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了陈阳十八年的跟屁虫，替他写情书、打掩护、收拾烂摊子。

直到他在我生日当天放鸽子，学生会长撑着黑伞问我：「要不要试试被捧在手心的感觉？」

后来他捧着十八年的回忆求复合，而我牵起了学生会长的手。1「林小诺，

帮我给周媛递个情书。」计算机系302大教室里，

陈阳将那个浅蓝色信封拍在我桌上时，我正咬着笔帽纠结线性代数最后一道证明题。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信封一角，上面用黑色签字笔画了个拙劣的心形。

我盯着那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喉咙突然发紧。这张信纸是我上周陪他去文具店挑的。

当时他说要写重要材料，我还笑话他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你发什么呆啊？」

陈阳用笔尾戳了戳我的额头，这个动作他做了十八年。

从我们穿着开裆裤在军区大院里追逐打闹开始。「周媛不是你室友吗？帮个忙呗。」

我机械地接过信封，感受到纸张边缘划过指尖的轻微刺痛。「好啊。」我听见自己说，

嘴角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弧度。「情书大师终于要亲自出马了？」陈阳得意地挑了挑眉，

他做这个表情时左眼角会微微下垂，像只狡黠的狐狸。从小到大，

这个表情意味着他又要干坏事了。往我铅笔盒里放毛毛虫，

或者偷偷吃掉我妈给我准备的便当里的鸡腿。「这次不一样，」他压低声音，

眼睛却亮得惊人。「我是认真的。」我认识陈阳十八年，见过他「认真」的样子。

六岁时他「认真」地要当太空人。十岁时「认真」地收集了五百张神奇宝贝卡。

十五岁时「认真」地迷上了吉他，砸碎三个存钱罐买了一把面单板，

弹了三个月就扔在床底下积灰。但这次，他的眼神让我心头一颤。「周媛很受欢迎，」

我低头把情书塞进课本，声音平稳得自己都惊讶。「经管系追她的人能组个足球队。」

「所以需要你这个军师啊！」陈阳一把搂住我的肩膀，他身上淡淡的柑橘沐浴露味道飘过来，

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你可是我最好的兄弟，不帮我谁帮？」教授走进教室，

嘈杂声渐渐平息。陈阳收回手臂，在笔记本上潦草地写：「中午老地方见，请你吃麻辣香锅，

详细说说周媛的喜好。」我点点头，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牛仔裤口袋。

口袋内侧还躺着一张电影票根，是上周陈阳临时放我鸽子后，我一个人去看的。下课铃响，

陈阳抓起书包就往外冲：「别忘了把情书给周媛！我下午篮球训练先走了！」

我慢慢收拾着书本，看着那个浅蓝色信封。教室渐渐空了，阳光从一束变成了一片，

铺满整个讲台。我鬼使神差地把信封举到鼻尖，闻到一丝陈阳常用的墨水味。「林小诺。」

门口传来清脆的女声，我手一抖，信封掉在桌上。周媛站在逆光里，栗色卷发镀着一层金边，

白色连衣裙勾勒出纤细腰线。她歪头看我，涂着樱花色唇膏的嘴角翘起：「走吗？

下节课在综合楼呢。」「马上。」我抓起信封塞进她手里。「陈阳让我转交的。」

周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接过信封轻轻「哇」了一声，

然后突然抱住我：「小诺你最好了！」我僵硬地回抱她，下巴抵在她散发着香水味的肩膀上，

视线越过她看向窗外。篮球场上，陈阳正和队友们热身，他投了个三分，

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周媛松开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我看着她脸颊泛起的红晕，突然想起那个被我揉皱的纸条还在口袋里，硌得大腿微微发疼。

「他约我周五去看电影！」周媛兴奋地晃着我的手臂。「你说我穿什么好？」我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声音。那部电影是我三个月前就提过想看的，当时陈阳打着哈欠说文艺片太无聊。

