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踮脚往宫墙上贴最后一张小广告。墨汁淋漓的大字格外醒目：「重金求休夫！」

「太子妃急聘：专业写休书人士，待遇从优！」「附：太子不行，本人可作证！」

手腕突然被铁钳似的东西攥住。“孤……不行？”低沉的声音贴着耳根磨过来，

激得我后颈汗毛集体起立。完了。被抓现行了。我僵硬地扭过头。太子止戈那张俊脸，

离我鼻尖不足一寸。睫毛长得能当刷子，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他扫了一眼墙上的杰作，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爱妃，”他慢条斯理地抽走我手里浆糊刷子，“对孤，有何不满？

”浆糊“啪嗒”滴在我绣了金线的鞋面上。“哈……误会！”**笑，试图抽手，

“殿下龙精虎猛，威震八方！是妾身……手滑！对，手滑写了反话！”他手指收得更紧，

几乎捏碎我腕骨。“反话？”他低头，呼吸喷在我额发上，“‘太子不行’四个字，

爱妃写了三十七遍，贴满东宫外墙。”他另一只手从袖中抽出一卷纸。哗啦抖开。

全是我熬夜奋笔疾书的“求休夫”小广告。“字字泣血啊。”他指尖点着“重金”二字，

“孤竟不知，太子妃私库这般殷实？”我：“……”大意了。没销毁草稿。“殿下！

”我扑通跪下，抱住他大腿，“您听我狡辩……不，解释！”锦袍下的肌肉瞬间绷紧。“说。

”“妾身这是……曲线救国！”我仰头，挤出最诚恳的表情，“您想啊，妾身若被休，

空出正妃之位，您就能迎娶真正的心上人！比如……兵部尚书家的嫡女？

听说她给您绣了十八个香囊！”他眉峰都没动一下。“或者威武将军的妹妹？

她为您在校场一鞭子抽翻了三个副将！”他嘴角似乎抽了抽。“再不济，

西街豆腐西施也行啊！她……”“闭嘴。”他捏住我下巴，迫使我抬头，“你怎知，

孤的心上人不是太子妃？”我噎住。脑子卡壳三秒。“……殿下，这个玩笑有点冷。

”他盯着我，眼神深得像古井。“陈摇光，”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叫我，“嫁给孤，

就这般让你生不如死？”我沉默了。生不如死？那倒不至于。就是憋得慌。我是穿越的。

上辈子是个996社畜，加班猝死睁眼就成了大周朝太子妃。原主是镇国公嫡女，

标准政治联姻工具人。记忆里只有大婚夜，太子止戈掀了盖头，

冷冰冰丢下一句：“安分待着，别惹事。”然后，三年。他睡书房，我住正殿。

井水不犯河水。挺好。直到上个月。我那个便宜爹镇国公，突然递话进来：“摇光吾儿，

速速怀上皇嗣！陛下龙体欠安，东宫无子，恐生变故！”紧接着，皇后娘娘召见。“摇光啊，

”她拍着我的手，丹蔻指甲刮得我手背生疼，“止戈性子冷，你得多主动。早日诞下嫡孙，

本宫与陛下才安心。”最后，连扫地的小太监都在嘀咕：“太子妃娘娘不得宠，

咱们月例都少了……”压力像三座大山砸下来。我悟了。这太子妃，就是个高危职业。

要么生，要么死。或者生不如死。可我跟止戈？纯纯室友关系啊！让我去爬他的床？

不如直接给我一刀。于是，我策划了这场轰轰烈烈的“求休夫”行动。

本想制造点“太子妃失德”的舆论，逼他休了我。我拿钱跑路，天高海阔。

谁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还被他堵在了犯罪现场。“说话。”他指尖用力。我疼得嘶气。

“是！”心一横，豁出去了，“就是生不如死！天天被催生！被念叨！跟个下蛋的母鸡似的！

这日子谁爱过谁过！殿下您行行好，写封休书，放我归山行不行？”我吼完，御花园死寂。

风吹过，墙上的“太子不行”哗啦作响。止戈的表情……很奇异。像是冰面裂开了一道缝，

底下有暗流涌动。“你想走？”他声音听不出情绪。“想！”“不惜污蔑孤……不行？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我理直气壮，“殿下您要面子，休妻总得有个由头！

