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左一点...不对，再往右！停！就是这里！"

宁语柔站在梯子上，小心翼翼地调整水晶吊灯上的装饰。顾家豪宅的宴会厅灯火通明，十几个佣人来回穿梭，为今晚的商业晚宴做最后准备。

"少夫人，您快下来吧，这些让下人做就好。"福伯在梯子下焦急地搓着手。

"没关系，我反正也没事做。"宁语柔把最后一根银丝带系好，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自从打碎花瓶那件事后，她已经三天没和顾霆琛说过话了。与其在房间里发呆，不如帮忙布置晚宴场地。

她从梯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福伯欲言又止："少爷吩咐...您六点前要准备好。今晚有很多重要客户。"

宁语柔点点头。这场晚宴是顾氏集团新能源项目的发布会，顾霆琛提前一周就警告她必须"表现正常"。想到要在一屋子陌生人面前扮演恩爱夫妻，她的胃就绞成一团。

回到房间，一个长方形的礼盒已经放在床上。里面是一条白色露背长裙，标签上的价格让她倒吸一口冷气——相当于她三个月的工资。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别迟到。——K」

宁语柔撇撇嘴。这男人连送礼物都像在下命令。

六点半，她站在镜子前最后一次检查妆容。白色长裙衬得她肌肤如雪，头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颈线。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条裙子选得极好。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台阶上的声音清脆悦耳。楼下已经宾客满堂，香槟杯碰撞的声音和笑声混在一起。宁语柔深吸一口气，挂上完美的微笑，缓步下楼。

她一眼就看到了顾霆琛。他穿着黑色燕尾服，站在人群中央，像一座完美的雕塑。苏媛穿着酒红色礼服紧贴在他身侧，正对几位年长的绅士说着什么，不时引发一阵笑声。

宁语柔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突然感到一道目光。顾霆琛抬头看见了她，眼神微微一滞，然后向她走来。

"你迟到了七分钟。"他低声说，同时自然地揽住她的腰。

宁语柔身体一僵，随即想起契约条款——公共场合必须表现恩爱。她强迫自己放松，靠进他怀里："堵车。"

顾霆琛的手在她腰间微微收紧："记住，今晚别乱说话。跟着我就行。"

他带着她穿梭在宾客间，彬彬有礼地介绍"我的妻子宁语柔"。宁语柔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却发现几乎每个人听到她的名字后都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就是那个破产的宁家女儿。

"语柔，你这条裙子真漂亮。"苏媛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手里端着两杯香槟，"是新买的吗？"

宁语柔接过香槟："顾...霆琛选的。"

"他眼光一向很好。"苏媛微笑，"不过白色容易弄脏，你可要小心。"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宁语柔的裙摆，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顾霆琛被几位投资人拉去讨论项目细节，宁语柔独自站在餐台边，小口啜饮香槟。她注意到林薇正带着一群年轻女孩对她指指点点，不时发出轻笑。

"宁**，"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身后响起，"久仰大名。我是陈明，顾氏的合作伙伴。"

宁语柔转身，看到一个四十出头、西装革履的男人。他递来名片，上面印着"明远投资CEO"。

"陈总好。"她礼貌地点头。

"听说你父亲病了？真遗憾。"陈明靠得太近，酒气喷在她脸上，"不过现在有顾总照顾你，应该不用担心了。"

宁语柔后退半步："谢谢关心。"

"说真的，"陈明突然压低声音，"顾霆琛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只要你帮我搞到新能源项目的内部数据。"

宁语柔瞳孔骤缩："陈总喝多了。"

"别装了，谁不知道你们是契约婚姻？"陈明冷笑，"五亿买一个花瓶，顾总真是大手笔。"

宁语柔的手指紧紧攥住香槟杯，指节发白："失陪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陈明一把拉住手腕："考虑一下，宁**。你父亲的公司现在就是个空壳，等顾霆琛玩腻了——"

"放开她。"

顾霆琛的声音像冰刀划过。陈明立刻松手，脸上堆起假笑："顾总！我们只是闲聊..."

"滚出去。"顾霆琛看都不看他一眼，"否则明天你就会发现明远投资的信用额度归零。"

陈明脸色铁青地离开了。宁语柔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她抬头想道谢，却见顾霆琛已经走回苏媛身边。

晚宴正式开始，顾霆琛上台介绍新能源项目。宁语柔站在人群边缘，看着台上光芒四射的男人。他谈论技术参数和市场前景时，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与平日冷漠的样子判若两人。

"...预计三年内实现盈利，投资回报率将达到..."顾霆琛正说着，宁语柔突然皱眉。这个数字和她之前计算的有出入。

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快速调出备忘录里的公式计算。果然，顾霆琛公布的回报率比实际高出至少两个百分点。

"...所以，我们非常有信心..."

"他在夸大其词。"宁语柔小声嘀咕。

"什么？"旁边一位女士好奇地问。

宁语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已经来不及了。周围几个人都转头看她，包括不远处的林薇。

"没什么。"宁语柔勉强笑笑。

"不，宁**似乎对我的数据有异议？"顾霆琛的声音突然从麦克风里传来，全场瞬间安静。他站在台上，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宁语柔心跳如鼓。所有人都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苏媛在一旁掩嘴轻笑，显然等着看她出丑。

"我..."宁语柔深吸一口气，决定实话实说，"根据原材料价格波动和补贴政策变化，实际回报率应该比公布的低1.5到2个百分点。"

全场哗然。顾霆琛眯起眼睛，气氛一时凝固。

"不过，"宁语柔提高声音，"如果能在供应链环节采用宁氏原有的分销网络，可以节省至少8%的物流成本，足以抵消这部分差距。"

死一般的寂静。宁语柔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是不是搞砸了？顾霆琛会不会当场翻脸？

