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废墟这本小说超级超级好看,小说主人公是张景林王晓彤周宇,作者最后一颗木紫星文笔超好,构思超好,人物超好,背景以及所有细节都超好!小说精彩节选一周后,周宇从自己那间再也画不出《贲张》的画室窗口,一跃而下。没有遗书。只有用红色颜料,在惨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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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下得黏腻而绵密,敲打在精神病院活动室的强化玻璃上,留下蜿蜒曲折的水痕,像是某种抽象派画家失控的笔触,又像是永远无法擦干净的污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试图掩盖、却反而与之混合成的更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衰老、遗忘、以及各种药物与生理排泄物混合的、独属于此地的陈腐气息。
王晓彤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背脊挺得笔直,与这周遭的颓败和混乱格格不入。他穿着一件质地优良的炭灰色羊绒衫,颜色低调得像一块沉入深水的石头,外面搭着熨帖的深色长裤。他的双手平稳地放在膝上,指节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整个人像一座精心调试过的精密仪器,冷静,且没有一丝多余的能量耗散。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
张景林,曾经的城市名人版常客,慈善晚宴上的焦点,以儒雅和智慧著称的科技新贵。如今,他蜷缩在轮椅里,身上穿着统一的、洗得有些发白的蓝条纹病号服,更衬得他面色灰败。他的头发稀疏花白,胡乱地耷拉着,与过去那个发型永远一丝不苟的形象判若两人。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空洞地睁着,倒映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却没有任何聚焦点,仿佛灵魂早已从这具皮囊里漏光了。他的嘴角时不时无法控制地抽搐一下,淌下一丝晶亮的口水,护理员在一旁习以为常地替他擦去。
一场完美无缺的社会性死刑,执行完毕。
王晓彤的内心没有任何波澜,既无胜利的快意,也无怜悯的温情。他像一个地质学家,在审视一块经历了剧烈地壳变动后形成的化石标本,只是冷静地观察、记录,分析其结构变化的每一个细节。张景林的崩溃,是他历时数年,精心绘制的一幅宏大画卷的最终落笔。每一笔色彩,每一处明暗,都精准地落在了它该在的位置,最终构成了眼前这具名为“废墟”的作品。
他从随身携带的一个没有任何Logo的皮质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轻薄的、没有任何花哨功能的录音笔,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小桌上。动作流畅自然,像医生拿出听诊器。
“张先生,”王晓彤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在朗读一份实验报告,“根据我们之前的约定,我再次来访。希望能继续我们关于‘现代性焦虑与个体存在困境’的课题研究。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轮椅里的人毫无反应,只有喉咙里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嗬嗬的痰音。
王晓彤并不期待回答。他需要的只是这个“在场”的姿态,是这个持续观察和记录的过程本身。这既是他的研究方式,也是他完成这场“仪式”的最后一步——亲眼确认目标的彻底湮灭。
他的思绪极短暂地飘开了一下。飘到了三年前,张景林站在本市最高建筑顶楼宴会厅的聚光灯下,侃侃而谈他的商业哲学和慈善宏图,台下掌声雷动,镁光灯将他自信的笑容定格在无数财经版面和社交媒体的头条。那时的他,是成功、魅力、智慧的化身,是一座需要仰视的丰碑。
而那座丰碑的基座,是由王晓彤最好的兄弟——周宇的鲜血、梦想和最终破碎的生命无声浇筑的。
周宇,那个才华横溢、眼神永远清澈炽热的青年画家,像一颗被张景林这位“伯乐”精心打磨、然后用以炫耀自身品味的钻石。张景林用投资、用导师般的指导、用无所不在的精神操控,将周宇紧紧缠绕,最终榨干了他所有的创作灵感和生命力,将他贬低得一钱不值,然后像扔掉一件旧玩具一样抛弃。当周宇从他自己画室的窗口纵身跃下时,留下的遗书上只有一行字:“我看不见颜色了。”
法律对此无能为力。张景林的所有行为都巧妙地游走在规则的边缘,甚至披着“严格是为你好”的华丽外衣。悲伤和愤怒是无力的子弹,根本无法穿透那身由名望、财富和伪善编织成的坚硬铠甲。
但从那时起,王晓彤——这位以研究社会结构和人类行为模式著称,在学术界崭露头角却刻意保持着边缘与低调的年轻学者——就启动了他此生最宏大、也最隐秘的一个研究项目:
《论一个完美人格建构的社会性解构及其必然路径》
研究对象:张景林。
研究目的:验证其“完美”的虚假性,并通过引导其内在逻辑链条的自我崩塌,实现终极的、无法被追溯的“矫正”。
研究方法:介入、观察、引导,不做任何直接的物理性触碰。
现在,研究成果就**裸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活动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打断了王晓彤的沉思。进来的人同样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却是另一种风格。
李振威,市刑警队的队长。他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保持得不错,但眉宇间笼罩着一股无法驱散的疲惫和某种被压抑的执拗。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皮夹克,肩膀被雨水打湿了一片,颜色更深了些。他的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地扫过房间,最后定格在王晓彤身上,那目光里有审视,有不解,更有一种陷入巨大迷雾般的挫败感。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王晓彤身边,也拉过一张塑料椅子坐下,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张景林对此毫无反应。