‘无子’太慢，‘善妒’我没对象，‘七出’里就这条见效快！您放心，等咱俩一拍两散，

我立马发声明给您洗白！包您雄风重振，威名远播！”他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又一下。

攥着我下巴的手松开了。他直起身，居高临下看我。“陈摇光。”“啊？”“想休夫？

”“嗯嗯！”我猛点头，眼睛发亮。“好。”他忽然笑了。不是冷笑。是真的笑。唇角弯起，

眼尾微扬，像寒冰乍破，春水初生。晃得我眼晕。“孤给你机会。”“？”“三个月。

”他竖起三根手指，“若你能证明，与孤确实过不下去，孤亲笔写休书，赠你黄金万两，

保你后半生逍遥。”天上掉馅饼了？还裹着金箔？“当真？”我狐疑，“怎么证明？

”“简单。”他负手而立，恢复了那副清冷模样，“这三个月，你我如同民间夫妻。

”“同吃，同住，同行。”“若三月期满，你仍坚持休夫，孤绝不阻拦。”我脑子飞速运转。

同吃同住同行？那岂不是……要睡一张床？！“不行！”我脱口而出，“这我太亏了！

”他挑眉：“怕孤……‘不行’？”“……”这坑挖得真妙。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殿下，妾身的意思是……”我试图挣扎，“孤男寡女，

有损……”“你我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打断我，眼神坦荡，“还是说，

太子妃所谓的‘过不下去’，只是信口雌黄？”激将法！但该死的有效。“谁信口雌黄！

”我挺直腰板，“三个月就三个月！殿下金口玉言，可别反悔！”“君子一诺。”他伸手，

将我拉起来。掌心干燥温热，一触即分。“今日起，搬入孤的书房暖阁。”“啊？”“同住。

”他瞥我一眼，“暖阁有软榻。”哦。不用睡一张床。我松了口气。又隐隐觉得，

他那眼神……有点嫌弃？第一天。鸡还没叫。我被挖出了被窝。“殿下有令，

请娘娘一同用早膳。”大宫女沉璧，一张扑克脸。我顶着鸡窝头，哈欠连天地被架到膳厅。

止戈已端坐主位。玄色常服，玉冠束发，一丝不苟。面前摆着清粥小菜。

对比我乱糟糟的头发和惺忪睡眼。惨烈。“坐。”他眼皮都没抬。我蔫头耷脑坐下。

宫人给我盛了碗白粥。寡淡。我习惯性地伸手去够远处的蜜饯罐子。手刚伸出一半。

“食不言，寝不语。”他淡淡开口，“用膳，勿做多余之事。”“……”我默默缩回手，

灌了口白粥。味同嚼蜡。好不容易熬完一顿饭。他起身：“随孤去演武场。”“啊？

”我傻眼，“我去干嘛？”“同行。”他理直气壮，“了解夫婿日常，

方知是否‘过不下去’。”“……”演武场。烈日当空。止戈换了一身劲装，挽弓搭箭。

肩宽腰窄，猿臂舒展。嗖！箭矢破空，百步穿杨。场边一片喝彩。我躲在阴凉处，

抱着冰镇酸梅汤，昏昏欲睡。“太子妃。”清冷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吓得一激灵，

酸梅汤差点泼了。止戈不知何时站在我面前，额角微汗，气息却稳。“殿下威武！

”我赶紧拍马屁。他看着我怀里的酸梅汤，又看看我发髻微松、衣领歪斜的懒散样。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既来了，试试？”他解下自己臂上的皮护腕，递过来。

沉甸甸的。带着他微热的体温。“不不不！”我头摇得像拨浪鼓，“妾身手无缚鸡之力，

拉不动弓！”“试试。”语气不容拒绝。我硬着头皮接过。弓是真沉。我龇牙咧嘴，

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拉开一丝。手抖得像个帕金森患者。止戈走到我身后。

清冽的松木气息瞬间包裹过来。他右手覆上我拉弓的手，左手扶住我肩膀。“沉肩，坠肘。

”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廓。我浑身僵直，汗毛倒竖。“眼睛，看靶心。”他声音很低，

