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煊砚尘的小说《雪覆连理时》中,玉苏云辰是一位天才科学家。他的研究引发了一场超能力爆发现象,人类社会陷入混乱之中。玉苏云辰面临着道德与伦理的困境,同时也要抵御来自政府和恶势力的追捕。这部古代言情小说充满科技元素和道德考验,以及对人性的思考,“玉公子,你这人……面冷心热,有趣得很。”玉苏云被他这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将引发读者对未来的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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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梅雨季,黏腻得如同缠在骨缝里的陈年旧伤。雨水不分昼夜地敲打着玉家老宅的黛瓦,
顺着檐角汇成一道道灰亮的水线,淅淅沥沥,永无止境。
空气里浸透了朽木、湿苔和一种挥之不去的药味,沉沉地压在心头。玉苏云坐在轩窗边,
指间捻着一枚冰凉的羊脂玉环。窗外,雨幕笼罩下的庭院一片混沌,只有几株病恹恹的芭蕉,
叶子被雨水洗刷得异常惨绿。他穿着素青色的杭绸直裰,身形清瘦如修竹,
侧脸的线条在晦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疏离。案几上摊着一卷泛黄的《药典》,
墨字洇在潮湿的空气里,模糊不清。一股寒意毫无预兆地从脊椎深处窜起,
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像无数冰冷的毒蛇在血脉里游走噬咬。来了!
玉苏云捻着玉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他搁下玉环,
动作依旧维持着世家公子的从容,只是指尖的颤抖泄露了那深入骨髓的痛楚。玉苏云起身,
走向角落那个沉重乌亮的药柜。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整齐码放着一排排小巧的青瓷瓶。
他取出一只,拔开塞子,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满室的药气。
瓶中盛着暗红浓稠的液体——血。他仰头灌下,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
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粘腻。短暂的麻木感覆盖了尖锐的疼痛,
像一层薄冰封住了沸腾的岩浆,但冰层之下,那岩浆依旧在翻滚、咆哮,灼烧着他的脏腑。
玉苏云扶着冰凉的药柜边缘,闭了闭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窗外雨声淅沥,
更衬得室内死寂如坟。这每月一次的酷刑,如同附骨之蛆,早已将他的尊严啃噬殆尽,
只留下一具被诅咒禁锢的空壳。管家玉天心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急:“少爷,后角门外…有个人倒在泥水里,伤得很重,血流了一地,
怕是…活不成了。”玉天心的声音顿了顿,犹豫着补充,“看那衣着,
不像是寻常人家……”玉苏云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深潭般的冷寂。他厌恶麻烦,
更厌恶与陌生人产生无谓的纠葛。江南玉家,树大招风,
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他薄唇微启,
一个冰冷的“扔远些”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然而,
那股熟悉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再次袭来,比血咒发作前更加强烈、更加诡异。
像是有无数根无形的丝线猛地绷紧,拉扯着他的心脏,催促着他,蛊惑着他。
这感觉陌生得令他心悸。“带进来。”玉苏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
话出口的瞬间,连他自己都感到一丝讶异。他转身,重新坐回窗边的太师椅,
背影挺直如孤松,目光却沉沉地落回窗外那片被雨水模糊的灰暗里,不再看门口。
