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爆发，都源于三天前周睿学校的那场亲子运动会。

作为一个全职主妇，儿子的所有活动，我从未缺席过。可那一天，我从早上等到黄昏，手机安静得像一块板砖。

我以为是活动临时取消了，直到我在朋友圈刷到了周睿班主任发的九宫格。

照片里，周明宇意气风发，陪着周睿参加两人三足。而站在他们身边，笑靥如花，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的，是沈雨薇。

她穿着和周明宇同色系的运动装，头上戴着可爱的发箍，正亲昵地为周睿擦汗。在另一张集体照里，周明宇和沈雨薇一左一右，将周睿夹在中间，三个人对着镜头笑得无比灿烂，像极了真正的一家三口。

而我，这个正牌的妻子和母亲，像个傻子一样，在家里准备了一整天他们回来后要吃的庆功宴。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泡进了冰窖里，一寸寸地凉了下去。

我没有打电话去质问。因为我知道，质问换来的只会是周明宇不耐烦的“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和“雨薇只是我的学生，顺路帮忙而已”。

这些年，我已经听够了。

真正的崩溃，是在第二天。

我接到了周睿班主任李老师的电话，她的语气有些迟疑和尴尬。

“周太太，有点事想跟您确认一下。今天周睿在体育课上不小心擦破了膝盖，我打他紧急联系人电话，结果……”

我的心猛地一沉：“结果什么？”

“结果，接电话的是一位姓沈的女士，她说她是周教授的学生。”李老师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学校档案里，周睿的紧急联系人，已经不是您了吗？”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最后一根紧绷的弦，断了。

紧急联系人。这四个字，在一位母亲心里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无条件的托付和信任，意味着在最危急的时刻，孩子第一个想到、也最依赖的人。

而现在，我的儿子，亲手将这份资格，**给了另一个女人。

挂了电话，我冲进周睿的房间。他正戴着耳机打游戏，看到我进来，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我抢过他的手机，点开学校APP的个人信息页面。

在“第一紧急联系人”一栏，我的名字和电话，被删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沈雨薇”和一串我陌生的号码。

我捏着手机，气到指尖发抖，声音都在颤：“周睿，谁让你改的？”

他理直气壮地把手机抢回去：“我乐意！沈老师比你好一万倍！她会陪我玩，给我讲题，不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唠叨！”

“我唠叨？我为你一日三餐操心，为你生病熬夜，为你收拾你永远不记得整理的房间，这些在你眼里就是唠叨？”

“那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他梗着脖子喊，那副模样，像极了周明宇，“奶奶说了，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爸赚的，你就是我家的保姆！”

保姆……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门框。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保姆。

那天晚上，周明宇和沈雨薇一起回来，说是讨论课题，沈雨薇“顺便”留下来吃饭。

饭桌上，我提出了离婚。

于是，便出现了序言里的那一幕。

周明宇皱着眉，终于舍得将视线从牛排上移开，落在我脸上。他的眼神里没有震惊，只有一种被挑战了权威的恼怒。

“何若瑶，你闹够了没有？就因为一场运动会？”

“还有紧急联系人。”我平静地看着他，将手机截图推过去，“周明宇，你儿子，把紧急联系人改成了你的女学生。而你，作为他的父亲，默许了这一切。”

周明宇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看了一眼截图，又看了一眼心虚地低下头的周睿，语气却依旧是责备：“多大点事？小孩子不懂事，回头我让他改回来就是了。你至于拿离婚来威胁我吗？”

“不是威胁，是通知。”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沈雨薇立刻站了起来，眼眶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师母，您千万别误会。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陪老师和周睿去运动会的。我只是看老师一个人忙不过来……至于紧急联系人，我真的不知道，肯定是周睿自己乱填的。老师，要不我以后还是别来家里了，免得师母不开心。”

她这番话，看似在道歉，实则句句都在拱火。

果然，周明宇的保护欲被激发了。他瞪着我，声音冷了八度：“何若瑶，你看看你，把雨薇吓成什么样了？她一片好心，到你这里就成了驴肝肺！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周睿也“哇”地一声哭出来，指着我大骂：“你这个老巫婆！你为什么要欺负沈老师！我讨厌你！我没有你这样的妈妈！”

老巫婆……

我看着眼前这三个对我同仇敌忾的人，突然就笑了。

心里那座早已千疮百孔的堤坝，在这一刻，彻底垮塌。

也好。

不破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