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在原地,四肢发麻,大脑飞速运转。是要坦白吗?还是要找借口搪塞?可是他是江直树啊,真的能搪塞过去吗?
“那个…直树你在说什么吗?我怎么听不懂。”我尬笑着挠着头,回避着他的视线。
“那我问你,你给我写的情书的内容是什么?”
“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哪里会记得,又不是人人都有你那样的头脑。”
“我再问你,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公园是哪里?”
完了,我的脑海里只有他俩划船上岸时掉水里的画面,哪里知道名字啊?我来到这里倒是去过几个公园,但是都很类似,我怎么知道他们当时去的哪一个。
我眼见要瞒不住了,无力的垂下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的确不是袁湘琴。”
纵使江直树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亲耳听到从我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后还是感到震惊。
江直树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惊慌失措。
“之前真正的袁湘琴还在我的脑子里,甚至我都能和她交流,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感受不到她存在了。”
“所以,所以你才去研究中心做检查?”江直树定了定心神,立马恢复正常状态,开始问询。
“没错,我也想知道发生什么事,更想知道我要怎么离开这个身体。”
“所以并不是分离型身份障碍?”
看到我疑惑的表情,他又解释道:“就是俗称的人格分裂,你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人格?”
我一阵无语,“你才人格分裂了。”
又觉得能这么想很合理,毕竟没有人能理解穿越这种事。
“怪不得之前总觉得你对我的态度一阵热情一阵冷淡。”他无奈的笑了笑,“当时只觉得是因为你喝醉了,现在想想,那个才应该是真正的袁湘琴。”
江直树的脸上保持着微笑,但是眼底却是一阵悲伤,他的瞳孔落在一个点上,却没有聚焦,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他是在想念袁湘琴吧?
他是后悔当时那么多次忽视以及用刻薄的态度对待那个把他放在心尖上的袁湘琴吧?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他又重新看着我。
“所以,你是谁?”
我是谁?我能告诉他我是来自真正现实世界里的人吗?能告诉他,他们只是剧里的虚拟人物吗?甚至还是20多年前的剧。
可是,其实这一点我也搞不太明白,明明是虚拟的世界,为什么从各个方面都像是20多年前的真实世界,甚至连明星都是现实世界里真实的人。
“我是来自另外一个地方的人,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记忆,所以并不是袁湘琴的另一个人格。”
他没再执着于这个问题了,排除掉人格分裂,其他任何原因导致的这一现象都是正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你有办法让她回来吗?”
“目前来看,醉酒状态下和玩儿游乐场惊险**的设施后的一定时间内,都能让她回来。”
随即我话锋一转,“你总不能让她一直保持在醉酒或是眩晕状态下吧?”
“而且我也不可能让你这么做,袁湘琴回到身体里了,你们皆大欢喜了,那我呢?我回不到我自己的身体啊!”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你先回去吧,让我好好想一想。”
一下子要接受超出认知的事物确实有点难,我没有说话,默默离开了教室。
我没有直接打车回家,而是独自走了一段。我也需要思考一下接下来的事情,江直树已经知道了真相,并且看他的样子,并不打算对我采取极端措施。但是他会告诉家人吗?会告诉袁湘琴的爸爸吗?他们又会怎么对我?
回到家时,湘琴爸爸已经回来了。
“湘琴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说学校没什么课了吗?”
“嗯,我和同学聊了一会儿天,没注意时间。”
看到我状态低迷,湘琴爸爸连忙走了过来。
“女儿啊,你的脸色怎么看上去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没有啦,可能是晚饭没吃饱。”
“那老爸给你煮点夜宵吃?”
没等我发表意见,他就穿上围裙准备做饭,“晚上吃点好消化的面条怎么样?”
“好,谢谢爸。”
来到这里这么久了,我努力让自己融入进去,可是今晚看着眼前的一切总有一种割裂感。
我并不属于这里。
看着厨房里湘琴爸爸忙碌的身影,一种恐惧感不由袭来,我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晚上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覆去到了凌晨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了各种各样的梦,以至于早上起来上课都昏昏沉沉的。
今天又是早八的课,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正想赶紧回去补觉,结果一出教室门就看到了江直树。
“你跟我来。”他带着我往操场走去。
这会儿还不到10点,操场上没有几个人在。
我和江直树并排走着,看上去像是来散步的小情侣。
“还没问你,为什么你会拿到我的检查报告。”
医生不是说不会外传的吗?
