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契约之殇冰冷的大理石桌面映出厉云霆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像他这个人。

他推过来一份沉甸甸的文件。“签了它，你家的债务一笔勾销，你父亲免于牢狱之灾。

”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讨论一份普通的采购合同。落款处“苏蔓”两个字后面，

空着的甲方签名栏透着无形的重压。文件标题是：基因延续与人身归属协议。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槽。苏蔓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笔。

父亲厂子被骗濒临破产、债主上门的呼号犹在耳边，母亲泪眼婆娑的哀求像冰锥扎在心上。

她闭上眼，笔尖划过纸张，留下绝望的轨迹。墨水渗开，像一滴被碾碎的泪。刚一落笔，

尖锐的电话**炸裂寂静。厉云霆懒洋洋接通。“嗯，是我。合约生效了……放心，

我们厉家要的东西，没有拿不到的……一件合格的繁殖工具而已，用几年，腻了就处理掉。

”他瞟了一眼签完字后失魂落魄的苏蔓，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玩味，“怎么？

难不成买你的人，还真以为买个老婆回来供着？”那些话像淬毒的鞭子，

精准地抽在苏蔓伤痕累累的自尊上。她猛地捂住嘴，踉跄冲出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总裁办公室，

仿佛再多待一秒就会窒息身亡。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走廊回荡，像逃命的鼓点。

旋转楼梯间的阴影成了她唯一的庇护所。冰冷的瓷砖墙面紧贴着她的后背，

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颤抖着，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张被体温捂得发软的纸。

借着安全出口标志诡异的绿光，那张打印报告单清晰得刺眼——妊娠6周（宫内活胎）。

“工具…只是繁殖的工具…”厉云霆冰冷刻薄的声音在耳边无限循环放大。

冰凉的绝望顺着脊椎往上爬。她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纸，骨节因用力而发白，

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

“孩子……我该怎么办啊……”破碎的低泣从紧咬的唇缝里挤出来，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恐惧如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这个不合时宜的小生命，

是她黑暗未来里唯一微弱的光，此刻却更像是催命符。“啪嗒。

”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从上层幽暗的转角飘落。苏蔓倏地抬头，泪眼朦胧中，

只捕捉到旋转楼梯上方金属扶手栏杆处，一只关节分明、佩戴着价值不菲腕表的大手，

瞬间用力地、几乎要捏碎那冰冷的金属。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失血泛白。

一个居高临下、如同磐石般凝固的剪影，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厉云霆那双幽深的眸子里，

风暴正在聚集，

里面翻滚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震惊和某种足以让苏蔓血液冻结的复杂情绪——怀疑，狂怒，

还有一丝被强行压制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那张捏得变形的孕检单成了唯一的焦点。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厉云霆眸中风暴翻涌，

视线死死钉在那张被苏蔓攥出深刻褶皱的纸上，

冷峻的面容在安全出口诡异的绿光里像覆了一层寒冰。“跟我走。”声音沉得可怕，

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志，仿佛审判。2手术惊魂顶级私立医院的重症监护病区，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和绝望的味道。走廊尽头是特意清空的手术室。

两个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的医生和一个护士在准备器械，冰冷的金属碰撞声敲打着耳膜。

“没有计划内的继承许可，任何意外都不能发生。它会毁掉效率。”厉云霆立在手术床旁，

修长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拉出极长的黑影，完全笼罩住床上瑟瑟发抖的苏蔓。

他甚至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平静地陈述着如同清理电脑里的冗余文件。

“这不过是个意外需要及时纠正的程序错误，清除它。

”他的冰冷逻辑将苏蔓最后一点微弱挣扎碾得粉碎。“求求你…我签了协议！它可以生下来！

我能自己去一个角落……”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落叶，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床边塑料。