「白色连衣裙就很好。」最终我听见自己说，声音遥远得像从水下传来。

「陈阳喜欢女生穿浅色。」这是真的。十年前我第一次穿白色连衣裙时，他说我像只白天鹅。

虽然第二天我就因为爬树把裙子勾破了，被他笑了整整一个暑假。

周媛开心地挽住我的手臂往外走，叽叽喳喳地问着陈阳的喜好。我一一回答，

百事不要可口；下雨天会偏头痛；最讨厌别人碰他的篮球；钥匙总是丢所以备用的放在……」

说到一半我突然停住了。周媛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没什么，」我笑了笑，

「就是突然想起下午还有实验报告要交。」我没有告诉她，

备用的钥匙放在我家玄关的第三个抽屉里，用一个小恐龙钥匙扣挂着。

那只恐龙是我小学时在动物园赢来的，陈阳抢走说很酷，一直用了十二年。

2周媛把情书贴在胸前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如绽放的百合。我望着她发间跳跃的阳光，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陈阳的场景。六岁那年，军区大院的孩子们笑我是「没爸爸的野孩子」。

陈阳冲出来一拳打在带头男孩鼻梁上，自己的膝盖也擦破一大片。他瘸着腿把我护在身后，

声音稚嫩却坚定：「林小诺有我罩着！」那天黄昏，我蹲在他家客厅给他涂红药水。

他龇牙咧嘴地往伤口吹气，突然塞给我一颗大白兔奶糖：「别哭啊，我一点都不疼。」

「小诺？」周媛的呼唤把我拉回现实，「陈阳字写得真好，你说是吧？」

我看向她手中的信纸。陈阳的字迹比小时候工整多了，但那个把「捺」拉太长的习惯还在。

小学时我总嘲笑他的点。「他练了半年字帖。」我轻声说。高三那年，

陈阳听说漂亮字迹能加分，硬是拉着我每天放学后练一小时。我总偷偷往他本子上画猪头，

他就用圆珠笔在我手背画乌龟。周媛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他平时喜欢什么呀？

你们认识这么久，你一定超了解他。」我的指甲无意识地在掌心掐出月牙。我当然了解。

我知道他冬天睡觉要穿袜子，知道他一紧张就摸耳朵，

知道他所有社交账号密码都是我们第一次打游戏的日期。「他喜欢篮球。」

我最终只说出了这个全校皆知的答案。晚上宿舍熄灯后，周媛的床铺还亮着手机光。

我听见她压抑的笑声和快速打字的「嗒嗒」声。我的床头放着陈阳去年送的小夜灯，

做成篮球的形状，按下开关会投射出星空。手机突然震动。陈阳的消息跳出：「怎么样？

她什么反应？」我盯着屏幕，想起十五岁那个雨夜。我发高烧到39度，爸妈出差，

陈阳冒雨跑来我家，背着我狂奔三个街区到医院。护士问他是不是我哥哥，他浑身滴水，

牙齿打颤却说：「我是她保镖。」「她很开心。」我回复，然后关掉了手机。

窗外飘来桂花香。大一开学时，陈阳指着这棵桂花树说：「以后我们就在这儿自习。」

可他现在应该不记得了，就像他不记得我们约好要一起考驾照，

不记得说好寒假要去哈尔滨看冰雕。周媛的床铺传来一声轻笑。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

枕头下压着陈阳送我的十八岁生日贺卡，上面写着：「给我最好的朋友」。第二天清晨，

我在水房遇见周媛。她眼睛亮晶晶地拉住我：「陈阳约我周五看电影！

就是那部新上的文艺片，你说他是不是很浪漫？」我手里的牙杯差点滑落。

那部《星空下的约定》我提过三次，陈阳每次都嫌太矫情。「他一定是知道你喜欢。」

我挤出一丝微笑，牙膏沫溅在镜子上，像一片小小的雪花。3周五下午，

我蹲在篮球场边整理物资。作为学生会体育部干事，每次比赛我都负责后勤。

陈阳穿着23号红色球衣在场上来回奔跑，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林小诺！水！」

他朝场边挥手，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落。我准确地把矿泉水抛过去。陈阳接住后没有立即喝，

而是转身朝看台抛了个飞吻。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周媛穿着淡蓝色连衣裙，害羞地捂住脸。

