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的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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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我坐在陈砚自行车后座吃雪糕,我爸的劳斯莱斯缓缓跟在后面。

他摇下车窗:“玩玩可以,别动真心,他连你一根头发丝都配不上。”后来我当众甩了陈砚,

说腻了穷酸日子。七年后他成为科技新贵,我挽着联姻对象出席签约仪式。

他盯着我无名指的钻戒冷笑:“林**当年为钱抛弃爱情,如今得偿所愿?

”散场后我躲进洗手间吐血,手机弹出他消息:“报复才刚开始。”深夜门铃响起,

他拿着我病历本:“为什么不说你得癌了?

”保险箱里锁着七年前的医疗单——缴费人写着陈砚母亲的名字。

---水晶吊灯的光芒太过锐利,像是无数把打磨过的小刀,悬在会议厅上空,切割着空气,

也切割着神经。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雪茄余烬和某种更紧绷的、难以言喻的气息。

我坐在长桌这一端,冰凉的黄花梨木椅背抵着脊椎,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掌心,

试图压下那股熟悉的、从胸腔深处翻涌上来的铁锈味。

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对面主位那个空着的座位——那是留给陈砚的。他还没到。

时间分秒流逝,每一秒都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焦糖。终于,厚重的橡木门被无声推开,

一股冷冽的气流随之卷入,瞬间压低了厅内所有的窃窃私语。他走了进来。七年的时光,

像一把无情的刻刀,凿去了少年陈砚身上最后一点青涩温存的痕迹。

深灰色的高定西装完美地包裹着他宽肩窄腰的身形,勾勒出冷硬而流畅的线条。他步履沉稳,

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探针,平静地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漠然。

那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只停留了短短一瞬,却像一片锋利的冰片,

无声无息地划过我的皮肤,留下尖锐的寒意。我几乎要喘不上气。

他身后跟着几位同样气场迫人的助理和律师。他们在他落座后,才依次安静地坐下。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像一道冰冷的鸿沟,隔开了两个世界。沈聿,我的未婚夫,坐在我左手边,

察觉到我的僵硬,在桌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一个温雅得体的安抚动作。

我勉强回以一个虚弱的微笑,胃里却绞得更紧了。西装革履的陈砚,

和我记忆里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骑着叮当作响的旧自行车,

在炽热阳光下回头对我笑的少年,身影在脑海中猛烈地碰撞、重叠,又撕裂开。

“可以开始了。”陈砚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他微微颔首,示意他带来的法务总监。冗长而精确的法律条文在肃穆的空气中流淌。

我尽力集中精神,但那些字句却像滑不留手的鱼,从我的意识表层溜走。

肺腑深处那股熟悉的灼痛又开始蠢蠢欲动,一丝腥甜顽强地涌上喉咙口。我端起面前的水杯,

冰凉的液体滑过食道,带来短暂的麻痹感,勉强将那股翻涌压了下去。流程推进到签字环节。

巨大的合作文件被推到陈砚面前。他拿起那支特制的、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签字笔,

动作干脆利落。笔尖划过高级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在这过分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然后,那份文件被推到了沈聿面前。轮到我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手指不要颤抖。指尖触碰到笔身冰凉的金属外壳,

一股寒意瞬间窜了上来。我握住笔,微微倾身。就在笔尖即将接触到纸面的那一刻,

陈砚低沉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林**。”笔尖猛地一顿,

在光滑的纸面上留下一个突兀的、微小的墨点,像一滴凝固的血。我抬起头,

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里。那里面没有温度,只有一片沉寂的、审视的冰原。他微微侧着头,

目光精准地落在我放在桌面、戴着硕大订婚钻戒的左手上。那枚象征沈家财富与地位的钻石,

此刻在他冰冷的注视下,显得如此突兀而廉价。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把精心磨砺的刀锋,终于找到了出鞘的角度。他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会议厅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淬了毒的玩味:“多年不见,恭喜。

”他顿了顿,目光从钻戒上移开,再次锁住我的眼睛,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穿透我的灵魂,

“林**当年为了摆脱‘穷酸日子’,不惜亲手碾碎一段感情,如今看来,

倒是真真得偿所愿了?”“穷酸日子”四个字,

被他用一种刻意放慢的、近乎优雅的语调吐出,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淬了寒冰的针,

