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

叶瑾泉把改好的衣军服连同辞工信一起交给厂长。

厂长想挽留，却被他婉拒。

叶瑾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天已经黑了。

叶瑾泉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池霜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身边。

她那双幽深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

“连被子也不盖就睡，真当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池霜语嘴里责怪着，又握住了他的手。

叶瑾泉下意识山闪躲，却被用力攒住。

“别动！”

池霜语加重了语气，但又轻轻地把雪花膏擦在他冻紫的手上。

手背的温凉触感和女人柔和的眼神，让叶瑾泉有些恍惚。

两辈子以来，除了刚结婚那会儿，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妻子这样平凡的关心了。

不知怎么的，压抑的委屈突然上涌，叶瑾泉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泪水就被池霜语擦掉。

“你被别人骂、被人误会，还扛着冻在车间里干活的时候都没哭，怎么现在哭起来了？”

叶瑾泉涩然一笑。

他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上辈子失去孩子的时候哭干了。

“池霜语，我不想跟你过了。”

叶瑾泉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我们去打离婚报告吧。”

池霜语愣了瞬，怒火‘噌’地冒了上来：“你又来了，婚姻是能被你用来赌气的吗？”

视线相对，叶瑾泉能明显感受到她的烦躁。

他收回被她攥住的手，还想说，可池霜语已经不乐意听，扔下雪花膏就走。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叶瑾泉感受着手里的余温，心中的涟漪一点点平息。

次日。

叶瑾泉带着绣完的平安符，准备去悬崖边上烧给上辈子的小文。

他已经决定三天后就走，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就在他穿过树叶走到田垄旁，竟看见李逸钦和池霜语站在不远处，李逸钦身上还披着她的军大衣。

叶瑾泉眸色一震。

两辈子的记忆重叠在一起，让他有一瞬间的窒息。

眼尖的李逸钦看见了他，立刻扬声喊：“瑾泉哥！”

池霜语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从叶瑾泉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冷漠。

叶瑾泉也没有绕道，直接走了过去，却没有要理会他们的意思。

见自己又被无视，池霜语没由来的憋屈。

她抓住叶瑾泉的手，严肃的语气透着关心：“大冷天的，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叶瑾泉眼眶微红：“怎么，觉得我突然出现，碍了你们的眼？”

池霜语头一遭被气的说不出话。

以前叶瑾泉虽说也是嘴上不饶人，但到底不会抗拒自己。

这些天日子，除了那天晚上，他愣是没碰她一下，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说。

李逸钦脸上闪过丝阴冷，转而赔笑解释：“瑾泉，你别误会，我打算开春了种点菜，霜语来帮我张罗一下而已。”

气氛僵凝。

叶瑾泉正想挣开池霜语，却听到一声惊呼。

“快闪开！牛疯了！”

伴着几声牛叫，一头老黄牛从坡上横冲直撞朝他们三人而来。

怔神间，叶瑾泉只听见池霜语大喊了声‘逸钦小心’。

她松开了他的手，拉着李逸钦闪躲到了一边。

‘哞！’

叶瑾泉被牛冲撞的身体从田埂滚了下去。

视线天旋地转，身上也沾满了干牛粪。

他软软趴在雪中，失焦的眼睛盯着把李逸钦护在身后的池霜语。

顷刻间，滚烫的泪水从他充血的眼角流出，融化了脸颊下的白雪。

“快快快！牛撞人了！”

“别动他别动他！快去叫人，赶紧把他送医院去啊！”

“同志，是不是很疼啊？你忍一忍，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是啊。

真的很疼。

但最疼的时候，是被池霜语放开手的那一秒。

人群外那军绿色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叶瑾泉缓缓闭上灰暗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