李振威盯着张景林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才缓缓转过头,看向王晓彤。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长期熬夜和抽烟的痕迹。
“王教授,又来做‘课题研究’?”他特意加重了那四个字,语气里听不出是疑问还是嘲讽。
王晓彤微微侧过头,对上他的目光,脸上是学者特有的、温和而疏离的表情。“李队长。是的,张先生的情况非常特殊,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他的崩塌过程,像极了后现代社会中个体身份认同危机的一个极端缩影。”
“缩影?”李振威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无力感,“我查了三个月。公司破产,是因为他一系列刚愎自用的投资决策和毫无理由地逼走核心团队;妻子带着孩子离开,是因为他长期精神冷暴力和被实锤的多次出轨;父母公开发声明和他断绝关系,是因为他试图挪用家族信托基金去填他公司的窟窿,失败后还对老人恶语相向……所有证据链完整得像是教科书,每一个人证物证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张景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并且是自己作死了自己。”
他顿了顿,目光像钉子一样试图凿进王晓彤平静无波的眼睛深处:“一切都太合理了,合理得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每一幕都严丝合缝,每一个演员都恰到好处。”
“现实往往比戏剧更富有戏剧性,李队长。”王晓彤淡淡地回应,伸手轻轻调整了一下录音笔的位置,让它更正一些,“尤其是在巨大的压力和不健康的野心驱动下,人性的崩塌往往遵循着某种可预测的路径。我的研究正是试图找出这种路径模型。”
“是吗?”李振威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到什么,尽管他知道什么也惊扰不了眼前的这个“废墟”了,“那我研究的路径是什么呢?我研究的路径是,所有这些事情的起点,似乎都源于三年前,他旗下那个很有名的年轻画家周宇的自杀。而周宇,”他紧紧盯着王晓彤,“是你唯一的好兄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活动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的雨声和张景林无意识的、粗重的呼吸声。
王晓彤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他迎向李振威的目光,甚至嘴角还泛起一丝极淡的、属于学者讨论学术问题时的探究表情。
“李队长,你很敏锐。周宇的悲剧,确实是我开始关注张先生及其周边社会动力学现象的初始动因。一个极具天赋的年轻生命的逝去,总是令人惋惜并值得深入反思的。但这与张先生之后的一系列个人选择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一个人的朋友不幸离世,就能成为他日后必然走向自我毁灭的、符合逻辑的前置条件吗?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似乎并不成立。”
他说话的语气从容不迫,逻辑清晰,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密测量后才吐出来,完美地嵌合在道理的框架内,无懈可击。
李振威沉默了。他查过了,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手段和技术。他查过王晓彤的所有通讯记录、银行流水、出行信息、社会关系。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没有任何直接甚至间接的证据能表明,王晓彤和张景林的崩溃有任何法律意义上的关联。他就像一個真正的、恪尽职守的旁观记录者,唯一做的,似乎就是在张景林每一次做出愚蠢决策前后,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附近,或者与某个相关人进行过一些看似无关痛痒的、关于社会或哲学的闲聊。
那些闲聊的内容,如果单独拎出来看,甚至堪称精彩深刻。但把它们和张景林身边人后续的行为变化放在一起看,却让李振威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是一种超越了他职业生涯所有经验的对手。没有凶器,没有动机,没有作案时间,甚至没有犯罪。
有的只是一个必然的、合情合理的、所有人都亲眼见证的崩溃结局。
李振威靠回椅背,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他脸上的疲惫更深了。他再次看向张景林,那个曾经风云一时的人物,现在只是一个需要人擦拭口水的躯壳。
过了很久,活动室里只剩下雨声。
李振威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这场无声的战役做最终的投降陈述:
“王晓彤,我知道,这一切肯定和你有关。我直觉从未错过。”他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仿佛要甩掉某种无力感,“但是…我永远,永远也无法证明。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王晓彤闻言,缓缓地转过头。他的目光掠过李振威写满挫败的脸,最后重新落回到张景林那张空洞的脸上。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没有得意,没有轻蔑,也没有丝毫的动摇。就像听到一句关于天气的无关紧要的评价。
然后,他微微侧过头,对着李振威,也对着眼前这具“完美的废墟”,露出了一个极淡、极平静,却足以让李振威铭记终生的微笑。
他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像一滴冰水落入死寂的潭中:
“李警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从头到尾,难道不都只是一场…令人唏嘘的悲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