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那套顶层套房的密码锁，在苏晓晓指尖下发出轻微的“嘀嘀”声。门开了条缝，里面没开大灯，只有客厅角落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撕开一小片黑暗。空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混着一丝……浓烈刺鼻的药油味？

她推门进去，反手轻轻带上。

客厅空无一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山庄沉入睡眠的轮廓，远处山影在月光下起伏。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苏晓晓的目光扫过昂贵的真皮沙发、大理石茶几上没动过的果盘，最后落在虚掩着的卧室门上。门缝底下，一丝微光漏了出来。

她没出声，放轻脚步走过去。手腕上那圈被捏出来的红痕，在昏暗光线下格外显眼，药油辛辣的余味顽固地附着在皮肤上。

刚走到卧室门口——

“砰！”一声压抑着巨大烦躁的闷响砸在厚地毯上。

【操！】紧接着是陆沉那标志性的、内心崩溃的咆哮，清晰无比地撞进苏晓晓耳朵。【这破药油！味儿怎么这么冲！跟抹了风油精似的！…后背…嘶…肯定青了一大片…该死的背摔台！该死的草地！该死的陈明！该死的…苏晓晓！】

苏晓晓脚步停在门边，嘴角无声地弯了一下。她不急着进去，就倚在冰凉的门框上，隔着那道虚掩的门缝，当个安静的观众。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陆沉压抑着痛楚的抽气，间或蹦出咬牙切齿的内心OS：【左边…够不着！…右边…嘶！…镜子呢？镜子放哪儿了？！…这破山庄设计！浴室镜子照不到后背！…明天就让老王滚蛋！…【药油瓶子…盖子呢？！妈的滑不溜秋！…【…她手腕…好像真被我捏狠了…那圈红的…靠，我手劲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药油那么难闻，她肯定没涂…】

苏晓晓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圈淡了不少的红痕，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药油味是难闻，但…消肿还行。

卧室里折腾的声音停了片刻，随即是陆沉一声挫败的、近乎崩溃的低吼，伴随着“咚”一声闷响，像是整个人砸进了床垫。【不涂了！爱青不青！爱疼不疼！…跳楼…对，明天回去就跳…从办公室跳！…不行，落地窗钢化玻璃太厚…顶楼天台？…消防通道锁了没？…】

听着里面那位一边盘算着跳楼大业，一边还惦记着她手腕的红痕和药油，苏晓晓终于忍不住，抬手，屈起指节，在那扇虚掩的卧室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叩、叩、叩。”

声音不大，在死寂的套房里却像炸雷。

里面所有的动静——翻身的窸窣、内心的咆哮、跳楼的选址规划——瞬间卡壳！

死一样的寂静。

苏晓晓几乎能“看”到里面那人像被按了暂停键，僵在床上的傻样。几秒后，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传来，伴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响和一声强行咽回去的痛呼。

【谁？！谁他妈这时候敲门？！…服务员？…不像！…林薇薇？！她敢！…难道是…】那个猜测带着灭顶的恐慌升起，【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密码？！…不对！密码是初始的！行政部那帮蠢货！明天全开了！】

门内传来陆沉刻意压低的、带着浓重鼻音和强装镇定的呵斥，隔着门板有点闷：“谁？！”

苏晓晓清了清嗓子，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死水：“陆总，是我，苏晓晓。给您送点东西。”

里面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晓晓耐心等着，指尖轻轻点着门框。她能“听”到里面那人CPU快干烧了：【她！她怎么来了？！…送东西？送什么？…送刀让我自裁吗？！…不行！不能开门！这鬼样子…后背还光着…一股药油味…头发肯定炸了…【可不开门…显得我心虚…【开门？…说什么？！…问她手腕还疼不疼？！…找死吗！【让她滚？…不行！太刻意了！…显得我恼羞成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苏晓晓以为里面那位打算装死到天亮时，卧室门被猛地拉开了一条缝，仅仅只够探出半个脑袋。

陆沉的脸出现在门缝里。头发果然有点炸毛，几缕额发倔强地翘着。他脸色紧绷，眼神疯狂漂移，死活不敢聚焦在苏晓晓脸上，只死死盯着她身后的空气，耳根连着脖子红得滴血，在昏黄光线下像只蒸熟的螃蟹。身上胡乱套了件深灰色丝质睡袍，带子系得歪歪扭扭，领口敞着，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锁骨和小片紧实的胸膛。

“什…什么事？”声音干涩，刻意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强装出来的、极其别扭的冷漠，“很晚了，苏助理。”【快走！快走！祖宗求你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