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伏虎翁与虎子小说值得一看,喜欢作者钝刃开锋大大的笔峰,把男女主虎子虎崽无所不能的精彩绝伦展现在读者眼前。主要讲的是是被过路的猎人误射了——箭头断在了肉里,猎人嫌它小,没要,就把它丢在这儿了。那会儿梁远一还在坡上放着两头牛——是村里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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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三年的秋雾,比往年来得早了些。松塘村东头的三宝山麓,
整座山都浸在乳白的雾里,像是被老天爷用棉絮裹了个严实。松针上坠着的露水珠儿,
顺着针尖往下淌,滴在山脚下那几间茅舍的茅草顶上,
"嗒、嗒"声轻得像怕惊了谁——就连檐下挂着的那串风干野山楂,
都只是随着风微微晃了晃,不敢发出半分多余的响动。茅舍泥墙是梁远一年轻时亲手糊的,
混了碎麦糠的黄土被岁月浸得发褐,墙根爬着几丛野菊,花瓣上还沾着晨露,黄灿灿的,
倒给这素净的院子添了几分活气。梁远一就坐在院门口的青石凳上,手里捏着根竹条,
正慢悠悠地编竹筐。他那年已过花甲,鬓角的头发白得像山尖的雪,可脊背还直挺挺的,
眼角的皱纹里虽刻着岁月的痕迹,却总带着股温和的笑意,瞧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这梁远一原是松塘村数得着的猎户。乾隆初年时,
凭着一张硬弓在周边十里八乡出了名——有回进山追一只瘸腿的獐子,走到半山腰,
竟遇着三只狼拦路。那三只狼饿极了,绿幽幽的眼盯着他,喉咙里滚着"呜呜"的低吼,
围着他转了两圈就扑了上来。谁料梁远一不慌不忙,反手从背上取下硬弓,
"嗖、嗖、嗖"三箭,箭箭都穿了狼的眼。从那往后,山里的兽见了他扛弓的影子,
多半会绕着走,就连最野的野猪,闻着他身上的箭囊味,也会夹着尾巴往密林里钻。
可不知是乾隆十六年还是十七年的事了,他在山涧边捡着只被母熊遗弃的熊崽。
那熊崽才刚睁眼,毛都没长齐,抱着他的靴筒不肯放,小爪子扒得紧紧的,
哼唧哼唧地像在哭。梁远一瞧着心软,竟把它抱回了家,每日用米汤喂着,
养到秋深熊崽能自己寻食了,才把它送回山林。送熊崽那天,熊崽走两步就回头瞅他,
直到钻进密林还扒着树干望,梁远一站在山涧边看了半晌,
回到家就把房梁上那把磨得发亮的铁弓取了下来。他找了块靛蓝的土布,
一圈又一圈缠在弓弦上,然后把弓挂在灶房的墙上当摆设,打那以后,再没碰过。
往后每日天刚亮,鸡还没叫第二遍,他便扛着锄头往山根下走。山根下那半亩菜畦,
原是片荒坡,石头子和树根到处都是。他一锄头一锄头垦了三年,才把碎石和树根刨干净,
又从山涧挑了几十担肥土填上,种上青菜、萝卜,还有些用来腌咸菜的芥菜。
菜畦边搭了个竹架子,爬着几棵丝瓜,秋末时丝瓜藤枯了,架子上还挂着几个干硬的丝瓜络,
风一吹晃悠悠的,倒成了院里的景致。他日子过得淡静,除了种菜,便是坐在门槛上编竹筐。
他编竹筐极细致,选的竹篾都是趁鲜剥下来的,削得匀匀的,泡在水里浸软了才动手。
编出来的竹筐方方正正,筐沿磨得光溜溜的,不扎手,村里人家嫁女儿,
都爱来求他编两个当陪嫁——往里头放些针线、布料,体面得很。他从不推辞,
只收两把新摘的青菜当谢礼,有时遇着家里穷的,连青菜都不要,
还会多编个小竹篮给娃子玩。他还有个**惯——逢五逢十爱去三十里外的柳溪镇赶集。
头天晚上就把编好的竹筐、腌好的咸菜收拾妥帖,装进褡裢里,第二天鸡叫头遍就动身。
柳溪镇的集市热闹,卖啥的都有:有挑着担子卖糖葫芦的,红艳艳的串在草杆上,
老远就闻着甜香;有摆着摊子卖针头线脑的,蓝布帕子铺在地上,
针、线、顶针摆得整整齐齐;还有说书先生坐在茶摊旁,手里摇着折扇,
讲些"武松打虎""三国英雄"的故事,听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梁远一到了集市,
先找个角落把竹筐、咸菜摆好,也不吆喝,就坐在旁边等。有人来问价,他便笑着答,
价钱公道,从不欺人。等东西卖得差不多了,就揣着铜钱去换些盐巴、针线,
再蹲在茶摊旁听人说些新鲜事——今儿哪家娶媳妇了,明儿哪家添娃了,
或是州府里又出了啥新规矩,听得津津有味。有时遇着相熟的老伙计,还会凑钱买壶粗茶,
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慢悠悠地唠到日头偏西才往回走。他与那虎相识,
便是在赶集归来的路上。乾隆二十年春上,那天是十五,柳溪镇逢集,
他揣着编了半个月的三个竹筐去了集市,卖了钱换了半袋盐巴,
还买了块花布——想着村里王二婶家的孙女要过周岁,送块布做件小衣裳正好。
往回走时日头已过晌午,路过三宝山山腰的放牛坡时,