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声打破了书房的寂静。两名健仆用一张临时找来的门板,
抬着一个血污狼藉的人进来。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混杂着雨水和泥泞的土腥味,
盖过了药柜里的气息。那人被小心地安置在临时铺了厚褥的矮榻上。玉苏云这才侧过脸,
目光冷淡地扫过去。那人的脸被血污和乱发覆盖了大半,看不清容貌。
一身昂贵的云锦长衫被利刃划得破烂不堪,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浸透的暗红色在素色褥子上迅速洇开,像一朵朵触目惊心的恶之花。
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斜贯过他的左肩至胸口,皮肉狰狞地翻卷着,随着他微弱而艰难的呼吸,
仍有血沫缓慢地渗出。他的身下,血水混杂着泥浆,正一滴滴地砸落在地板上,
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轻响。仆从们手忙脚乱地剪开他黏在伤口上的衣物,用温水小心擦拭。
随着污迹被清理,一张年轻却异常苍白的脸露了出来。即使因失血过多而毫无生气,
那眉眼轮廓依旧透出一种张扬不羁的俊朗,只是此刻被剧痛和虚弱扭曲着。
玉苏云的目光落在那人肩颈处一道较浅的划痕上,新鲜的血液正缓慢地渗出。
那股奇异的悸动感再次翻涌,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急切,如同饥饿的野兽嗅到了血腥。
他蹙紧了眉,一种冰冷的烦躁攫住了他。他站起身,踱步到榻前,
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濒死的陌生人。他需要确认这悸动的源头。就在他俯身,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道渗血伤口的刹那——榻上那双紧闭的眼睛倏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如同蕴藏着星河的深潭。纵然浸染着濒死的痛楚和迷离,
眼底深处却跳跃着一抹奇异的光彩,带着一种近乎顽劣的生命力。
他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玉苏云的脸上,
苍白的嘴唇竟勾起一个极其微弱、却又带着明显戏谑意味的弧度。
“好生……俊俏的公子……”声音低哑破碎,几乎被窗外的雨声淹没,
却清晰地钻进玉苏云的耳中,“这般好看,小生……莫不是……伤重难医,
到了蓬莱……仙岛?”他喘息着说完,那抹笑意在嘴角凝固,眼皮无力地垂落下去,
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回光返照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再次陷入昏死的沉寂。
玉苏云伸出的手指,就那样僵在了半空。指尖离那渗血的伤口不足半寸,
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近乎饥渴的悸动感骤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强烈!
它像一道灼热的电流,瞬间冲散了那冰蛇噬咬般的咒发隐痛。
一丝难以言喻的、久违的轻松感,如同沙漠中的甘泉,悄然浸润了他几乎干涸枯裂的灵台。
他猛地收回手,指尖微微蜷缩。冰冷的矜持面具下,是翻江倒海的震惊。
这陌生人的血……竟能压下玉家世代相传的“血咒”?这怎么可能?荒谬绝伦!
无数疑问和警惕瞬间塞满脑海,如同乱麻。然而,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那咒发的阴寒滞涩感,正被一股奇异的暖意悄然驱散。
玉苏云看着榻上那张即使昏死也难掩风流的年轻面孔,眼神复杂如深渊。“天叔,
”玉苏云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冷得像初春未化的冰,“用那上品赤灵芝制成的续命丹。
”玉天心着那只紫檀木小盒的手猛地一抖,险些失手落地。他猛地抬头,老眼圆睁,
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少爷。“少……少爷!这……这药可是老主人留下的,
极其珍贵……”这灵芝仅存一株,便是续命丹也只有几粒而已,是玉家压箱底的救命至宝,
传说有起死回生之效。为一个素不相识、来历不明、倒在门口的陌生人动用如此重宝?
