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耀话音未落，厅内顿时一片死寂。

四位长辈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丞相夫人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拉住方氏的手，脸上堆着尴尬的笑容："妹妹、妹夫，耀儿这孩子定是伤势未愈，在说胡话呢。"

说着不停地朝江耀使眼色，示意他赶紧住口。

裴彦章的脸色阴晴不定，握着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氏气得浑身发抖，一张保养得宜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姐姐、姐夫，江氏的家训满京城的人都清楚，正妻三年无所出方可纳妾。如今昭华还未过门，耀儿就急着要纳妾，还是我家中的庶女，这是存心要打我昭华的脸吗？"说着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江丞相见状，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转向裴彦章，语气严肃："彦章兄，可否借借内堂一用？让我与犬子单独谈谈。"裴彦章立即起身，朝门外喊道："来人，带江大人和表少爷去内室。"小厮连忙引着二人往内堂走去，还细心地关上了房门。

方氏擦了擦眼泪，转头对刚回来的夏嬷嬷厉声道："去把二**给我叫进来！"

此时的裴灼华正站在院子里，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膛。听到嫡母的传唤，她知道今日是躲不过去了，只得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屋里。

方氏一见裴灼华进来，眼中顿时燃起怒火。

这个庶女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心里多年。

想当年，京城里谁不夸赞裴彦章是个专情的好丈夫，后院干净得令人羡慕。

可自从裴灼华的事情发生后，她方氏就成了全京城贵妇圈里的笑话。

她是不屑于处理一个六岁孩童的性命，但她也没有那么好的修养去教养她，这些年她故意对裴灼华不闻不问，任由她在府里自生自灭，除非必要，连见都懒得见一面。

方氏上下打量着裴灼华，这才发现当年那个瘦弱的小丫头，如今竟出落得如此标致。

那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红，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樱桃小嘴不点而朱，可以想象得出她亲娘必定也是少有的美人。

方氏心里"咯噔"一下，这样的祸水要是进了她女儿的后院，那还得了？

她心里已经有了成算，无论这件事是江耀主动，亦或是灼华主动，都要把这事推到她身上，这么想着，又有点暗恨自己当年没狠下心来。

"灼华！"方氏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都被震得"哐当"响，"方才你在外面，可都听见耀儿说的混账话了？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平日里不知检点，勾引了耀儿？不然他怎会在下聘之日提出这等荒唐要求？"

裴灼华吓得浑身一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石砖上，发出"咚"的闷响。

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啪嗒啪嗒"往下掉："父亲、母亲明鉴，女儿万万不敢肖想表哥，更不敢与大姐姐相争。女儿已及笄，知晓男女大防，一直谨记闺训，不敢有逾矩之举。"

丞相夫人冷眼瞧着，妹妹训女，她不好多嘴，也不愿沾身，这女子现在和她没任何关系。

退一万步来说，这样的女子，看似菟丝花，但是不安分，勾引求学的未来姐夫，看耀儿为了她的样子，她也是不能同意纳进门的，必定家宅不宁。

与此同时，内室里江家父子的气氛也剑拔弩张。

江丞相阴沉着脸，"我江家世代书香，这一家训绝不可在你手上断掉。再者你母亲与裴夫人是亲姐妹，你这样做让她们姐妹如何自处？"

江耀梗着脖子，倔强道："儿子自幼苦读，时刻铭记着要延续江氏的荣耀，此次会试也不会辜负家中族老的众望，必能考学入仕。如今不过是想纳个妾室，父亲为何就不能成全？"

"你！"江丞相气得胡子直抖，"清流世家最重名声！你今日这般胡闹，是要毁了我江家百年清誉吗？"

江耀突然冷笑一声："父亲这般在意名声，不知杏花胡同新得的美人可还满意？"

"你！"江丞相脸色骤变，指着江耀的手指直哆嗦，"逆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江耀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道："那美人可是儿子精心为父亲挑选的。父亲若执意阻拦，儿子只好请母亲也见见了。"

江丞相气得眼前发黑，扶着桌子才没跌倒，“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做这些是为了今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手培养的儿子，竟为了个女人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

江丞相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脑子渐渐清醒过来，仔细审视着站在面前的江耀，心里暗暗吃惊。

虽说这小子为了今日这事，不择手段地算计了自己。

但是那个玉娘，从相识到相知，他可是派人仔仔细细查过的，半点问题都没有。

可江耀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这么一出，这手段之狠，心机之深，简直比那些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还要厉害。

想到这里，江丞相不由得在心里盘算起来。

现在皇上年纪大了，太子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作为四皇子的亲舅舅，早就把宝押在了四皇子身上。

要是将来太子登基，他们江家怕是要倒大霉。往日怎么没发现，他儿子居然这么有城府？看来他天生就是块在官场里混的料。

算了算了，他重重叹了口气，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犯不着为了这事跟儿子闹翻。

等江丞相和江耀一前一后回到正厅时，只见裴灼华还直挺挺地跪在大厅中央。

江耀一看见她，眼睛里立刻窜起两团火苗。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掐住裴灼华的脖子，问问她为什么要对自己下那样的狠手。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来日方长，这只不听话的小野猫，他有的是办法慢慢**。

裴灼华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江耀回来了。

她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好像有两道**辣的目光要把她后脑勺烧出两个洞来。

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轻轻发抖。

刚才在父亲和主母面前说的那番话，根本经不起和江耀进行对峙。

更何况他手里还捏着那个要命的把柄......要是她现在就服下假死药，不但救不了小桃，连自己都难逃一死。

裴灼华不自觉地咬住下唇，齿尖在唇瓣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她垂着眼睑，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不安的阴影。

就在她强忍战栗之时，江耀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抖的肩头，薄唇缓缓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饶有兴味地想象着，待父亲说出应允纳妾之时，这张故作镇定的脸上会出现怎样精彩的表情。

只要她肯松口应下，过往种种，他都可以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