带着点磁性。我啥也看不见。耳朵烫得快熟了。“放。”他握着我的手一松。

弓弦“嗡”地弹回。箭……软绵绵地飞出去三米。“噗嗤——”不知哪个侍卫没憋住笑。

我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止戈退开一步。“臂力太弱。”他点评，

“从明日起，晨起扎马步半个时辰。”“？？？”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我又被挖起来。

沉璧带着两个小宫女，把我架到院子里。止戈一身利落短打，已在青石板路上站定。“姿势。

”他下巴微抬。我欲哭无泪，摆了个歪歪扭扭的马步。“背挺直。”“腿再低。

”“目视前方，凝神静气。”他的声音像冰锥子，一下下戳我。不到一炷香。我腿抖如筛糠，

汗如雨下。“殿……殿下……妾身不行了……”我哀嚎。“还有一刻钟。”他抱臂站在一旁，

面无表情。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像个铁面无私的监工。我咬着牙，抖抖索索坚持。

心里把他骂了八百遍。好不容易熬完。我瘫在地上，像条脱水的鱼。他走过来，

递过一方素帕。“擦擦。”声音还是冷的，动作却自然。我愣愣接过。

帕子带着干净的皂角香。“明日继续。”他丢下话，转身就走。“……”毁灭吧。

“同住”的第七天。我快疯了。止戈的生活，精准得像台机器。寅时三刻起，雷打不动。

练剑、读书、批阅奏报、处理庶务……条理清晰，分秒不差。而我呢？被迫绑定他的作息。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得忍受他无处不在的“规矩”。“坐姿。”“食勿过三匙。

”“笑不露齿。”“行止端正。”……我像个提线木偶。浑身难受。更可怕的是，

我发现这男人……自律得变态。书房里，他批奏报时，脊背永远笔直，握笔的手稳如磐石。

书案上纤尘不染，公文分门别类，一丝不乱。连喝水的时辰都固定。

我故意把瓜子壳丢在他刚扫过的地上。他眼皮都没抬，自己拿了笤帚，默默扫掉。

我偷偷把他批好的奏报顺序打乱。他看了一眼，手指翻飞，片刻恢复原状。我趁他午憩，

在他脸上画了只王八。他醒来，铜镜里一照。没发火。只是打水洗脸时，

淡淡说了一句：“画技有待精进。”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更憋屈的是。

皇后娘娘又召见了。这次是在她的凤仪宫花园。牡丹开得正好。皇后拉着我的手，

笑容慈爱：“摇光啊，这几日止戈总往你那儿跑，小夫妻感情甚笃，本宫甚是欣慰。

”我嘴角抽搐。他是往我这儿跑吗？是把我绑在他身边当苦力！“母后，”我挤出假笑，

“殿下勤勉，妾身只是……跟着学习。”“夫妻一体，是该多亲近。”皇后拍拍我手背，

压低声音，“太医说，止戈身子骨好着呢！你多上点心，这嫡孙啊……”又来了！

我头皮发麻。“母后！殿下他……清心寡欲！一心国事！”我赶紧截住话头，

“妾身不敢打扰！”“傻孩子！”皇后嗔怪，“男人啊，再忙，该办的事也得办！你主动些，

他还能推开你不成？”她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我衣襟。我：“……”救命。当晚。

我抱着枕头，缩在暖阁软榻上。愁肠百结。三个月？这才七天，我已经想撞墙了。主动？

对止戈？想象一下我风情万种地蹭过去：“殿下，夜深了，安寝否？”他大概会皱着眉，

用书卷抵开我：“陈摇光，背一遍《女诫》第三章。”我打了个寒颤。不行。得加把火。

让他主动休我！机会很快来了。太后六十寿诞。宫中大宴。王公贵族，齐聚一堂。丝竹管弦，

觥筹交错。我作为太子妃，被迫坐在止戈身边。装鹌鹑。酒过三巡。气氛正酣。

舞姬水袖翩跹，身姿曼妙。领舞的那个，尤其美。眼波流转间，总往我们这桌飘。确切地说，

是往止戈身上飘。满殿的男人，目光都黏在她身上。只有止戈。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慢条斯理地……剥着一颗葡萄。莹绿的果肉，在他冷白的指尖，显得格外诱人。我眼珠一转。