玉天心只觉得少爷今日怕是中了邪。“救人。”玉苏云只吐出两个字,
目光依旧锁在辰仙游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语气是不容置喙的霜雪。玉天心喉头滚动了一下,
终究不敢再多言,他颤抖着打开盒子,一股奇异的冷冽药香瞬间逸散开来。
玉天心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粒龙眼大小、通体莹白如玉的丹药,动作轻柔却带着万分不舍,
撬开辰仙游紧咬的牙关,将丹药喂了进去,又用温水小心地送服下去。
玉苏云不再看玉天心的动作,他走到一旁的多宝格前,取下一个青玉小瓶。拔开塞子,
倒出里面淡碧色、半透明的药膏,这“碧玉生肌散”虽不及“续命丹”珍贵,
却也是玉家秘制的疗伤圣品。他亲自走到榻边,无视辰仙游身上浓重的血腥和泥污,
用干净的白棉布蘸了温水,避开那可怕的伤口,将他脸上、颈项的血污一点点擦拭干净。
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辰仙游微凉的皮肤,那股奇异的悸动感便再次传来,
如同微弱的电流,轻轻熨贴着灵魂深处那被诅咒啃噬出的空洞。
玉苏云的动作依旧平稳、细致,带着医者特有的冷静,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
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松动、融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做完这一切,
玉苏云洗净手,重新坐回窗边的太师椅。窗外,雨势似乎小了些,但天色依旧阴沉如墨。
他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凉的羊脂玉环。续命丹的药力在辰仙游体内化开,
那微弱到几乎随时会断掉的呼吸,正一点点变得悠长而平稳。玉苏云静静地坐着,
如同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等待着榻上之人的苏醒,也等待着命运的齿轮,
在这一刻悄然转向一个他无法预知的深渊。晨光艰难地刺破连绵的雨云,
吝啬地在窗棂上涂抹了一层灰白。屋内弥漫着清苦的药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
玉苏云靠在窗边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他并未沉睡,只是运转着家传心法,
试图压下昨夜因靠近辰仙游伤口而愈发躁动的血咒余波。那奇异的悸动感虽能缓解咒发之苦,
却也像一种无声的引诱,让他心神不宁。
一阵极其微弱、带着痛苦抽气的**从矮榻方向传来。玉苏云倏然睁开眼。辰仙游醒了。
他半睁着眼,浓密的睫毛颤动着,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涣散的目光聚焦。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头顶陌生的素色帐幔,然后视线缓缓移向窗边。
当看到玉苏云那张清冷如霜雪的面容时,他那双明亮的桃花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惊愕,
随即又被浓重的疼痛覆盖。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似乎想说话,却只发出一串沙哑的气音。
玉苏云起身,倒了一杯温水,走到榻边。他并未立刻喂水,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辰仙游,
眼神如同审视一件来历不明的古物。“你……”辰仙游挣扎着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玉苏云。”他清冷的声音报上姓名,言简意赅。
“玉……苏云……”辰仙游费力地重复了一遍,似乎在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随即,
他扯动了一下嘴角,一个虚弱却依旧带着点玩世不恭意味的笑容浮现在苍白的脸上。
“好名字……配得上……公子这般……”他喘息了一下,才续道,“……神仙人物。
在下……辰仙游。”他报出名字时,眼神坦荡,并无闪躲,
只是那笑容里藏着深深的疲惫和痛楚。“多谢……救命之恩。
”玉苏云面无表情地将水杯递到他唇边。辰仙游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吞咽着,
喉结艰难地滚动,水流润湿了他干裂起皮的唇瓣。喂完水,玉苏云放下杯子,
目光落在辰仙游肩颈那道已经凝结的浅淡血痕上。昨夜那奇异的悸动感再次隐隐传来。
“你的血,”玉苏云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能缓解我的旧疾。
”他顿了顿,目光如冰锥般刺向辰仙游,“每月给我一碗你的血,我来治好你的伤,
公平交易。”“旧疾?”辰仙游微眯起眼,
带着一丝探究打量玉苏云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郁,
随即又了然般轻轻“哦”了一声。他并未追问是什么“旧疾”需要用到人血,
反而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那双桃花眼弯了弯,尽管牵动了伤口让他疼得抽了口气。
“哈……原来……我的血……还有这般妙用?”他费力地抬起没受伤的右手,
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笑容依旧带着点浪荡子的惫懒,“玉公子……需要多少?