哨声响起，陈阳像开了挂般连续得分。每进一个球，他都看向周媛的方向。

而我在记分牌后默默记录：第二节休息时要换左手绷带，

他右手腕旧伤复发了；赛后要准备冰袋，他左膝有些跛。中场休息时，

陈阳喘着粗气跑来：「小诺，周媛喜欢什么味道的奶茶？」我正给他换绷带，

酒精棉擦过红肿的腕关节。「芒果味，少冰多糖。」我脱口而出。这是我最爱的口味。

初中时校门口奶茶店做活动，陈阳排了一小时队给我买。后来每次吵架，

他都会买这个来求和。比赛结束，我们系大胜。陈阳被队友抛向空中，

笑声回荡在整个体育馆。我收拾着医药箱，突然发现他手机落在长凳上。屏幕亮起，

是周媛的消息：「超帅的！不过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哦~」

锁屏照片不知何时换成了他们的合照。而之前，那里一直是我们高考后在游乐园的合影，

我戴着可笑的米妮发箍，他比着万年不变的剪刀手。「找到啦。」陈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带着汗味的热气扑在我耳畔。他抽走手机，指尖在我手背留下一抹湿润。我猛地缩回手，

创可贴撒了一地。「这么紧张干嘛？」陈阳弯腰帮我捡，发梢的水珠滴在我鞋面上。「对了，

明天周媛生日，你说送什么好？」我机械地报出一串数字：「施华洛世奇新款天鹅项链，

专柜价1299，找**能便宜两百。」陈阳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因为上个月我们路过橱窗时，周媛盯着它说了三遍「好漂亮」。而当时陈阳正低头打游戏，

头都没抬。「猜的。」我递给他冰袋，「敷膝盖，不然明天会肿。」他接过冰袋，

突然揉乱我的头发：「还是你懂我！」这个动作熟悉得令人心碎，

就像过去十八年的每一个寻常瞬间。第二天，我在图书馆赶报告。手机震动，是陈阳：「急！

周媛说闺蜜要考验我，她最好的闺蜜不就是你吗？快告诉我她喜欢什么花！」我放下笔，

眼前浮现出去年我生日。陈阳迟到两小时，带着一束蔫了的向日葵闯进KTV包间。

他说跑遍半个城才找到，因为记得我说过向日葵像太阳。那束花后来被我做成了干花，

藏在日记本里。「玫瑰，粉色的。」我回复。其实周媛喜欢百合，但陈阳不知道，

粉色玫瑰是唯一他没送过我的花。傍晚回宿舍，周媛正对着镜子试戴那条天鹅项链。看到我，

她兴奋地转了个圈：「陈阳送的！他居然知道我喜欢这个！」

天鹅的翅膀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我放下书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生日快乐。

」周媛拆开包装，是一对星星耳钉。「哇！和我的项链好配！」她抱住我，

「你们不愧是青梅竹马，连送礼都这么默契！」我笑了笑，看向她梳妆台。

在一堆名牌化妆品中间，那个小恐龙钥匙扣显得格格不入，陈阳上周给了她备用钥匙。

夜深时，周媛突然趴到我床边：「小诺，陈阳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那他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啊？」我盯着天花板上的夜光星星，那是陈阳初中时帮我贴的。