“不行。”两个字，斩钉截铁。他那仿佛被寒冰淬炼过的目光淡淡扫过她因绝望而扭曲的脸，

“厉家只需要预期内的、可控的工具价值。包括你，也包括你子宫里此刻不该存在的东西。

你的存在意义，我说了算。”他的声音毫无波澜，精确如同设定好的切割程序。

泪腺彻底失控，滚烫的液体在冰冷的脸上冲出绝望的沟壑。头顶巨大的无影灯白得刺眼，

如同末日的审判台。医生拿着冰冷的金属器械靠近，

金属在冷光灯下反射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寒光，即将探入这具被宣判了死刑的身体。

就在冰冷的金属即将触碰她皮肤的那一刹那—“嘀——————！！

”一声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心脏监护仪器警报如同失控的炮弹，猛地炸响！

这刺耳的尖叫像是某种冲锋的信号！手术室厚重的滑门被一股爆炸般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

厉云霆！他如同一头发狂冲破了铁笼的雄狮，整个人裹挟着地狱业火的气息席卷而入！

平日一丝不苟的昂贵西服外套被粗暴地扯开领口，笔挺的衬衫满是褶皱，

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那张足以令无数女人疯狂的脸上，

此刻被一种众人前所未见的、近乎毁灭性的狂暴占据！他根本来不及思考，

完全是野兽护崽般的本能！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挥出！

精准、迅猛、带着毁灭一切的愤怒！冰冷的手术器械像是轻飘飘的玩具，

被他“哐当”一声直接打飞！狠狠砸在对面的不锈钢器械台上，发出巨大回响！

手术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医生僵住了，护士手中的托盘哐当落地。

只有那刺耳的“嘀嘀”警报还在疯狂地尖叫。

苏蔓惊恐地看着他因为暴怒而赤红的双目——在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深处，

竟隐藏着一丝恐慌？一丝失而复得的巨大恐惧？

像一头在无尽荒野中迷失许久、终于嗅到幼崽气息、却又濒临失去的雄兽。

混乱、震惊、荒谬……冰冷的空气被无形力量挤压搅动。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闯入和厉云霆完全失控的状态惊得魂飞魄散。

3囚笼之困苏蔓被严密“保护”在一座环山面水的隐秘别墅里，

像一件重新评估价值的古董。厉云霆的反常更加深了她的恐惧。他不再提手术，

但无处不在的黑西装保镖组成了沉默的囚笼。书房窗户正对着她狭窄露台的角度，

时常被厚重的丝绒窗帘遮住，可苏蔓总觉得有视线投来，烫得她脊背发凉。一次深夜渴醒，

她恍惚看见一楼监控室里，厉云霆的身影凝固在屏幕前，屏幕上只有她空荡荡的卧室门廊。

窒息感并未减轻。很快，一个看似完美的访客打破虚假的平静。林薇薇来了。

一身昂贵定制连衣裙，珍珠耳环温润得晃眼。“苏**还在调养？别太难过，

”她用戴着精致蕾丝手套的手假意去碰苏蔓的手臂，指尖冰凉滑腻，

“那次事故真是吓死人了，幸好云霆及时……哦，看我，不该提伤心事。男人嘛，

总是很现实的，尤其是云霆这样的男人。”她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端起佣人送来的花茶，

姿态完美得像在拍时尚杂志封面，言语却淬了蛇毒。“孩子？”林薇薇掩唇轻笑，

眼底深处是冰冷的恶意，“苏**，我劝你趁早断了念想。厉家这样显赫的家族，

只接纳最纯粹、最优质的基因传承。你以为随便哪个女人肚子里的意外就能登堂入室？

那是亵渎厉家的血脉。”她放下茶杯，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云霆需要的，

是和他高度匹配、完美可控的继承者培养皿。

你嘛……充其量只是基因拼凑中一个暂时性容器，现在这个意外的错误即将被抹除。

你唯一的价值就是用你的肚子证明你有培育良种的资质，工具就得有工具的觉悟。”她起身，

慢慢踱到窗边，欣赏着外面昂贵的山景，“说起来真是巧，当年云霆的母亲，

也是因为意外有孕，最后……呵。”她意味深长地停顿，欣赏着苏蔓瞬间惨白的脸，

“有些人不自量力，企图用未成形的骨血攀龙附凤，最终连累自己跌进万丈深渊，

落了个……疯疯癫癫的下场呢。想想真是可怜。”林薇薇的声音像毒蛇吐信，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诅咒，满意地看到苏蔓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瘫软在座椅里。