尽管……取用,横竖……这条命……也是你捡回来的。”他的爽快,甚至带着点轻佻的应允,
让玉苏云微微蹙眉,这反应太过异常。寻常人听闻此等要求,不是惊恐便是猜疑,眼前这人,
却仿佛在谈论借他一杯水那般随意。“成交。”玉苏云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药柜,
开始调配外敷的伤药。他需要更近的观察,需要弄清楚这血液特殊效用的根源。交易已定,
这辰仙游,暂时成了他玉苏云唯一的“药”。辰仙游的恢复力惊人得可怕。
续命丹的药力堪称逆天,加上玉苏云每日亲自调配更换的碧玉生肌散,不过短短十余日,
那几乎将他劈开的恐怖刀伤竟已开始结痂收口,新生的**肉芽在边缘顽强地滋生。
他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不再是初时那种死人般的灰白。只是活动依旧受限,
大半时间仍需在矮榻上静卧。玉苏云每日会来两次。一次是清晨,为他换药诊脉,
动作精准利落,如同对待一件需要修复的古董。另一次是黄昏,会带来一碗精心熬制的药膳,
有时是温补气血的参芪炖鸡,有时是清心安神的莲子百合羹,放在榻边的小几上,并不多言,
只一句“趁热”,便转身去窗边坐下,或看书,或闭目调息。
辰仙游则像一只被困在笼中却依旧兴致勃勃的雀鸟。他无法下榻,嘴巴却闲不住。
玉苏云的冷淡寡言,在他这里似乎成了某种有趣的挑战。“玉公子,”这日清晨,
玉苏云刚为他换好药,辰仙游便倚着引枕开口,声音已恢复了几分清朗,
只是还带着伤后的虚弱,“你这书房……好生清雅。”他环顾四周,
目光扫过墙上几幅笔意萧疏的水墨山水,又落在多宝格上几件造型古朴的玉器。
“只是……未免太静了些。养伤的日子,闷也闷死了。”他话锋一转,笑嘻嘻地看着玉苏云,
“不如……公子念段书给我听?随便什么……解解闷也好。
”玉苏云正将沾血的棉布丢进铜盆,闻言动作一顿,连眼皮都未抬:“聒噪。
”辰仙游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开了些:“聒噪才热闹嘛。公子这般神仙似的人,
整日里不言不语的,岂不辜负了这江南的山水灵气?”他歪着头,
目光在玉苏云清冷的侧脸上流连,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戏谑,
“莫非……公子是在修闭口禅?”玉苏云置若罔闻,净了手,走到窗边坐下,
拿起昨夜未看完的《药典》。辰仙游见他不理,也不气馁,自顾自地说开了。
从江南连绵的梅雨说到塞北的风沙,从城东新开的酒楼里一道糟鹅掌的滋味,
说到秦淮河画舫上某个歌姬的琵琶弹得如何精妙。他口才极好,描述绘声绘色,
纵然带着伤后中气不足的轻喘,也总能将一件平常事说得妙趣横生。偶尔牵动伤口,
痛得他龇牙咧嘴,缓过劲来,又接着喋喋不休。玉苏云起初只当是耳旁风。渐渐地,
那清朗含笑的声音,竟成了这死寂书房里唯一活泛的背景。有时他翻过一页书,
会下意识地停顿,仿佛在等待那带着痛楚抽气的下一段“趣闻”。辰仙游的“聒噪”,
像一尾不知疲倦的鱼,搅动了玉苏云心湖里沉寂多年的死水。一日黄昏,
玉苏云端来一碗熬得浓稠的燕窝粥。辰仙游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羹汤,忽然叹了口气:“唉,
这清汤寡水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玉公子,你是不知道,
城西‘醉仙楼’的‘松鼠鳜鱼’,那滋味……”他咂咂嘴,一脸向往,“炸得金黄酥脆,
浇上滚烫的糖醋卤汁,滋啦一声响……啧,那酸甜酥香……”玉苏云正欲离开的脚步停住了。
他沉默片刻,并未回头,只淡淡吩咐门外侍立的婢女:“明日,去醉仙楼买一道松鼠鳜鱼。
”辰仙游先是一愣,随即那双桃花眼里爆发出明亮的光彩,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当真?