计上心头。“殿下，”我凑过去，压低声音，用全场都能听到的“耳语”说，

“您看那位领舞的姑娘，腰肢多软，眼神多媚！妾身觉得，与殿下甚是相配！

”大殿瞬间安静了一半。丝竹声都滞了一下。无数道目光，灼灼射来。止戈剥葡萄的手，

顿住了。他缓缓侧头看我。眼神平静无波。“哦？”他尾音微扬，“太子妃觉得，

她配得上孤？”“当然！”我声音更“雀跃”，“如此佳人，纳入东宫，定能红袖添香，

为殿下解忧！”皇后在上首，脸都绿了。太后捻着佛珠，眯起了眼。那舞姬脸色煞白，

扑通跪地，瑟瑟发抖。止戈却笑了。他拿起帕子，慢悠悠擦净指尖汁水。然后，

在我“殷切”的目光中。他伸手。越过我。端起我面前那杯，我喝了一半的果酒。仰头。

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几滴酒液顺着他下颌滑落，没入衣领。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他放下杯盏，发出清脆一声响。“孤有洁癖。”他看着我，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

“不喜外人近身。”“太子妃，”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甚好。

”“……”我脑子嗡地一声。血涌上脸。他他他……他喝我的酒？！还说我有洁癖？！

这什么意思？！满殿的目光，瞬间从惊愕转为暧昧。皇后转怒为喜，笑得合不拢嘴。

太后也连连点头。完了。弄巧成拙。我成了“善妒”不成反被秀一脸的跳梁小丑！

宴席后半程。我如坐针毡。止戈倒是泰然自若，甚至心情颇好地多饮了两杯。

回东宫的马车上。狭小的空间。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丝丝缕缕缠绕过来。

我缩在角落，尽量离他远点。“躲什么？”他闭目养神，声音带着点酒后的慵懒。

“没……没躲。”我嘴硬。他睁开眼。眸色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幽深。“今日宴上，

”他指尖轻轻敲着膝盖，“太子妃替孤张罗美人，很是贤惠。”我头皮发麻。

“妾身……身为正妃，理应大度……”**巴巴地说。“大度？”他轻笑一声，意味不明。

马车碾过石板路，微微颠簸。我身子一晃。他忽然伸手，扶住我的胳膊。掌心滚烫。

隔着薄薄的衣料，热度直透皮肤。我触电般想缩回。他却没松手。“陈摇光。

”他声音低下来，带着某种探究，“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想要休书！想要自由！

想远离这该死的宫墙！心里在咆哮。嘴上却怂了。“妾身……只愿殿下顺遂……”他看着我，

眼神锐利得像要剖开我的伪装。“顺遂？”他重复一遍，松开了手。“包括，让你离开？

”我心跳漏了一拍。咬紧嘴唇，没说话。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只有车轮辘辘作响。

“还有两个月零二十三天。”他重新闭上眼，声音恢复冷清。“孤等着看。”自那晚后。

止戈似乎更忙了。常深夜才归。有时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问他，只说是校场操练。

我乐得清闲。不用扎马步，不用陪他批奏报，不用当人形挂件。

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同桌而食，基本见不着人。我开始放飞自我。

指挥小太监在院子里扎秋千。让御膳房研究“火锅”——虽然被御厨惊恐地拒绝，

说油烟污了宫殿。偷偷托人从宫外买话本子。藏在被窝里看。看得正入迷。“在看什么？

”冷冽的声音在头顶炸开。我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把话本往枕头下塞。

止戈不知何时站在榻边，披着外袍，显然是刚回来。“没……没什么！”我心虚。

他长臂一伸。轻松抽走了那本《风流俏寡妇与三个镖师不得不说的故事》。封面香艳。

他扫了一眼。眉头紧锁。“陈摇光。”“在！”“东宫，缺你月例银子了？”“啊？

没……没啊。”“还是孤，”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冷落你了？

”我：“……”这都哪跟哪！“殿下误会！”我涨红脸，“妾身就是……了解民间疾苦！

”他嗤笑一声。随手翻了翻。“文笔粗陋，情节荒诞。”他评价，“污人眼目。

”“那你还看！”我脱口而出。他动作一顿。抬眼看我。眸色深深。“孤只是好奇，

”他合上书，丢回给我，“太子妃的‘民间疾苦’，尺度颇大。”“……”我一把抢过话本，

塞进被窝深处。“殿下深夜不睡，就为查妾身的岗？”我试图反攻。他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