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军,我对不起你。”
煤油灯下,许婉君低着头,军装领口还别着的“新娘”红花。
“南疆战场上……我受了伤,不能……不能生育了。”
我手里的搪瓷缸“咣当”掉在地上。
不是被她的话吓到,而是——我竟然回到了自己的新婚夜?
“立军?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
“离婚!”
我听见自己声音还在抖,“明天就去公社办手续。”
这一出全村人都羡慕的、迎娶功勋玫瑰的好姻缘,这一世,我不要了。
许婉君猛地抬头,“立军!你在说什么?”
我没等她往下说,抱起棉被就往外走。
任凭许婉君怎么砸门,愣是在柴房凑合到天亮。
……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天刚蒙蒙亮,许老爷子的咆哮就震得窗户纸哗哗响。
我坐在堂屋的板凳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他拍桌子瞪眼,心里毫无波澜。
我妈急得直跺脚,“离婚?这传出去,咱们这一家子还要脸不要了?!”
窗外传来“哧哧”的笑声。
不用看都知道,墙根底下准趴着半村的人。
“赵家小子真不识抬举!”王婶的大嗓门隔着窗户纸扎进来,“许首长的闺女多好啊,吃商品粮的现役女军官啊!”
“就是!”立刻有人接茬,“人家婉君在部队可是立过功的!”
我爸蹲在门槛上,闷声道:
“立军啊,你妈说得在理,离了婚……你日后要再娶可就难了!”
我内心酸涩。
爸妈心疼我,我知道。
可我不能为了面子,再断送一次自己的人生!
昨晚许婉君恬不知耻地说那话时,眼里分明藏着算计。
什么战场受伤,不能生育?
她走路生风,哪像有毛病的人?
上一世,她和伍家辉的孩子,分明就是在我们婚前就怀上了!
他就是为了给伍家辉生下那个孩子,才骗我要去部队常驻,婚后第二天就出发,再回来时已经是两年后。
“亲家,”许老爷子声音阴沉沉的,“这门婚事虽说是娃娃亲,可咱们做长辈的从没逼过孩子。现在你家小子闹这一出,我们许家的脸往哪搁?”
“这事儿,你们今儿个可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爸妈瞬间哑然。
许老爷子说得没错,我和许婉君确实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们想不通那个恨娶的儿子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爸,妈!”
许婉君忽然推门而进,齐耳短发利落地别在耳后,大檐帽下的眉眼英气逼人。
“扑通”一声跪在我旁边,一把抓住我的手。
“立军。”她眼睛亮得吓人,“我知道你委屈,我明天就去信用社取钱,再加两倍嫁妆!缝纫机、自行车都配齐!”
我爸妈倒抽一口气。
村里最阔的张家嫁闺女,也没这阵仗!
她本来就是下嫁,怎好再让她让她掏钱置办这些?
许婉君乘胜追击地对我爸妈保证:“我保证婚后会对立军好!工资全交,家务活我包!”
窗外议论声更大了:
“啧啧,赵家祖坟冒青烟了!”
“就是!我家小子要能找这样的儿媳妇,我天天给菩萨磕头!”
“立军……”我妈突然哭了,“你到底怎么了?婉君妹前,婉君妹后地叫了十几年了,怎么又要离婚了?你二十三了,不小了啊……”
我胸口像压着磨盘。
是啊,在这个年代,离婚是要被人抽脊梁骨的。
许婉君突然凑近我耳边,热气喷在我脖子上:
“你要实在喜欢孩子……咱们可以领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