玉公子,你可真是……”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只是望着玉苏云挺拔清冷的背影,
笑容灿烂得如同驱散了连日的阴霾。翌日午时,
那道名动江南的“松鼠鳜鱼”果然被装在精致的食盒里送了来。鱼身炸得形如松鼠,
金黄诱人,浇着热气腾腾、色泽红亮的糖醋卤汁,酸甜的香气瞬间压过了满室的药味。
辰仙游眼睛发亮,挣扎着要坐直。玉苏云走上前,面无表情地将引枕垫在他身后,
又拿过银箸递给他。辰仙游夹起一块鱼肉,小心地吹了吹,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酥脆的外壳在齿间碎裂,裹挟着滚烫酸甜的卤汁和鲜嫩的鱼肉,美妙的滋味在舌尖炸开。
他满足地眯起眼,长长地喟叹一声,仿佛吃到了人间至味。“如何?”玉苏云站在一旁,
看他吃得像个心满意足的孩子,破天荒地主动问了一句。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妙极!
妙极!”辰仙游连连点头,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赞叹,“玉公子,
你这份心意……我记下了!”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玉苏云,
“玉公子,你这人……面冷心热,有趣得很。”玉苏云被他这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微微别开脸。辰仙游却笑得更加开怀,也不管什么形象了,一边大快朵颐,
一边继续絮叨着他对这道菜的品评,仿佛要将这难得的鲜活滋味,
连同眼前这位面冷心热的“神仙公子”,一同刻进心里去。日子就在这奇异的氛围中滑过。
辰仙游的伤一日好过一日,已能在仆从的搀扶下在廊下小坐片刻。玉苏云依旧寡言,
但辰仙游的每一句“聒噪”,他似乎都听进了耳中。有时辰仙游讲得口干舌燥,
玉苏云会默不作声地递上一杯温茶。有时辰仙游望着院中雨打芭蕉,感叹景色凄清,翌日,
玉苏云书房的案头,便会多出一盆开得正好的、香气清幽的白兰。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辰仙游的玩世不恭下,
是洞悉世情的通透和一种近乎赤诚的坦荡。玉苏云那冰封般的矜持外壳,
在辰仙游锲而不舍的“聒噪”和坦率的目光下,正一点点被凿开细微的缝隙,
露出其下被血咒折磨得千疮百孔、却依旧渴望温暖的内里。
时光在江南绵长的梅雨季里缓慢流淌,辰仙游的伤已好了大半。
那道狰狞的刀口只剩下一道深红的、蜈蚣般的疤痕蜿蜒在左肩至胸口,虽仍显可怖,
却已不影响他下榻活动。玉苏云书房里那张临时安置的矮榻终于撤去,
辰仙游搬进了西厢一间宽敞雅致的客房。随着身体的恢复,
辰仙游那“聒噪”的本性更是展露无遗。他像一阵不安分的风,
开始在玉家这方沉寂的宅院里游荡。玉苏云的书房依旧是他最常光顾的地方。这日午后,
难得的雨歇,天光微露。玉苏云正伏案临摹一幅前朝古画,笔尖凝神,勾勒着山石的皴擦。
书房里静得只有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辰仙游探进半个身子,
脸上带着惯有的、仿佛永远用不完的蓬勃笑意:“哟,阿云,用功呢?