"宁经理说得很好。"顾霆琛突然开口，声音里有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温度，"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讲的内容。"

宁语柔惊讶地抬头，对上顾霆琛深邃的目光。他继续演讲，流畅地把她提出的建议融入项目介绍中，仿佛这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你胆子不小。"晚宴结束后，顾霆琛在无人处低声对她说，"不过...思路不错。"

宁语柔不确定这是夸奖还是批评："我只是...觉得不该误导投资人。"

"我从不误导，"顾霆琛冷笑，"我只是选择性地展示信息。不过你提到的宁氏分销网络...确实值得考虑。"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肯定她的商业建议。宁语柔心里涌起一丝奇怪的暖意。

"语柔！"苏媛的声音打断这短暂的和谐，"你的裙子！"

宁语柔低头，发现白色裙摆上不知何时染上一大片红酒渍，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苏媛一脸关切，"这么贵的裙子..."

周围宾客的目光纷纷投来，有人窃窃私语。宁语柔脸颊发烫，手忙脚乱地试图擦拭，却只是让污渍扩散得更厉害。

"别动。"顾霆琛突然脱下西装外套，围在她腰间，巧妙地遮住污渍。他的手臂环住她肩膀，在众目睽睽下低声说："我妻子有点累了，我们先告辞。"

宁语柔被他半搂着带离宴会厅，身后传来阵阵议论声。直到上车，顾霆琛才松开手，脸色重新冷下来。

"对不起。"宁语柔小声说，"我不是故意捣乱。"

顾霆琛没有回答，只是对司机说："回家。"

车内沉默得令人窒息。宁语柔偷瞄顾霆琛的侧脸，发现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事情。

"那个...谢谢你。"她试探着说。

"为了什么？"

"外套。还有...没有当众拆穿我。"

顾霆琛转头看她一眼，眼神复杂："你提出的建议确实有价值。不过下次，私下告诉我。"

宁语柔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陈明说...他知道我们是契约婚姻。"

顾霆琛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我会处理。"

"他还想收买我，让我泄露项目数据。"

这次顾霆琛真的转头看她了，目光锐利如刀："你拒绝了？"

"当然！"宁语柔瞪大眼睛，"你以为我会——"

"开个价吧。"顾霆琛突然说。

"什么？"

"你的建议值多少钱？"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谈一笔普通生意，"分销网络那个点子。"

宁语柔胸口一阵发闷："我不卖点子。那些老员工跟了我父亲十几年，他们需要工作...如果你真的觉得建议有用，能不能考虑...优先录用他们？"

顾霆琛沉默良久："我会考虑。"

这不是承诺，但也不是拒绝。宁语柔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飞逝的灯光，突然觉得疲惫不堪。

回到家，她径直上楼，却发现顾霆琛没有跟来。半夜醒来去厨房倒水时，她惊讶地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

门虚掩着，她犹豫片刻，轻轻推开一条缝。顾霆琛伏在案前，面前堆满文件，一只手按着胃部，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还好吗？"宁语柔忍不住问。

顾霆琛猛地抬头，迅速恢复常态："没事。"

"胃痛？"

"我说了，没事。"

宁语柔叹了口气，走进厨房。冰箱里食材齐全，她很快找到小米和红枣。二十分钟后，她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回到书房。

顾霆琛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吃点东西再工作。"宁语柔把粥放在他面前，"我爸以前胃痛时，我妈就煮这个。"

顾霆琛盯着粥碗，表情复杂："我不需要——"

"别逞强了。"宁语柔翻了个白眼，"就当是为了明天的工作效率。我可不想听说顾总因为胃溃疡住院，股价暴跌。"

出乎意料，顾霆琛竟然轻笑了一声。他拿起勺子，小心地尝了一口。

"...谢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宁语柔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翻阅。是新能源项目的修订方案，她的建议被用红笔标注在显眼位置。

"你真的采纳了。"她有些惊讶。

"商业决策，只考虑利益。"顾霆琛头也不抬，"不过...那些老员工的事，我让HR去联系了。前提是通过正常面试流程。"

宁语柔睁大眼睛："真的？"

"别让我后悔这个决定。"顾霆琛警告道，但语气已经不那么冷了。

他们就这样，一个喝粥，一个看文件，书房里只剩下翻页声和钟表的滴答声。宁语柔偷偷观察顾霆琛的侧脸，发现他喝粥的样子异常专注，像个认真完成作业的孩子。灯光下，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你经常工作到这么晚吗？"她忍不住问。

"嗯。"

"胃痛也是常事？"

顾霆琛放下空碗："习惯了。"

宁语柔想起父亲办公室抽屉里常备的胃药，突然意识到这些商业精英光鲜外表下的代价。她鬼使神差地说："下次...可以叫我。煮粥又不难。"

顾霆琛抬头看她，黑眸深不见底。就在宁语柔以为他会拒绝时，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这个简单的回应让宁语柔心头一暖。她起身收拾碗勺，准备离开。

"宁语柔。"顾霆琛突然叫住她。

"嗯？"

"今晚...在晚宴上..."他似乎在斟酌词句，"你做得不错。"

宁语柔呆住了。这是顾霆琛第一次叫她的全名，也是第一次...表扬她？

"晚安，顾总。"她微笑着关上门，心跳比平时快了几拍。

回到房间，她发现手机上有几条未读消息。是宁氏的老员工发来的，说明天要去顾氏面试，感谢她的推荐。

宁语柔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个充满意外的夜晚。顾霆琛脱下外套为她解围的样子，在台上肯定她建议的神情，喝粥时微微放松的肩膀...这些细小的碎片拼凑出一个与她印象中截然不同的顾霆琛。

窗外，月亮悄悄躲进云层。宁语柔带着这个新发现，慢慢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