“医科大学的主任是我们学校医院程主任的老师,而他手下还有一个学生就是给你做检查的刘医生。”
好吧。
“可是那也不能随便把报告给你啊?”
“谁说我拿了你的报告?”说着停顿了一下,“哦,你是说昨晚我手里拿的纸啊?”
他轻蔑一笑,“只是拿了一张他们研究室的一张草稿纸,上面的图都是我自己画的。”
“你诈我?”我停下脚步盯着他。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疑心的?”
“一直以来我都感觉不太对,只是最开始真的以为是袁湘琴不爱我了,所以才那么狠心。”
他慢慢的往前走,“后来,我发现你看向我的眼神似乎带着些许考验。”
“我意识到自己在处理情绪方面存在不足,我以为只要改正你就会满意。”
“再然后,随着你对我的态度缓和,我慢慢察觉你对我似乎没有感情。我的意思是,毕竟曾经喜欢过我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彻底放弃这段感情。”
“正式开始觉得不对是在礼堂时你,或者说是真正的袁湘琴发表演讲时。”
“当时的稿子并不是我写给她的,而是从医院回我家那天从她口袋里掉出来的。”
“我看到上面有涂抹以及修改的痕迹,就帮她重新写了一份。”
“明明只是誊抄,内容并没有改变,她却以为是我给她写的。”
他无奈的笑了笑。
而我则咬着后槽牙,这个袁湘琴!我当时天天背稿她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所以,后来你跟我跳舞,约我吃饭,频繁地和我见面只是为了佐证你的猜想?”
江直树没再说话。
许久之后,他看着我的脸,接着又把视线挪开,“袁湘琴嘴笨,被怼时想反驳却经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而你回怼的话经常脱口而出。”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你说我模仿她不像的地方了,也不想听你想念袁湘琴的话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得研究其他的方法来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叫你过来不是说这个的,我想让你回忆一下当时发生了什么让你穿入袁湘琴的身体里?”
我仔细想了想,“我记得原本正在睡觉,结果一睁眼就发现出现在你家沙发上了,后脑勺还特别疼,听你老妈说好像是在楼梯被小可爱吓到,但是具体怎么摔得我就不知道了。”
“现在只有我知道这件事?”
我点点头,“没错。”
“最近我们院和医科大学有交流活动,我也多咨询一下他们关于这方面的东西。”
“好,谢谢。”
刚好绕操场走完一圈,和江直树分别后我不是那么困了,决定先去食堂填饱肚子。
“听说了没?数学系的学生被校外人员堵在教室里了!”
“我刚从主楼出来,就看到好几个男的气势汹汹的往里面走去。”
“是穿着黑衣服,然后一个身上有纹身的吗?”
“对对,就是他们。”
“不知道怎么会惹上这群人。”
“就是…”
点了一碗拉面正吸溜着面条,就听到旁边那张桌子上在聊八卦。
“数学系?被打?”
回头我得问问欧阳干。
“袁湘琴!”
我刚咽下一口面条正要夹起下一筷,就听到有个尖锐的女声喊着我的名字。
高跟鞋“哒哒哒”的急促声音传来。
我刚放下筷子准备抬头,就看到一个巴掌朝我甩开。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我的半张脸**辣的。
我摸了摸脸,生气的瞪着眼前这个人。“祁言心?”
对方看上去比我还生气,怒气冲冲的抬手想要再给我一巴掌。
在她的巴掌再一次落在我的脸上之前,我立马抓住她的手腕,左手快速举起往她脸上扇。
左手没劲儿,我松开她的手腕,举起右手用力往她脸上扇。
哪有人莫名其妙给人一巴掌?
祁言心似乎从来没被别人这么打过,捂着脸眼眶有泪,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你居然敢打我?”
“明明是你先动手的,我吃饭吃的好好的,你跟个疯婆子似的上来就打我,你吃错药了还是脑袋被驴踢了?我哪儿招你惹你了?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我?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居然这么粗鲁,也不知道欧阳干看上你哪了?莫名其妙给人一巴掌,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你还委屈的不行,怎么?就允许你打别人不允许别人还手啊?看着瘦胳膊瘦腿的,扇人巴掌可真疼,瞪什么瞪,再瞪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脑子有病!”