”他手里端着一只青瓷小盏,自顾自地走了进来,一股清甜的莲子香气随之飘散。
玉苏云笔尖一顿,一滴墨险些滴落在画上。他蹙了蹙眉,没有抬头。
辰仙游浑不在意他的冷淡,径直走到书案旁,将小盏放在案角。“喏,
小厨房新熬的银耳莲子羹,清甜得很,最是润肺。”他凑近了些,去看玉苏云笔下的画,
“啧啧,这笔法,已有古人之风了,只是……”他拖长了调子,带着点刻意的品评,
“这山石的厚重感,似乎还差那么一点点火候?”玉苏云终于抬起头,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懂画?”“略懂,略懂。
”辰仙游笑嘻嘻地拿起案头一块闲置的松烟墨锭,在指间把玩,“家父……嗯,
从前附庸风雅,逼着学过几年。不过嘛,”他话锋一转,笑容里带上点狡黠,
“比起画这死板的石头,我倒觉得,画眼前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倒是更有意思。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玉苏云清俊的侧脸上流连。玉苏云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指节泛白。这人的轻浮,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躁意,冷冷道:“出去。”“别呀,”辰仙游非但没走,
反而拉过旁边一张椅子,大喇喇地坐了下来,一副赖定不走的样子。“一个人喝羹多没意思,
阿云陪我聊聊嘛。”他拿起羹匙,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羹汤,故意在玉苏云面前晃了晃,
“就聊聊……阿云这‘旧疾’?发作起来……是什么光景?”“砰!
”玉苏云手中的紫毫笔被他生生折断!半截笔杆掉落在宣纸上,污了刚勾勒好的山石轮廓。
他猛地站起身,周身散发出刺骨的寒意,深潭般的眸子里瞬间结满了冰棱,
锐利如刀锋般射向辰仙游,带着一种被触及逆鳞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书房内的空气骤然降至冰点。辰仙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着玉苏云眼中那几乎要择人而噬的冰冷怒意,看着宣纸上那团突兀的墨渍,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碗犹自冒着热气的莲子羹。他沉默了几息,慢慢放下羹匙,
脸上的轻佻笑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凝重的平静。“是我唐突了。”他站起身,
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少有的认真。他并未再多言,只是深深地看了玉苏云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歉意,似乎还有一丝……了然?他端起那碗莲子羹,转身,
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玉苏云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
折断的笔杆硌在手心,带来尖锐的刺痛。他看着宣纸上那团污迹,又看看紧闭的房门,
方才那几乎失控的暴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茫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恐惧。
辰仙游的眼神……那最后的一瞥,平静得过分,
仿佛早已洞悉了他竭力隐藏的、最不堪的秘密。接下来的几日,辰仙游果然收敛了许多。
他依旧会来书房,但不再那般肆无忌惮地聒噪。有时是送来一碟新做的点心,
有时是默默替玉苏云研好一池墨,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圈椅里,
翻看玉苏云书架上的闲书,或是望着窗外连绵的雨丝出神。
玉家压抑沉闷的气氛似乎又沉沉地笼罩下来。然而,那附骨之蛆般的血咒,
却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情绪而延迟半分。
当那股熟悉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裂的阴寒再次毫无预兆地从骨髓深处席卷而上时,
玉苏云正在书房里誊抄一份古籍。“啪嗒!”手中的紫毫笔掉落在宣纸上,
浓墨迅速洇开一片。寒意如同无数冰针,瞬间穿透四肢百骸,疯狂地刺扎着他的每一寸血肉。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更凶猛!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紫檀木书案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发出咯咯的轻响。
牙关紧咬,却依旧无法抑制喉间溢出的、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呜咽。冷汗如同溪流,
瞬间浸透了他素青色的衣衫,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终于冲破齿缝。他猛地蜷缩起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后背,
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下来,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
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对辰仙游鲜血的渴望,如同燎原的野火,在这一刻疯狂地燃烧起来,
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矜持。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赤红的双眼在书房里疯狂地逡巡,
寻找着那唯一的“药”。“阿云!”几乎是玉苏云倒地的同时,书房门被猛地撞开!
辰仙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就在附近,听到了动静。
当看到蜷缩在地、痛苦痉挛、形如恶鬼的玉苏云时,辰仙游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涌上了巨大的震惊和……痛楚。没有丝毫犹豫,
辰仙游几步冲到玉苏云身边。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随身携带的一柄装饰华丽、却异常锋利的短匕。寒光一闪!
“嗤——”匕首精准地划过他刚刚愈合不久的手腕内侧!一道深而长的口子瞬间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