「零个。」我说：「你是第一个。」周媛惊讶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他那么帅！」

因为他把所有温柔都给了我，却把「喜欢」留给了你。我在心里回答。手机亮起，

陈阳的消息：「大成功！她说我是她见过最用心的男生！多亏了你这个军师！」我关掉屏幕，

把脸埋进枕头。枕头下，那张写着「给我最好的朋友」的贺卡边缘已经起皱，

像一颗被反复揉捏又展开的心。4周媛和陈阳正式在一起了。

校园论坛上有人发了他们牵手的照片，配文「计院院草名花有主」。照片角落，

我模糊的身影正在帮陈阳拿外套。我成了他们的专属爱情顾问。周媛不知道陈阳对芒果过敏，

我提醒了；陈阳记不住周媛生理期，我记录了。他们约会时遇到问题，第一个找的总是我。

「小诺，明天我和陈阳第一次看电影，穿哪件好？」周媛把衣柜翻得乱七八糟。

我正修改明天要交的代码，头也不抬：「蓝色那件，陈阳喜欢蓝色。」这是真的。

小学美术课，他把所有颜料都调成不同深浅的蓝。最后画了一团像乌云的东西，

说那是「林小诺生气时的样子」。手机震动，陈阳发来餐厅定位：「这家怎么样？

周媛说想吃意大利面。」我点开大图，喉咙发紧。这是我们约定要一起去的那家，

上个月还说要等我生日时庆祝。玻璃窗反射里，我看见自己扯出一个微笑：「不错，

提拉米苏是招牌。」放下手机，日历上4月18日的红圈刺得眼睛发疼。

那天画圈时，陈阳在旁边画了只丑乌龟，说「林小诺**的法定吃日」。

4月18日早晨，我换上那条白色连衣裙。周媛迷迷糊糊从被窝里探头：「哇，

约会啊？」「嗯，和老朋友。」我涂上淡粉色唇膏，这是陈阳说过「还不错」的颜色。

餐厅中午12点开门，我11:50就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

能看到门口那棵樱花树。去年今日，陈阳在这棵树下把花瓣撒了我满头，

说「林小诺变成花仙子了」。12:30，服务员第三次来问要不要先点餐。我说再等等，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对话框停留在早上发的「老地方，不见不散」。13:15，

我点了一杯柠檬水。窗外的樱花被风吹落，像一场粉色的雪。14:00，手机终于响了。

我急切地抓起来，却是周媛的消息：「小诺救命！陈阳带我来吃意大利面，可我对小麦过敏！

现在该怎么说啊？」我盯着消息，突然笑出声。服务员担忧地看着我，递来一张纸巾。

这时我才发现脸颊湿漉漉的。「就说突然想吃隔壁的泰国菜。」我回复，然后关掉手机。

15:30，餐厅开始准备晚餐。我付了柠檬水的钱，走出门时和一对情侣擦肩而过。

女生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男生正低头说些什么，惹得她咯咯直笑。「陈阳？」他转过头，

表情从惊讶到尴尬只用了一秒。「小诺？你怎么在这？」他的视线落在我白色连衣裙上，

瞳孔猛地收缩。周媛挽着他的手臂，好奇地看着我们：「好巧啊！」我攥紧包带，

指甲陷进掌心：「路过。你们玩得开心。」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跑。「林小诺！」

陈阳在身后喊我。但最终，他没有追上来。暮色四合时，我坐在操场看台上。手机不断震动，

全是陈阳的消息：「对不起我完全忘了今天」「周媛突然说要约会」「明天补过好不好？」

「你生气了吗？」最后一条是五分钟前：「你在哪？我去找你」我没有回复。

头顶的星星渐渐亮起来，和初中时陈阳帮我贴在天花板上的荧光星星一模一样。

那时他说：「这样就算停电你也不会怕黑了。」夜风吹得浑身发冷。我正准备离开，

一杯热可可突然出现在眼前。「有学生说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许嘉树在我身边坐下，

递来纸巾，「需要聊聊吗？」我摇摇头，眼泪却突然决堤。许嘉树没有说话，

只是把热可可塞进我手里，然后望着远处的篮球场。那里有几个男生在夜灯下打球，

23号红色球衣在黑暗中格外醒目。「你知道吗，」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今天是我生日。」许嘉树转过头，月光在他镜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腕：「生日快乐，林小诺。」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我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而陈阳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进来，屏幕上「大笨蛋」三个字不停闪烁，

最终归于平静。5许嘉树的热可可比学校奶茶店的甜。我小口啜饮着，感受暖流滑过喉咙，

冲淡了胸口的苦涩。「学生会今晚查寝，」他看了眼手表，「你还有二十分钟回去。」

我擦干眼泪，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狼狈：精心画的妆肯定花了，白色裙摆沾上了看台的灰尘。

而许嘉树的白衬衫袖口还别着学生会的红袖章，一丝不苟得像个教导主任。「谢谢。」

我站起身，裙角却勾住了长凳上的木刺。「嘶啦」一声，裙边裂开一道口子。「别动。」

许嘉树立即蹲下，从公文包里取出针线包。我惊讶地看见里面整齐排列着五颜六色的绣线。

最外层那卷是淡粉色，和我昨天穿的毛衣颜色一模一样。「你……随身带这么多颜色的线？」

他手指顿了一下：「学生会后勤工作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