精准地刺入我记忆最深处那个鲜血淋漓的伤口。整个会议厅的空气瞬间被抽干了。死寂。

绝对的死寂。仿佛连水晶吊灯的光芒都凝固了。所有的目光,惊愕的、探究的、看好戏的,

都像无形的探照灯,聚焦在我身上。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声。

胃里猛地一阵剧烈翻搅,那股被强行压下的腥甜如同失控的洪水,冲破喉咙的堤坝,

直冲上来!我猛地捂住嘴,剧烈的呛咳声在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和狼狈。

指缝间瞬间濡湿一片。我甚至不敢低头去看。“晚晚!”沈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惶,

他迅速起身扶住我摇晃的身体。“抱歉……”我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两个字,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巨大的眩晕感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我不敢看任何人的表情,尤其是对面那双冰封的眼睛,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空洞而慌乱,

每一步都踏在心尖上。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台面,是我此刻唯一的支撑。水龙头开到最大,

哗哗的水声充斥着空旷的顶级洗手间,却盖不住我压抑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疼痛,仿佛要将整个肺腑都咳碎。

鲜红的血沫溅落在光洁如镜的白瓷盆壁上,像一幅狰狞的抽象画,迅速被水流冲散,

留下淡淡的、蜿蜒的粉红痕迹。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是纸一样的灰败,

嘴唇却反常地洇着一点艳红,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疲惫。七年了,这具身体,

连同里面那颗心,早已被这无休止的消耗和蚀骨的秘密蛀空了。拧紧水龙头,

世界瞬间只剩下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我撑着台面,指尖冰凉。掏出手机,

屏幕微弱的光映着毫无血色的脸。指尖颤抖着点开那个沉寂了七年、却早已刻入骨髓的号码。

一条新信息,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发送时间就在几分钟前。没有称呼,没有寒暄,

只有一行字,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楔进我的神经:“林晚,这只是开始。

”手机屏幕的光瞬间变得无比刺眼,灼得我眼睛生疼。巨大的眩晕感再次汹涌袭来,

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旋转。我慌忙伸手想去扶旁边的隔间门板,

指尖却只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失去意识前,

最后感知到的是后脑勺撞击在冰凉坚硬地面的一声闷响,以及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黑暗。

……意识像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海里,缓慢而艰难地向上浮。

后脑勺钝痛的地方一跳一跳地牵扯着神经,提醒着我昏迷前的狼狈。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我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野里,是熟悉的天花板吊灯柔和的暖光。是我公寓的卧室。

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的松木气息。

这气息陌生又遥远,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锈蚀的门锁。心骤然一沉,彻底惊醒。

我猛地侧过头。窗边的单人沙发椅里,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陷在阴影里。

只有窗外城市遥远迷离的灯火,勾勒出他沉默而冷硬的轮廓。他指间夹着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有节奏地明灭,烟雾无声缭绕,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是陈砚。

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我几乎是本能地想蜷缩起来,

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气。身体一动,牵扯到胸腔,

剧烈的闷痛让我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阴影里的人影动了。他掐灭了烟,

随手丢进旁边水晶烟灰缸里。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他站起身,

一步步从阴影里走出来,皮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却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尖上。最终,他在我的床边停下。居高临下。

昏黄的光线终于落在他脸上,清晰地映照出他眼底那片骇人的、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那里面翻涌着愤怒、不解、痛苦……还有一种近乎摧毁一切的戾气。他下颌线绷得死紧,

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然后,他抬起手。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审判般的沉重。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份我藏了七年、如同定时炸弹般的病历本!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在我耳中却如同惊雷。他拿着它,那薄薄的册子此刻仿佛有千钧重。他把它举到我眼前,

几乎要贴上我的鼻尖。纸张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只留下他锋利如刀的眼神,穿透纸背,

死死钉在我脸上。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磨出来的,

带着浓重的、无法置信的颤音:“为什么不说?”空气凝固了。时间也凝固了。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解脱的虚弱感同时攫住了我。我张了张嘴,

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急促而破碎的呼吸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他死死盯着我,

那眼神像是要将我彻底洞穿,又像是在徒劳地寻找一个能说服他自己的答案。

他猛地将病历本摔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震得上面放着的水杯都晃了晃。“林晚!”他猛地俯下身,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

将我困在他和床铺之间。那股冷冽的松木气息混合着浓烈的烟草味,瞬间将我包围,

密不透风。他灼热而混乱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此刻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痛苦,“看着我!说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得癌了?