露台上阳光正好，可苏蔓冷得牙齿打颤。午后她想透透气，刚走到连接后花园的玻璃门附近，

林薇薇刻意压低却依然清晰的女声透过修剪整齐的冬青丛飘了过来。“……那个实习医生，

叫林阳是吧？处理干净！他嘴巴太松了，不该说的话竟敢往外说……对，就按车祸意外处理！

钱不是问题……一定要确保不留后患……绝不能让任何不利消息泄露出去，

尤其关系到老爷子那份……那份体检报告的真正结论……他身体？呵，

老爷子身子骨硬朗着呢，但有些‘隐患’必须早做准备……”老爷子的体检报告？隐患？

结合林薇薇之前提到的厉云霆母亲的“意外”……这些破碎的词句拼凑出一个惊悚的图景！

苏蔓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不止是她的孩子，

连那位高高在上的厉家老太爷似乎也成了某些阴谋的靶子！而她苏蔓自己，更是碍眼的障碍！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脚下一软，仓皇后退时，

不慎撞倒了旁边一个沉重的意大利手工釉面陶艺花盆！“哐当——哗啦——！

”巨大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后花园如同炸雷！冬青树丛后面的话音戛然而止！

林薇薇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猛地转过来，目光像淬了寒冰的利箭，阴鸷而警觉！

视线瞬间锁定住慌乱间只来得及缩回玻璃门后半个身影的苏蔓！她没说话，

但那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刻毒杀意，让苏蔓如同被毒蛇盯住，血液几乎冻结！

她双手死死护住隆起的小腹，那冰冷的杀意告诉她：她和孩子，都已被打上了清除的标记！

4凤凰涅槃伦敦深夜的地铁站，寒风卷着雨丝。一个纤瘦的身影裹在廉价防风衣里，

跪在人流稀疏的角落。面前摊开的几张画纸被风吹得啪啪作响——几张精准的建筑素描，

几张灵气逼人的珠宝设计稿雏形。苏蔓缩在阴影里，铅笔在粗糙的纸上沙沙作响，

手指冻得通红。面前敞开的旧琴盒里，零星几个硬币和小额纸币。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如同蒙尘宝石艰难地擦去一点灰烬，里面是饥饿、疲惫，更有一种近乎执拗的求生欲望。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空荡的琴盒上，而是死死盯着素描本上一行刚写的潦草字：活着。

