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有鬼！有鬼啊！”陈默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在冰冷的电梯间回荡。他死死攥着那部哑光黑色的陌生通讯器，仿佛那是唯一连接生者的绳索。

通讯器里短暂的电流杂音后，那个自称ACB-7的声音再次响起，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收到！陈默，保持冷静！待在原地，尽可能靠近光源！不要挂断通讯！重复，不要挂断！我们正在定位你的确切位置！”

“光？哪来的光！”陈默几乎哭喊出来，绝望地环顾四周。应急灯熄灭，电脑黑屏，只有窗外城市天际线透入的微弱死灰光线，勉强勾勒出办公桌和文件柜狰狞的轮廓。电梯按键面板依旧死寂。他背靠着冰冷的电梯门，蜷缩在角落，感觉黑暗像粘稠的液体，正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试图将他彻底吞噬。手腕内侧那块硬币大小的灰败尸斑，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阴冷气息，时刻提醒着他刚才遭遇的并非噩梦。

“滋…滋…听着，陈默，”通讯器里的声音似乎也察觉到了他处境的诡异，语气更加凝重，“你刚刚经历了初次接触。描述你遭遇的现象！任何细节！时间、地点、声音、视觉、触觉！特别是它最后离开的方式！”

“电话…是我的电话响了…”陈默牙齿打颤，语无伦次地开始讲述，“我自己…另一个我…在电梯里…他说…欢迎加入我们…他抓了我…”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腕，那块尸斑在昏暗中显得更加刺眼。“他抓了我的手！然后…我脑子里…好多声音…好多人…淹死的…吊死的…还有…一个巨大的影子…”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细微的电流声，仿佛在进行紧张的内部交流。然后，ACB-7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或者说，是公式化的确认？

“初步判定：事件类型-模因污染/实体投影。载体确认：固定线路电话。触发条件：特定时间节点（凌晨三点零七分）。目标锁定：个体陈默。现象表征：死亡预告、自我复制体、物理接触、精神污染残留。”

一连串冰冷陌生的术语砸过来，陈默听得更加茫然和恐惧。“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我是什么东西？这尸斑…”他看着手腕，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们是处理它的人，陈默。”ACB-7的声音透着一股疲惫的坚定，“至于你…很不幸，你被它标记了。那块印记，我们称之为灵异侵蚀，或者更通俗的说法——鬼印。它是现象在你身上留下的锚点，也是…某种资格的证明。”

“资格？”陈默愣住了，一股荒谬感冲淡了恐惧，“什么资格？被鬼追杀的资格吗？”

“活下去的资格。”ACB-7的回答异常冰冷，“或者，成为它的一部分的资格。听着，陈默，你现在是异常体的直接关联者。它已经盯上你了。这次接触只是开始。鬼印会蔓延，随着每一次现象的活跃，或者…你对它的靠近。”

“蔓延？”陈默的心脏再次被恐惧攥紧，他死死盯着手腕上那块死灰色的皮肤，“蔓延会怎么样？”

“当侵蚀覆盖全身…”ACB-7的声音低沉下去，“你就不再是你了。你会成为现象的延伸，一个行走的异常点，就像刚才电梯里那个东西一样。”

陈默如坠冰窟。成为电梯里那个咧着嘴笑的、冰冷的“自己”？这比死亡更令人毛骨悚然！

“不…！救救我！你们能救我，对吗？你们是处理这个的！”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对着通讯器嘶喊。

“我们能提供庇护和观察，并尝试延缓侵蚀。”ACB-7的回答很谨慎，甚至有些残酷的坦诚，“但彻底清除鬼印…目前没有成功案例。被标记者，最终归宿只有两个：在侵蚀完成前死于其他现象，或者…完成侵蚀，成为新的现象本身。这就是异常的规则。”

规则？这该死的规则！陈默感到一阵眩晕和反胃。

“不过，你并非全无价值，陈默。”ACB-7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评估的意味，“初次接触后存活，并保持基本理智，证明你有一定的耐受力。更重要的是，鬼印本身就是一种连接。在特定条件下，它可能让你…感知到现象的临近，甚至…预知它的一些行为模式。”