他忽然听见草丛里传来"呜呜"的低哼声,细弱得像小猫叫,却又带着点兽类的劲。
梁远一放下褡裢,拨开半人高的茅草往里头瞧——就见一只半大的虎崽正蹲在坡上,
前爪蜷着不敢落地,血顺着爪缝往下滴,在地上积了小小的一摊红痕。那虎崽也就半米来长,
黄毛上沾着泥和草屑,瘦得肋骨根根分明,见他靠近,也不龇牙,只蔫蔫地垂着脑袋,
琥珀色的眼里蒙着层水汽,瞧着又可怜又委屈。后来才知,
是被过路的猎人误射了——箭头断在了肉里,猎人嫌它小,没要,就把它丢在这儿了。
那会儿梁远一还在坡上放着两头牛——是村里李大爷家的,李大爷前几日摔了腿,
他便帮着照看。那两头牛也通人性,见了虎崽竟没惊,反倒甩着尾巴凑过去,
用鼻子轻轻蹭它的耳朵,像是在安慰它。梁远一蹲在地上看了半晌,
从褡裢里摸出个小布包——里头是他给牛治外伤的草药,有止血的,有消炎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虎崽的前爪抬起来,看清了伤口:箭头扎得不算深,但断在了里头,
得先取出来。他从腰间解下小刀,用火折子燎了燎消毒,然后轻轻挑开皮肉。
虎崽疼得浑身一抖,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儿,却没躲,
只是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在说"不疼"。等把断箭取出来,
梁远一嚼了把止血的草药,敷在虎崽的伤口上,又撕下自己的衣襟,
蘸了山涧水擦干净周围的血,然后小心翼翼地缠好。虎崽舔了舔他的手,眼里的水汽散了些,
竟用脑袋顶了顶他的胳膊。梁远一笑了,从褡裢里摸出个麦饼——是他赶集时没吃完的,
掰了一半递过去。虎崽嗅了嗅,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往后几日,
他每日放牛时都往坡上带些米粥。头天他把粥放在离虎崽几步远的石头上,
然后牵着牛走到远处等着,虎崽等他走远了才敢挪过来吃;第二天他把粥放在石头上,
就坐在旁边编草绳,虎崽犹豫了会儿,也凑过来吃了;到第三天,他刚把粥碗放下,
虎崽就摇着尾巴蹭他的裤腿了。渐渐竟跟他熟了。有回他牵着牛往回走,
虎崽竟跟在身后送了半里地,直到他挥挥手说"回去吧",才恋恋不舍地缩回树林里,
走两步还回头瞅一眼。梁远一瞧着它的背影,心里竟有点舍不得,琢磨着等它伤好了,
要是愿意,就带它回村。过了半个月,虎崽的伤好了,能跑能跳了。那天梁远一又去放牛,
刚到放牛坡,就见虎崽叼着只野兔放在他面前——那野兔还热乎着,是刚逮着的。
梁远一又惊又笑,摸着它的脑袋说:"我不吃这个,你自己吃吧。"虎崽像是听懂了,
叼着野兔退到一边,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时不时抬头瞅他一眼,生怕他走了。那天傍晚,
梁远一牵着牛往回走,虎崽又跟了上来。这次不管他怎么挥手,它都不肯回去,
就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尾巴摇得欢实。到了村口,
村里的人见了都吓了一跳——王大爷正在村口晒谷子,
见着虎崽"哎哟"一声就坐在了地上;李婶抱着娃子,赶紧往屋里躲,还把院门闩得紧紧的。
梁远一赶紧挡在虎崽身前,笑着对大家说:"别怕别怕,这虎崽不伤人,跟我熟。
"可村里人哪敢信?都隔着老远喊:"远一伯,快把它赶走吧!这可是虎啊,
长大了要吃人的!"虎崽像是听懂了大家的话,往梁远一身后缩了缩,脑袋埋在他腿边,
委屈得很。梁远一心里不忍,摸了摸虎崽的脑袋说:"要不,你跟我住?
"虎崽蹭了蹭他的手,像是应了。他便牵着牛,身后跟着虎崽,往自己家走。
一路上周围的人都躲得远远的,还有人偷偷拿石头扔虎崽,梁远一赶紧把虎崽护在身后,
说:"它没惹着谁,别扔它。"回了家,他把虎崽安置在院角的草堆里,
又舀了碗米粥放在它面前。虎崽饿了,低头吃了起来。梁远一坐在门槛上看着它,
忽然觉得这院子里添了个活物,倒比以前热闹多了。这般淡静的日子,
因这虎崽添了不少活气。他给虎崽取了个名,叫"虎子"。每日天刚亮,他扛着锄头去菜畦,
虎子便跟在身后,爪子踩在泥地上没声响,像个小跟班。到了田埂边,它就蜷着身子趴下,
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草叶,惊起几只跳虫,然后歪着脑袋看梁远一锄地。梁远一锄累了,
坐在田埂上歇脚,虎子就凑过来,把头放在他腿上,让他摸。他挑着水桶去山涧,
虎子就走在陡峭的石阶下。那石阶是山里的石头铺的,年久失修,有些地方滑得很。
遇着他脚下打滑,虎子便用脑袋轻轻顶他的后腰,毛茸茸的耳朵蹭得人心里发暖。
有回他挑着水走到半路,桶绳断了,一桶水洒了一地。他正蹲在地上绑桶绳,
虎子竟叼着桶绳的另一头帮他拽着,让他好绑。有回梁远一弯腰拾落在地上的柴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