰脊椎骨上用力碾了一下，带来让灵魂都颤抖的压迫感。

血污和尘埃彻底糊住了萧烬的视线和口鼻。他趴在冰冷彻骨的石面上，身体在剧痛和窒息中控制不住地痉挛，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带起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倒气声。意识在剧痛的混沌和呛咳中沉浮，视野一片腥红的模糊。

就在这时，祭坛后方更高处的地方，萧德那如同石缝里刮出的尖厉声音再次破空响起，充满了某种刻毒的快意：

“诸位肃目静观！少主悲悯，再给此孽障一次机会——明！其！罪！状！”

嗡……

一股更深的低鸣声伴随着某种无形能量的震荡，从祭坛后方某处传来。萧烬模糊的视野边缘，那片因剧烈咳嗽和撞地而颤抖晃动、只能看到布满灰尘和深褐色干涸血迹的冰冷石地的视野边缘，陡然被一片刺目的、变幻的光影所覆盖！

祭坛侧上方大约两丈高的位置，那片原本空荡荡的空间里，空气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抖动起来。伴随着一股刺鼻的能量烧灼味道，一大片扭曲的光线迅速聚集、凝结、拉伸！

最终，形成了一块长、宽皆有数丈、微微向内凹陷的巨大、半透明如雾气凝结的光影幕布！一种类似无数细小电流在其中奔走的滋滋声隐约可闻，在这片妖异寂静的祭坛上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突如其来、带着神秘和威压的景象所吸引，牢牢黏在了那块凭空出现的巨大光幕之上。

然后，无声地，图像出现了！如同幽灵从古老的墓穴里投射出来。

图像似乎是在夜晚，光线昏暗，只有零星摇曳的火把光芒提供照明。但图像中人物的轮廓和细节却异常清晰，甚至因为某种超凡力量的作用，显得比真实环境更加明亮突出，带着一种诡异的、人为操纵的“舞台感”。

画面中心，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跪着。他穿着破烂肮脏、打着赤膊露着瘦削脊背和肩胛的旧麻衣，背影蜷缩佝偻，在画面上形成一个卑微到泥土里的弧度。那人跪在画面中另一个站立着的华服身影脚下。

那是萧烬自己！那个穿着旧麻衣、**瘦削背脊的卑微身影，是他！

萧烬被死死压在地上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在血色模糊中骤然放大到极致！画面上那卑微得像条乞讨老狗的剪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了他残存的认知！

但更令他心神剧震的画面接踵而来！

光幕上那个跪地的“萧烬”，突然做出了动作！那卑微跪地的“萧烬”整个身躯猛地向前扑伏下去！那姿态不是跪，而是五体投地、如同最**的奴仆面对主人般的彻底匍匐！他瘦骨嶙峋的背脊在粗糙的地面上弓起，脸死死贴着地面，只能看到乱糟糟纠缠的头发和布满污垢的后脑勺。那颤抖的肩膀和抽搐的肢体动作，将一种混合着极致的恐惧、奴性和摇尾乞怜的谄媚姿态演绎得淋漓尽致！

“少……少主慈悲……”一个凄惨、哽咽、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光幕中飘了出来，带着一种浓重到刺耳的鼻音，充满了绝望的哀求和卑躬屈膝的味道，“烬……愿献骨……愿将我……卑贱朽骨……献……献于少主……”

随着这卑贱乞求的话语落下，那个匍匐在地的“萧烬”猛地抬起了头！血污灰尘下露出的赫然便是萧烬那张年轻却写满绝望无助的脸！只是这张脸上，此刻充满了那种只有在最卑贱奴隶脸上才能看到的、混杂着恐惧和谄媚的泪水！

最关键的是他的动作！

他猛地、用一种献祭宝物的姿态，高高捧起自己摊开的双手！

那双布满肮脏老茧和细小伤口的手掌心，赫然平托着——

一根光洁温润、仿佛有淡淡玉泽内蕴、两端略有变形如同天然关节连接的人形臂骨！不灭骨！它在他卑微高捧的双手中，散发着一种与其托载者身份格格不入的圣洁感！如同最污秽的泥沼里供着的神物！这情景本身便带着强烈的亵渎与反差！

那画面中“萧烬”痛哭流涕般的哀求仍在继续，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拉扯每个人的神经：“只求……只求换……一口饭食……一条贱命……少主大恩大德！萧家……再生父母！”他一边嚎哭哀求，捧着“不灭骨”的手臂一边剧烈地颤抖着，头也继续卑微地磕向地面，“咚”、“咚”的闷响清晰地从光幕传出，敲打在每个观者的心上。

祭坛下的人群彻底沸腾了！

“呸！**货！”一个壮妇朝着光幕狠狠啐了一口浓痰，满脸的鄙夷唾弃，“为口吃的连骨头都卖！真比狗还不如！”

“畜生！简直是萧家的污点！”一个穿着体面长衫的老者气得胡子直抖，指着光幕破口大骂。

“哈哈哈哈哈！看他那怂样！跪在地上摇尾乞怜！”几个年轻的地痞搂肩搭背，看着光幕上那卑贱痛哭跪地献骨的形象，笑得前仰后合，满脸的嘲弄和快意，“废物就是废物！天生的狗奴才！”

“少主！”先前那个豁牙的老矿工激动得浑身发颤，干瘪的手死死抓着旁边人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祭坛上方嘶吼，“看清楚了吗？！他自己都认了！自愿献骨换活命！这等烂货，快剜了他的骨头！省得脏了咱的地气！污了血月老祖！”

那凄惨卑微到极点、充满奴颜婢膝的哭喊哀求，配合着五体投地双手奉上自身珍贵骨头的“实据”，如同投入干柴的火种，瞬间点燃了围观者心中最刻薄的嘲讽、最本能的鄙夷和那点“此人果然卑劣**”的扭曲满足感！声浪如同沸腾的海潮，带着更加尖利的毒刺，疯狂涌向祭坛上那个被死死踩在脚下、身体因窒息和滔天的屈辱而剧烈抽搐的真正萧烬！

“看到了吗？诸位？”萧辰那如同冰泉滑过坚石的、带着审判意味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一片嘈杂的巅峰响起。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将所有的喧嚣暂时压下，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迈前一步，那双纹着云纹金丝的华靴靴尖停在了萧烬因巨大屈辱和愤怒而剧烈震颤的脸颊前，只差毫厘便会触碰到那张沾染血污泥污的脸。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光幕上那极度不堪的画面上，又缓缓移向脚下萧烬那如濒死野兽般挣扎颤动的、沾满血污泥泞的身体，唇角那抹嘲弄的弧度如同冰冷的刻刀雕琢过一般清晰：

“铁证如山。其骨卑贱不足道，其行卑劣不堪言。为乞活命，不惜自献骨血！这等悖逆人伦、玷污血脉之卑劣行径……”

他微微顿住，目光掠过脚下萧烬因窒息和极度愤怒而通红的、几乎要流出血泪的眼睛，如同在看一只丑陋的蛆虫在泥土里徒劳地蠕动。随即，那高高举起的手缓缓落下，那曾托着剜骨刀的托盘就停在他手指之下。他冰冷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悬冰直落尘泥，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宣判：

“今日，便由本少主执刑，为萧氏一族正本清源！剜此不肖卑骨——祭！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