!为什么?!”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破裂,在安静的房间里炸开,

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他眼底翻涌的赤红,像濒临爆发的岩浆。

巨大的压迫感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痛苦,像两股巨力撕扯着我。我猛地闭上眼,

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冲出眼眶,瞬间滑入鬓角。

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痛楚。

我用力咬着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却发不出任何辩解的声音。能说什么?

说当年那个雨夜里,父亲冰冷的话语和那张足以压垮他母亲生命的巨额催缴单?说这七年里,

每一次化疗后撕心裂肺的呕吐,都比不上午夜梦回时想起他最后那个绝望眼神的万分之一痛?

我的沉默和眼泪似乎更加激怒了他。他撑在我身侧的手猛地收紧,骨节捏得咯咯作响,

指关节泛着骇人的青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濒临疯狂的野兽。

“看着我!”他再次低吼,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暴戾,“当年甩掉我,

说腻了穷酸日子的时候,不是很能说吗?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我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哑巴了?林晚,看着我!告诉我,看着我这几年像个傻子一样,处心积虑,

就为了报复一个为了钱抛弃我的女人……看着我为了今天,为了能把你踩在脚下,

为了让你后悔……像个疯子一样拼命往上爬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可笑?嗯?!

”他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我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惊人热度,

和他眼中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烈焰。“说话!”他猛地抬起一只手,带着失控的力道,

似乎想抓住我的肩膀狠狠摇晃,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睡衣布料的前一秒,

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他的手臂肌肉绷得像石头,剧烈地颤抖着,

那戛然而止的动作里充满了狂暴的挣扎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又猛地抬眼看向我惨白如纸的脸和嘴角那抹刺眼的鲜红。

他眼中的暴怒像退潮般迅速被另一种更深的、近乎恐惧的东西取代。那眼神,

像是一个终于意识到自己将要彻底失去什么的孩子。僵在半空的手颓然落下,

沉重地砸在柔软的床垫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猛地直起身,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他不再看我,

目光仓惶地扫过凌乱的房间,仿佛在寻找一个支撑点,

一个能让他从这灭顶的窒息感中喘息的浮木。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我床头那个不起眼的、嵌入墙体的灰色保险箱上。那个小小的金属方块,

冰冷、沉默,像一只紧闭的眼。一个毫无道理的念头,

或者说是一种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本能,驱使着他。他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一步一步,沉重地挪向那个保险箱。步伐有些虚浮,带着一种梦游般的茫然。

他停在保险箱前,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冰冷的金属门。

密码锁的键盘区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荧光。他的指尖悬在那些数字键上方,

微微颤抖着。会是什么密码?他混乱的脑中一片空白。是她的生日?沈聿的生日?

还是他们那个该死的订婚纪念日?每一个可能的数字组合都像是一把钝刀,

在他心上反复切割。突然,一个极其遥远、几乎被时光尘封的数字,

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的脑海——那个夏日的傍晚,蝉鸣聒噪,篮球场边,他第一次鼓起勇气,

笨拙地拦住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抱着书本的少女,声音干涩地问:“同学,

你…你是哪个系的?我…我叫陈砚。”她抬起清澈的眼睛,带着点惊讶,随即抿唇笑了,

声音清亮:“林晚。我是中文系的。今天刚报到。”那一天,是九月三日。他的指尖,

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带着一种宿命般的颤抖,

缓缓地、一个一个地按了下去:0……9……0……3……“嘀。”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子音,

在死寂的房间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保险箱的门,无声地弹开了一条缝隙。

陈砚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

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恐惧和虔诚,拉开了那道冰冷的金属门。保险箱内部的空间不大,

没有预想中的珠宝或重要文件。里面只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叠东西。最上面,

是一张早已泛黄、边角磨损的纸。纸张的质地很普通,

抬头印着模糊褪色的红色字样——**XX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缴费通知单**。

缴费金额一栏,那个巨大的、几乎刺破纸张的数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进了陈砚的眼底。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而缴费人姓名那一栏,

清晰地、不容错辨地写着:**陈桂芬**。那是他母亲的名字。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粉碎。陈砚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

踉跄着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完全感觉不到撞击的疼痛,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被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缴费单死死攫住。他颤抖着,

几乎是痉挛着伸出手,拿起那张泛黄的纸。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纸面,却如同被滚油烫到。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陈桂芬”那三个字上,仿佛要将那三个字从纸上生生抠下来,

刻进自己的骨头里。他猛地抬起头,

血红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床上蜷缩着的、如同破碎娃娃般的我。那眼神里,

七年来筑起的冰冷高墙、精心策划的复仇蓝图、刻骨的恨意、重逢时的讥讽……所有的一切,

都在这一瞬间被这张纸轰得粉碎!