我一口气说完。
祁言心还捂着脸站在原地,胸部大幅度起伏,像是被气的不轻。
周围涌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我一看这饭也没法吃了,就要端起餐盘往外走。
“你还敢提欧阳干,要不是为了你,他能被社会人士打吗?”
祁言心带着哭腔喊道。
欧阳干被打?刚刚听到的数学系被打的是欧阳干?
我也顾不上其他了,跑出食堂边往教学楼走边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响了好几声就是没人接,啧,刚刚应该问一下祁言心他在哪个教室。
正当我准备挂断再打第二通时,电话突然接通了。
“喂,欧阳干?你现在在哪?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只听到了喘气声,没有说话。
我跑到主楼里,一个教室一个教室的查看,最后终于在4楼找到了。
教室里座椅被推倒了大半,欧阳干蜷缩在角落,衣服上落满了鞋印。
“欧阳干!”我跑到他跟前,小心的查看着他的身体。
“你怎么样?还能不能动?我带你去医院。”说着,我就要拿起手机打急救电话。
“别,别打。”他虚弱的吐出几个字,将我的手按下。
将他身体扶正,让他靠在墙和桌椅的夹角处固定着身体。
祁言心这时也赶到教室,拽着欧阳干的一只胳膊想要把他拉起来。
“你干什么!没看到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吗?”我朝祁言心吼着。
她把我往后一推,“他欠的债我帮他还了,现在你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才是他女朋友。”
“欠债?什么债?”我不解的看向欧阳干。
“他为了出国找你,借了饭馆老板一万块钱,结果利滚利,他已经还了多出两倍的钱却还有利息。
“那报警啊,这不是违法吗?”
祁言心根本不听我的话,“你现在最好别动,很容易造成二次受伤,不过你非要拉扯也行,反正疼的是欧阳干。”我佯装满不在乎的样子。
应该有同学已经打了急救电话,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医生们就抬着担架冲进教室,我和祁言心也跟在医护人员后面上了救护车。
一下车祁言心跟在担架后面跑进了急救中心,而我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直树。
“发生什么事了?”他看着被医生推着的担架上的人,“欧阳干?”
我淡淡的“嗯”了一声。
“被人打了,听祁言心说是因为还不上高利贷。”
“你的脸怎么了?”他指了指我的脸颊。
“被祁言心打了。”
“放心,没让袁湘琴吃亏,我还了她两巴掌。”说着我还挥舞着拳头。
直树撇了撇嘴,似乎很不喜欢我大大咧咧的样子。
“你跟我来。”
他把我带到办公室,我看了看四周,还有其他医生的工位,确定要在这里讨论事情吗?
直树看出了我脸上的犹豫,说道:“他们今天都有手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说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翻开后里面有一些报告单。
“研究中心的报告我没有权查看,但是咱们学校医院的报告报备后就可以了。”
“我找到了一些检查结果有异常的病人,不过大多数都是因为确实存在疾病,比如癫痫之类的。但是有一个人。”他指着第一张报告单,“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疾病,但是这里存在异常,并且我找了下当时医生给开的病历单。”他翻开第二页,“你看上面写着,患者自述,近3周耳边能听到他人说话……”
“虽然后面的症状和你的不同,但是前面几点和你一模一样。”
我震惊的说不出话,居然有人也和我一样穿到这个世界里?
“不过,我根据上面的电话号码想进行回访时已经打不通了。”说完,江直树看着我。
打不通了?是什么意思?是跟我一样的穿越者成功回去了?还是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不管怎么说,看到有类似案例我还是很开心,至少说明我不是唯一的一个。”
“嗯,我会接着查下去的。”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但我能感觉到,他是在怀念这张脸真正的主人。
从办公室出来后我又来到了急诊通道,欧阳干已经包扎好在病床上休息了,看样子没有什么大问题。
“湘琴…”欧阳干看到了我。
坐在病床边的祁言心也转头看向我,“你来干什么?看他因为你伤的多重吗?”
“那不然呢,来看你吗?”
“你!”
我没理会一旁的祁言心,径直走到欧阳干面前。
“说吧,什么情况?又是借钱又是打工的?”