感知？预知？陈默想起了那个电话里自己冰冷的声音——“凌晨三点零七分，你将被吊死在这间办公室里。”那算预知吗？一个精准到分秒的死亡预告！

“就像…那个电话？”他喃喃道。

“类似。”ACB-7肯定道，“那是现象利用载体对你发出的死亡预告，一种强烈的模因污染。而鬼印，可能让你在未来，被动或主动地接收到更多类似的信息碎片。这对我们定位、分析和…处理‘现象’，具有重要价值。”

价值？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他听明白了。他成了一个活体警报器，一个诱饵，一个研究样本。所谓的庇护，不过是把他关进一个更高级的笼子，观察他如何在“规则”下缓慢腐烂，或者在他彻底变成怪物前，榨干他最后一点预警价值。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但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一股微弱却极其强烈的火焰猛地窜起——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方式！哪怕像狗一样被利用！

“滋…信号稳定。位置锁定：天穹大厦十七楼东区办公区。清洁小组预计三分钟后抵达你所在楼层。陈默，不要移动。重复，不要移动！他们会引导你。”通讯器里传来新的指令。

三分钟！陈默的心脏狂跳。他蜷缩在角落，努力平复呼吸，眼睛死死盯着电梯指示灯和办公室入口的方向。手腕上的尸斑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冰凉的刺痛感，像是有细小的冰针在皮肤下扎刺。他感觉自己的感官似乎被放大了，黑暗中任何细微的声音——空调管道里气流微弱的呜咽，窗外雨水节奏的变化，甚至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都变得异常清晰。

突然！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毫无征兆地袭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下，骤停了一瞬，随即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同时，手腕上那块尸斑的冰冷刺痛感猛地加剧，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印在了皮肤上！

“呃！”陈默闷哼一声，捂住胸口，一股强烈的、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海水腥咸味道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无数破碎的画面再次冲击脑海——冰冷的海水，绝望的哭喊，沉重的、拖拽着什么的绳索……这次，画面更加清晰，他甚至“看”到了一双向上抓挠的、泡得发白肿胀的手！

这不是回忆！这是……预告！

“ACB-7！”陈默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形，“来了！它又来了！不是这里…是别的地方！水…很多水…有人…在拖东西…绳子！是绳子！”他语无伦次，拼命想抓住脑海中那些转瞬即逝的恐怖碎片。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快速而精准的指令声：“收到！信息已记录！‘清洁小组’注意，目标报告次级预感，特征指向水缚类现象！可能关联未收容异常！提高警惕！陈默，坚持住！他们马上到！”

话音刚落！

“砰！砰！砰！”

三声沉闷有力的、如同重物落地的巨响，从办公室入口的方向传来！紧接着，三道极其强烈的、惨白色的光束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精准地扫射进来！

光束稳定，没有一丝晃动，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效率感。它们迅速锁定了蜷缩在电梯角落的陈默。

强光刺得陈默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透过指缝，他勉强看到三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钢铁浇筑的雕像，逆着光矗立在办公室入口的阴影中。他们全身笼罩在某种哑光的黑色重型防护服里，连头部都被全封闭式头盔包裹，只留下深色的护目镜片，反射着毫无感情的惨白光芒。巨大的呼吸器发出低沉而有规律的嘶嘶声，如同某种机械巨兽的喘息。他们背上背着形状怪异的金属罐体，手中端着……不是枪械，而是某种带着复杂电极和线圈、闪烁着幽蓝电弧的装置，以及喷射口粗大的、散发着刺鼻化学气味的喷雾器。

没有询问，没有沟通。为首的清洁工头盔护目镜闪烁了一下红光，一个经过严重失真处理的电子合成音冰冷地响起：

“目标个体：陈默。状态：存活，中度精神污染，确认携带一级灵异侵蚀。执行标准收容程序。”

话音未落，旁边一名清洁工猛地抬起手中那粗大的喷雾器，对准陈默的方向！

“噗嗤——！”

一股浓密的、带着强烈甜腻杏仁味的灰白色气雾瞬间喷涌而出，如同活物般迅速扩散，瞬间将陈默笼罩！

“唔！”陈默只来得及吸入一口，一股强烈的麻痹感和眩晕感便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四肢瞬间失去知觉，意识如同坠入深不见底的泥潭，迅速模糊、下沉。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三个如同地狱使者般的身影，迈着沉重而一致的步伐，穿过灰白色的气雾，向他逼近。他们手中那闪烁着幽蓝电弧的装置，正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缓缓指向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