只剩下铺天盖地的、足以淹没一切的巨大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慌。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抽气声,像是濒死的鱼。就在这时,

一阵微弱的风从敞开的保险箱门内吹出,拂动了箱内那叠单据。哗啦。

几张压在下面的单子滑落出来,飘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陈砚的视线下意识地追随着那飘落的纸张。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

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捡起了其中一张。同样是医院的单据,日期更新一些,

大约是三四年前的。缴费金额依然庞大得惊人。然而,真正击垮他的,是单据背面。

那上面没有数字,没有医疗术语。只有一行行娟秀、却明显透着虚弱无力的字迹。

字迹的颜色深浅不一,有的墨水晕染开,仿佛被水滴打湿过。那是我的字迹。

他看到了其中一行,日期是某年某月某日:“今天吐得好厉害,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护士姐姐偷偷给我塞了颗糖,很甜。不知道他今天过得好不好?项目应该很顺利吧?

新闻里看到他们公司又融资了……真好。他那么厉害,肯定又进步了。

”他颤抖的手指又捡起另一张,日期更近一些:“窗外下雨了,

和他第一次给我撑伞那天一样大。好想再坐一次他的自行车后座啊,

哪怕淋成落汤鸡……可惜,车后座大概早就载了别人了吧。也好,

也好……”他的目光疯狂地扫过那些散落的纸张背面。每一张!每一张单据的背面,

都写满了类似的、断断续续的字句。字里行间,没有病痛的**,没有对命运的抱怨,

只有对他点点滴滴的、无声的、穿越了漫长病痛时光的惦念!——“他好像瘦了?

财经杂志封面拍的……要按时吃饭啊,傻瓜。”——“听说他们研发的新产品上市了,

排了好长的队。真为他骄傲。”——“又熬过了一次化疗。疼得快死掉的时候,

就想想他以前给我讲的笑话……好像就没那么疼了。”……七年的时光,七年的病痛折磨,

七年的生死挣扎。那些他以为早已被埋葬的过往,那些他以为被彻底背叛的感情,

那些支撑着他从泥泞中爬起、踩着血泪向上攀爬的恨意……原来,

从未真正离开过这个被病魔吞噬的女人。她只是用一种最惨烈、最沉默的方式,

将他隔绝在了她的痛苦之外。用她的谎言,她的“背叛”,

为他铺了一条看似通往毁灭、实则通往光明的路。而她独自一人,在黑暗的深渊里,

一遍遍描摹着他的名字,咀嚼着他的点滴,靠着这点微光,对抗着无边的黑暗和蚀骨的病痛。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终于从陈砚死死咬住的牙关中挤了出来。那声音破碎不堪,带着血沫的味道。

他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沉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毯上。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

沉闷得令人心悸。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仿佛要将它们揉碎,嵌进自己的血肉里。头深深埋下去,

宽阔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没有嚎啕大哭,

只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如同从撕裂的肺腑中硬生生挤压出来的呜咽。那声音低哑破碎,

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痛苦、悔恨和一种世界彻底崩塌的绝望。滚烫的液体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

洇湿了地毯上散落的纸张,晕开了那些娟秀的字迹。他跪在那里,蜷缩着,颤抖着,

像一个被彻底击溃的、一无所有的孩子。不知过了多久,

那令人心碎的呜咽声才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沉重而艰难的喘息。他缓缓地抬起头,

脸上布满泪痕,眼睛红肿不堪。他看向床上那个无声无息、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气的女人,

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巨大空洞和茫然。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着烧红的炭块,

灼痛得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只有几个支离破碎、带着浓重哭腔和极致痛楚的气音,

出来:“我怎么会……弄丢你两次……”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艰难、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

