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死一般寂静。柳贵妃扑通跪地：“陛下明鉴！臣妾不知情啊！定是御膳房的人......”

“够了。”萧绝声音冰冷，“贵妃御下不严，禁足一月，罚俸半年。滚吧。”

柳贵妃泪眼婆娑地被带了下去。临走前，她看向苏妙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殿内重归寂静。萧绝看着仍跪在地上的苏妙：“你如何知道汤中有问题？”

“回陛下，奴婢自幼辨药，对药材气味敏感。”苏妙如实回答。

萧绝沉默良久，突然道：“起来吧。今日你立功了，想要什么赏赐？”

苏妙起身，鼓起勇气道：“求陛下允奴婢出宫。”

萧绝眼神骤冷：“除了这个。”

苏妙心中失望，却不敢再坚持：“奴婢不敢求赏。”

萧绝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烦躁：“那就先记着。退下吧。”

“是。”苏妙行礼退下。

走到殿门时，萧绝突然又叫住她：“婉宁。”

苏妙回头：“陛下还有何吩咐？”

萧绝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记住，你的命是朕的。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能取走，包括你自己。”

苏妙心中一寒，恭敬应下：“奴婢明白。”

走出大殿，晚风吹得她一个激灵。她回头望了眼灯火通明的龙渊殿，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暴君，比她想象的更加难以捉摸。而这座深宫，也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个黄金牢笼，获得真正的自由。

而殿内的萧绝，正摩挲着那片淡青衣角，眼中兴味更浓。

婉宁，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朕很期待一一揭开。

苏妙在龙渊殿偏殿住下已过旬日。这十天里，她每日为萧绝换药诊脉，其余时间则被软禁在偏殿中，不得踏出半步。

让她意外的是，萧绝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刁难她。除了换药时的必要接触，他大多时间都在处理朝政，甚至允许她在殿内翻阅一些医学典籍。

这日清晨，苏妙照例为萧绝换药。伤口愈合得很好，已经拆线，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疤痕。

“陛下的恢复能力异于常人。”苏妙专业地评价，“再静养三五日便可痊愈。”

萧绝披上寝衣，漫不经心道：“是你的医术好。”他忽然看向她，“朕听说，你前几日救了小皇子？”

苏妙手中动作一顿。三日前，她在偏殿听到外面一阵骚动，得知两岁的小皇子突发急症，太医束手无策。出于医者本能，她不顾禁令冲出偏殿，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救下了被糕点噎住的小皇子。

“奴婢僭越，请陛下恕罪。”她垂首道。

“何罪之有？”萧绝语气平淡，“你救了朕的皇弟，该赏。”

苏妙心中警惕。这个暴君突然这么好说话，必定有所图谋。

果然，萧绝下一句便是：“既然你医术如此精湛，留在偏殿未免大材小用。即日起，准你入太医署阅览所有医典。”

苏妙心中一震。太医署乃宫廷禁地，女子向来不得入内，更别说阅览珍贵医典了。这究竟是奖赏，还是试探？

“奴婢不敢。”她谨慎回答，“太医署重地，岂是奴婢能擅入的？”

“朕准了，谁敢多言？”萧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是说，你怕暴露什么？”

苏妙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奴婢遵旨。”

......

太医署位于皇宫东南角，是一座独立的院落。当苏妙在李德全的“陪同”下走进这里时，所有太医和药童都投来惊异的目光。

“这位是婉宁姑娘，陛下特准她阅览署内医典。”李德全尖着嗓子宣布，“尔等需全力配合，不得怠慢。”

太医们面面相觑，显然对这道旨意十分不解，却无人敢质疑。

苏妙无视那些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向藏书阁。当她看到满架子的珍贵医典时，顿时忘了周遭一切，如同鱼儿入水般沉浸其中。

这些在现代早已失传的医学典籍，对她来说简直是无价之宝。她如饥似渴地翻阅着，不时拿出自制的炭笔和小本子记录重点。

“姑娘对《千金方》也有研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妙回头，发现是太医院院使孙太医。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惊讶地看着她笔记上的批注。

“略知一二。”苏妙谦虚道，“孙院使有何指教？”

孙太医指着她笔记上的一处：“姑娘为何认为麻黄汤需加減桂枝用量？”

苏妙解释道：“麻黄发汗力强，若患者本就气虚，过用桂枝恐伤正气。当根据体质调整剂量，方能奏效而不伤身。”

孙太医眼中闪过惊艳：“姑娘见解独到！老朽行医数十年，竟未想到这一层！”

两人就医学问题畅谈起来，从伤寒杂病论到金匮要略，越谈越投机。孙太医完全忘了苏妙只是个“小宫女”，将她引为知己。

这一切，都被暗处的眼线如实汇报给了萧绝。

“与孙太医讨论医术？还说得头头是道？”萧绝批阅奏折的手顿了顿，眼中兴味更浓，“继续盯着。”

......

又过了几日，京城突发时疫。先是城南贫民区出现病例，很快蔓延到皇城脚下。太医院忙得焦头烂额，却收效甚微。

萧绝连夜召集大臣商议对策。朝堂上众说纷纭，有的主张封城，有的建议祭祀求天，就是拿不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废物！”萧绝怒摔奏折，“朕养你们何用！”

群臣噤若寒蝉。这时，李德全悄悄上前，在萧绝耳边低语几句。

萧绝眉头一皱：“传。”

苏妙被带到殿外时，心中忐忑。她原本只是通过小太监向孙太医递了个纸条，提议用“隔离法”控制疫情，没想到会被直接捅到皇帝这里。

“奴婢参见陛下。”她跪地行礼。

“起来。”萧绝语气不耐，“你说有治疫之策？”

苏妙深吸一口气，抬头道：“回陛下，时疫之所以蔓延，皆因病患与健康者混杂。当立即将已病者集中隔离治疗，疑似者单独观察，健康者避免接触。同时全城洒扫消毒，饮用开水，佩戴口罩。”

朝堂上一片哗然。

“荒唐！将病患集中，岂不是让他们死得更快？”“佩戴口罩？成何体统！”“女子干政，祸国之兆啊！”

苏妙不卑不亢：“若放任病患四处走动，一人可传十人，十人传百人，不过旬日，全城皆疫。集中隔离虽看似残酷，实则是阻断传播的最有效方法。”

一位老臣嗤之以鼻：“黄毛丫头，懂得什么？陛下，万不可听信妖言！”

萧绝抬手制止骚动，目光锐利地盯着苏妙：“你有几分把握？”

“若措施得当，七分把握。”苏妙坦然道，“但若放任不管，疫情必失控。”

朝堂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皇帝。萧绝手指轻敲龙椅，良久，突然道：“即日起，全城按此法实施。婉宁，朕命你协助太医院，若有效，重赏；若无效......”他未尽之言充满威胁。

苏妙心中一凛：“奴婢遵旨。”

接下来的日子，苏妙忙得脚不沾地。她指导太医们**口罩和消毒药水，规划隔离区域，培训护理人员。每天只能睡两三个时辰，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萧绝偶尔会亲临视察。每次看到苏妙专注工作的侧脸，他的目光都会多停留片刻。

这日深夜，苏妙还在太医署研究药方，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她吓得差点叫出声，却闻到熟悉的龙涎香气。

“陛下？”她挣扎着想转身，却被抱得更紧。

萧绝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声音带着罕见的疲惫：“疫情如何了？”

苏妙僵着身子回答：“已经控制住了，新增病例越来越少。”

“很好。”萧绝的气息喷在她耳畔，“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苏妙感到他的体温偏高，下意识伸手探他额头：“陛下在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