把小野养大。旁边一位同样晚归的流浪汉，看着那几张珠宝草图，

递给她半个冷硬的面包：“嘿，东方小姑娘，画得真不错……比对面橱窗里的还好看。

”苏蔓接过，低声道谢，

小心翼翼将面包揣进怀里——那是第二天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唯一的口粮。

铅笔摩擦纸张的声音更急更快了，这微小的肯定像一颗火种，在她冰冷的胸腔里艰难地燃烧。

第一年，她和未出生的孩子蜷缩在最廉价的救济站宿舍角落。

白天在泰晤士河边捡游客丢弃的画具废稿，晚上借着走廊昏暗的灯，

在**救济纸的背面反复临摹博物馆免费的宣传册。强烈的孕吐常常打断她的专注，

额角的冷汗滴落模糊了线条。最绝望时，是腹中轻轻的胎动踹醒她的意志。

她抚摸着凸起的腹部，在黑暗中无声低语：“宝宝，再忍忍……妈妈一定要让你看看太阳。

”寒冬的淬火伦敦冬季的潮湿仿佛能渗入骨髓。苏蔓裹着单薄的旧外套，背着小野，

在里森画廊附近的咖啡馆窗外徘徊。玻璃窗内暖气氤氲，衣冠楚楚的艺术掮客们低声交谈，

与她隔着两个世界。

死死锁在墙上不起眼角落新挂的一幅作品上——那是她那张“小野的手与水晶吊坠”的速写。

旁边标注着新签艺术家“Sue”以及价格——300英镑。心，狂跳起来，指尖掐进掌心。

星探助理肖恩，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年轻人，在阴冷的后巷找到她，

递上五张五十英镑的纸币和一张简陋的临时合约。“Sue**，你的痛苦很美，很值钱。

”他露出职业化的笑容，眼神却扫过她背着的婴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

“市场需要原始的故事感。悲伤的母亲，艺术天才的萌芽……多么动人的标签。好好利用它。

哭穷没关系，但不能真这么穷酸。”他用脚尖点了点她磨破的靴子，语带双关。

那一句“标签”像一根针，刺破了一点苏蔓残存的理想泡沫。艺术？不，

这首先是活下去的交易。她捏紧了那沓薄薄的钞票，在肖恩转身时，

用最冰冷的声音道：“我叫苏蔓。‘Sue’只是个代号。

”这是她第一次对“名字”宣示**。白教堂区的地下工作室是廉价和简陋的。

唯一的窗户对着隔壁杂货店斑驳的后墙。唯一的优势是便宜和离社区托幼中心近。

垃圾桶成了苏蔓的宝库。碎玻璃、废弃电路板、断裂的旧银器……都是她研究的对象。

她用煤油喷灯加热玻璃碎片，

观察不同温度下的熔融状态和折射率；用电池和盐水电解廉价金属片做旧，

模仿古董包浆；甚至用小野废弃的彩色蜡笔溶解后滴入树脂，凝固出奇特的肌理效果。

手一次次被碎玻璃划破，被热金属烫伤。粗糙的指尖贴满创可贴，成了常备品。

每一点对材料物性的理解，都带着血与汗的刺痛。苏蔓清醒得近乎残酷。

她不再只画她想要的，

而是大量研究时尚杂志、顶级品牌当季新品、明星街拍佩戴的珠宝风格。

她的小本子上密密麻麻记录：“Vogue，三月刊，主推祖母绿切割，

偏好几何感线条”、“Sotheby's拍行，上一季‘海洋之心’溢价120%成交，

客户为中东匿名买家”、“某网剧女主同款项链搜索量飙升，

、‘破碎感’”……她的设计草图旁边开始出现清晰的用户画像定位：“新锐职场精英女性，

偏好表达个性，预算200-500”，“失婚中产寻找情感寄托，蓝宝石（泪滴）意象，

预算800-1500”。她把艺术切割成符合不同钱包大小的精准模块。

社区图书馆的公用电脑，是她的信息战场。她用有限的英文词汇量，借助翻译软件，

近乎贪婪地挖掘信息：如何注册离岸公司避税，伦敦本地小众珠宝买手店名录及店主偏好，

知名设计师工作室实习生的吐槽博文（揭露行业潜规则），

关于某些显赫家族成员私人喜好的边角料（比如某石油大亨长孙对“星辰宇宙”主题的痴迷，

后来成为“碎钻重组”系列的敲门砖）……每一条信息，都被她记录、分析、分类储存。

她的设计图册旁，是同样厚实的手工剪报和行业分析资料册。

天使之殇与恶魔契约小野两岁那年的肺炎犹如一场噩梦。

炼狱七日：圣玛丽医院儿童病房外，苏蔓感觉自己被抽干了所有血液。

高昂的账单如同催命符。她掏空积蓄，甚至想卖掉电脑，依然杯水车薪。深夜的长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