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5年夏，滨海市的出租屋逼仄得像个密封罐头。窗外的蝉鸣裹着湿热的风撞在玻璃上，林澈却只盯着眼前悬浮的蓝色全息屏幕——那是《零界》的代练订单界面，最新一条红色标注的需求刺痛了他的眼睛：“废弃矿洞副本全清，要求24小时内完成，佣金800元。”

他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点了“接单”。桌上的泡面盒堆了三个，手机里还躺着房东催租的两条未读消息，而他银行卡里的余额只剩下三位数。自从去年因“反作弊算法”触怒行业势力被开除后，曾经的天才程序员林澈，就只能靠这种最消耗时间的代练工作苟活。

“神经连接器启动中，脑波同步率92%，请确认进入《零界》世界。”冰冷的机械音从耳后的银色装置里传来，那是他用二手零件拼凑、又悄悄修改过底层代码的连接器——原版设备会强制上传玩家所有神经数据，而他改后的版本，能悄悄截留一部分关键数据流。这是程序员的职业本能，也是他对这个吞噬了无数人时间的游戏，仅存的一点警惕。

眼前的光影骤然扭曲，下一秒，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便钻进了鼻腔。林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是代练账号的角色，一个18级的暗影刺客，指尖还沾着上一轮副本残留的虚拟血渍。《零界》的拟真度早已突破“逼真”的范畴，皮肤感受到的矿洞阴风、鞋底踩过碎石的硌痛感，都和现实毫无二致。

“废弃矿洞，目标清除所有怪物，包括最终BOSS‘腐铁守卫’。”林澈调出任务面板，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副本地图。这是个低等级副本，本该没什么难度，但客户特意标注“全清”，意味着不能漏掉任何一个小怪。他握紧腰间的短刃，脚步轻得像猫，沿着矿洞潮湿的岩壁往里走。

矿道深处的光线越来越暗，只有壁缝里渗出的荧光苔藓提供微弱的光亮。沿途的哥布林小怪按部就班地刷新，动作僵硬地挥舞着石斧，完全符合《零界》的基础AI逻辑——林澈甚至能随口报出它们的攻击间隔：3.2秒一次平砍，10秒后会触发“狂怒”状态。这些代码逻辑他太熟悉了，就像熟悉自己曾经写过的程序一样。

直到他走到矿洞中层的转角处，那只精英怪出现时，林澈的脚步突然顿住。

那是一只“锈蚀矿工”，本该举着铁镐对靠近的玩家发起冲锋，可此刻它却背对着林澈，站在一面布满划痕的岩壁前，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右手的铁镐抬起，轻轻擦过岩壁上的一道凹槽，然后落下，再抬起，再落下。动作缓慢、匀速，像是被设定好的循环动画，可林澈清楚记得，《零界》的数据库里，根本没有“锈蚀矿工擦拭墙壁”的预设程序。

“BUG？”林澈皱起眉，指尖下意识地摸向耳后的神经连接器——他修改过的设备有个隐藏功能，能记录周围10米内的游戏代码流。他按下连接器侧面的微型按钮，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蓝光闪过，设备开始无声地抓取这段异常动作的代码。

就在这时，精英怪突然停了下来。它缓缓转过身，空洞的眼窝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原本迟缓的动作瞬间变得迅猛，铁镐带着风声朝林澈劈来。林澈反应极快，侧身翻滚躲开攻击，短刃反手刺向怪物的弱点——这是代练久了形成的肌肉记忆。可他的余光却始终盯着那面岩壁，刚才怪物擦拭的凹槽，形状像极了一串二进制代码：10100110。

“叮！检测到违规数据抓取行为，账号临时冻结1小时。”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眼前的游戏画面瞬间被一片白色覆盖，只有一行红色的警告文字在屏幕中央跳动。林澈的意识像是被猛地从水里拽出来，胸口一阵发闷——这是神经连接器强制中断连接的正常反应，但他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些。

他摘下连接器，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刚才那段异常代码的片段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那不是普通的BUG，BUG只会导致角色动作卡顿或重复错误指令，可刚才那只精英怪的“擦拭”动作，流畅得像是被刻意编写的隐藏程序，而岩壁上的凹槽，更像是某种信号。

林澈打开电脑，调出刚才截留的代码片段。屏幕上的二进制数据流混乱不堪，大部分被《零界》的反作弊系统加密了，但他还是从中捕捉到了一串异常的IP地址——既不是创界科技的官方服务器，也不是玩家常用的节点。

“只是副作用吗？”他想起上周看到的新闻，有玩家说在现实里看到了《零界》的怪物幻影，官方解释是“神经连接器使用过度”。可如果连游戏代码都开始出现这种无法解释的异常，那所谓的“副作用”，恐怕没那么简单。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林澈却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他盯着屏幕上那串加密的代码，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行指令——那是他曾经写反作弊算法时用的解密程序，虽然简陋，但或许能解开这串代码的冰山一角。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反射出一点微弱却坚定的光。失业后的这一年，他习惯了逃避，习惯了用代练的麻木来掩盖自己的失落，可刚才那段异常代码，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死水，让他重新找回了当年追查程序漏洞时的兴奋与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