欧阳干不愿意对上我的视线,将头低向一旁。
祁言心突然站了起来,“欧阳干,我不管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你的债是我还的,就连今天的医药费、救护车的出车费都是我付的,我只要求一点,从此之后你们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钱我会还给你的。”欧阳干垂眸。
祁言心一下子有些慌张,趴在病床前看着他,“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我看着俩人纠缠不清的样子,默默走了。现在对我来说,研究怎么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听说欧阳干在病房里待了半天就回宿舍了,是让之前寝室里的同学扶着回去的。
现在校园里又流传我占着江直树,横刀夺爱、插足祁言心和欧阳干的谣言。
这次我也懒得管了,说就说吧,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我啃了一口面包,继续翻阅着放在腿上的书籍。
“你说的研究其他方法是指看冒险科幻小说啊?”江直树低着头俯视着坐在图书馆地上看书的我。
“我又不像你有那么多的权限,只能从文学作品里查找蛛丝马迹。”
“不过,你怎么来图书馆了?”
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医学书。
“你也来找资料的?”
“嗯。”他在我旁边坐下。
“这两天越查越觉得概率渺茫,大部分时间都是你占据着这个身体吧?我有点担心时间长了,袁湘琴的意识会消散。”
我沉默不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哪天一觉醒来突然就变回了袁湘琴,而我从这个世界消散却又回不去。
见我没有反应,江直树也不再说什么,翻看着他借的书。
眼看着要到饭点了,我起身捶了捶发麻的腿,把书放回书架上就准备离开。
“对了,今天回家里吃吧?我妈都有点想你了。”直树合上书也站了起来,“一起回去吧。”
到了江家,门一开小可爱就冲了出来。
“妈,我带湘琴回来了。”直树朝着厨房大喊。
江妈妈拿着铲子连忙跑上前,“湘琴啊,怎么今天跟哥哥回来了?”
欸,不是你邀请的吗?我正要开口问,直树就叫她妈妈快先看着锅里。
“先坐吧,我给你倒杯果汁。”直树拿起餐桌上的杯子往厨房走去。
“不用啦,我喝水就行。”直树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一会儿菜就好了,你先喝点东西。”直树端上来了一杯橙汁。
“谢谢。”我闻了一下,确实是果汁的香味,还是冰镇的,一口下去冰冰凉凉。
“什么牌子的,真好喝。”我又喝了一口。
直树坐在我的对面,笑眯眯的看着我。
“就是超市最普通的,你要是喜欢喝,家里还有几瓶,都给你带回去。”
“好呀!”我又喝了一口,低头一看半杯已经没了。
“湘琴啊,要少喝一点,一会儿就要吃饭啦。”
“好!”
所有人上桌后,就正式开饭了,还没吃几口我就感到头有点晕。
怎么有一种醉醺醺的感觉,我看了看眼前已经空了的果汁杯,难道这里有酒?再一看其他人也都喝的是果汁,而且也没尝出酒味。
“伯母,我有点晕,可能有点中暑了,我想上去躺一会儿。”
江妈妈推开椅子快步来到我身边,摸摸我的额头,“湘琴?你还好吗?”
“哥哥,帮湘琴拿个冰袋吧!”
“不用啦伯母,我上去睡会儿就行,可能是没休息好。”
“那好那好,哥哥,你快去扶着湘琴上去休息。”
直树站起来,将我一只胳膊从后面穿过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我半倚靠在他身上边往上走。
“哥哥,湘琴是喝过酒吗?”江妈妈看着我的走路姿势疑惑的问。
“没有啊。”
……
袁湘琴一觉醒来看到周围黑漆漆的,房间门开着,走廊的灯光照了进来。
“你醒啦?”
“直树?”袁湘琴一只手撑着头,“我不是只吃了个巧克力蛋糕嘛,怎么头这么疼?”
直树眼睛闪过一丝亮光,“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直树你在说什么啊?”袁湘琴一脸懵。
“直树,湘琴醒了吗?”江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大。
袁湘琴看着站在门口的江妈妈,疑惑的问,“伯母,你不是不在家吗?”
“欸?这孩子是不是睡迷糊了?”江妈妈笑着看着湘琴,“刚刚你都没吃多少饭,这会儿应该都饿了吧。”江妈妈把夜宵放在了桌子上,“一会儿清醒一点了就吃点东西,哥哥,你在这里陪着湘琴。”
“好。”直树应声。
江妈妈走了之后,袁湘琴热泪涌上眼眶,“直树,我好想你。”
“你不知道,最近在我身上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我…”袁湘琴抱住江直树,带着些许哭腔哽咽的说,但是她又不能全脱口而出。
直树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我知道,我都知道。”
“直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