和床头监护仪规律却冰冷的滴答声。那声音每响一下,都像在丈量着某种不可挽回的流逝。

陈砚跪在昂贵却冰冷的地毯上,攥着那些浸透无声爱意与巨大谎言纸张的手指,

指节因为用力而青白得骇人。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散落一地的、字字诛心的证据,

死死锁在床上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林晚的脸在柔和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嘴唇上那抹被他质问时咬破的血迹已经干涸,凝成一道暗红凄艳的裂痕。她的呼吸很浅,

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归于沉寂。

唯有那心电监护仪上起伏跳跃的绿色线条,证明着生命仍在极其艰难地维持着。

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陈砚的心脏,

狠狠收紧!“晚晚……”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到床边。

膝盖撞击地面的疼痛早已麻木,他颤抖的手,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恐惧和不顾一切的力度,

猛地抓住了她露在被子外、冰凉得吓人的手腕。那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他急切地将手指压上她腕间微弱的脉搏点,屏住呼吸,

用尽全身的感知去捕捉那细微的跳动。一下,又一下……微弱,缓慢,却真实存在。

这微弱的搏动像一根救命的稻草,暂时拽住了他即将沉入绝望深渊的心。

巨大的庆幸和后怕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几乎让他虚脱。他高大的身躯支撑不住,

额头重重抵在冰凉的床沿金属框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晚晚…晚晚……”他反复地、混乱地低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哽咽。滚烫的液体砸落在深色的床单上,

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却只感觉到一片刺骨的冰凉。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她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

那只手的手指微微蜷着,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却毫无血色。而在她纤细的无名指根部,

那枚硕大的、象征沈家财富与地位的订婚钻戒,正折射着吊灯冰冷的光线,刺眼无比。

那光芒像一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陈砚被悔恨和恐惧撕扯得千疮百孔的心脏!他猛地抬头,

血红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戾气和毁灭欲!就是这个东西!就是这冰冷的石头,

成了她这些年“得偿所愿”的证明!成了他恨意滔天的根源!

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最荒谬、最讽刺的深渊!

“不…不该是这个…不该是你…”他语无伦次地低吼着,

仿佛那戒指是吸附在她生命上的毒蛇。他几乎是粗暴地伸出手,

带着一种想要抹杀这荒谬现实的冲动,死死攥住了那枚戒指!冰冷的钻石硌着他的掌心,

坚硬无比。他用力,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指腹被戒圈锋利的边缘瞬间划破,渗出殷红的血珠,滴落在洁白的被套上,

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可他不在乎!

他只想把这该死的、象征着背叛和谎言的东西从她手指上拔下来!仿佛拔掉了它,

就能拔掉这七年的误解,拔掉她强加给自己的“背叛者”身份,

拔掉这该死的、用她的生命和沉默换来的“前程”!

“呃啊——”昏迷中的林晚似乎感觉到了那粗暴的拉扯和指骨被挤压的剧痛,

即使在无意识中,也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呜咽般的痛吟。她的眉头痛苦地蹙紧,

身体微微痉挛了一下。这声微弱的痛吟,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陈砚几近失控的疯狂上!

他猛地僵住!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看到了自己手背上被她指甲无意识划出的浅浅红痕,

看到了自己指腹涌出的鲜血正滴落在她苍白的手上,

更看到了她因痛苦而蹙紧的眉头和唇边那抹更深的、被牙齿咬出的血痕!他在做什么?!

他在伤害她!在他刚刚得知她用整个生命在守护他、独自承受了七年炼狱之后,

他竟然还在用这种粗暴的方式伤害她?!巨大的自我厌弃和恐慌如同巨锤,

狠狠砸在他的灵魂上!

“对不起…对不起晚晚…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他触电般猛地松开手,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无措和极致的恐惧。他像做错了天大事情的孩子,

仓惶地看着自己沾血的手,

又看看她指间那枚因他粗暴拉扯而歪斜、在无名指上勒出更深红痕的戒指,

以及她唇边刺目的血迹。他慌乱地想要去擦她唇边的血,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

如同被火烫到般猛地缩回。他不敢碰她了!他怕自己再失控,

再伤害到这个已经脆弱得如同琉璃般的人儿!视线仓惶地扫过,落在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纸巾盒。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扯过几张柔软的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