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青鸟在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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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头顶炸裂,密集的雨点疯狂敲打着玻璃窗,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冰冷的恐惧如同巨浪,瞬间吞噬了夏小满,让她浑身僵硬,血液都仿佛凝固。

然而,就在这恐惧的深渊即将将她彻底拉入黑暗的瞬间,林阳那穿越喧嚣与颜料气息、穿透雨幕直射而来的目光,如同一道炽热的光束,精准地攫住了她!

那目光里没有惊雷的余悸,没有创作被打断的烦躁,只有纯粹的、浓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担忧!那担忧,只为蜷缩在扶手椅上的她一人!

巨大的恐惧在这道专注而强烈的目光注视下,如同被阳光灼穿的坚冰,竟奇异地、剧烈地颤抖着,开始出现裂痕。夏小满忘记了蜷缩的本能,忘记了捂耳的冲动,只是呆呆地、失神地望着林阳。世界仿佛在瞬间失声,只剩下窗外暴雨的轰鸣和她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巨响——咚!咚!咚!那声音如此清晰,如此剧烈,几乎要盖过窗外的雷雨!

林阳看着她煞白的脸和失焦的眼神,心脏也被狠狠揪紧!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向前跨了一大步,想要靠近她。但脚步刚抬起,又硬生生顿住。他不能!他知道此刻任何突然的靠近,都可能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停在原地,离画架几步远,离她几步远。雨声雷声是狂暴的背景音,客厅里弥漫的松节油气味仿佛也凝固了。两人隔着这片充满颜料气息和未完成画作的空间,在震耳欲聋的暴雨声中,无声地对峙着。

林阳的手还紧紧握着那支铅笔,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铅笔尖上沾着从画布上带下来的深色油彩。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眼神紧紧锁在夏小满身上,传递着无声的询问和支撑:“别怕,我在这里!”

夏小满读懂了。那目光像滚烫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恐惧的坚冰在“我在这里”的目光中加速融化,但取而代之的并非平静,而是一种更加汹涌的、混杂着强烈悸动和无措的混乱感!他的担忧,他的注视,比窗外的惊雷更加让她心神剧震!

就在这时,第二道、第三道更加猛烈的闪电接连劈开阴沉的天幕,惨白的光芒瞬间将昏暗的客厅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是更加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栋楼宇都撕裂的连环炸雷!

“啊——!”

巨大的声浪冲击下,夏小满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惊恐的尖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膝盖上原本抱着的早餐盘子“哐当”一声滑落在地毯上!厚蛋烧滚落出来,白色的瓷盘边缘磕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这碎裂声像是一个开关!

林阳眼中最后一丝犹豫瞬间消失!保护的本能彻底压倒了顾虑!他猛地将手中的铅笔扔在旁边的颜料推车上,大步冲向夏小满!

“夏小满!”他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夏小满看着那个沾着颜料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冲过来,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她!她想后退,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林阳没有给她退缩的机会。他冲到扶手椅前,没有丝毫停顿,高大的身影带着松节油和雨水潮湿的气息,猛地俯下身!他没有试图拥抱她,也没有触碰她任何地方——他知道那可能会让她彻底崩溃!

他做了一件让夏小满完全意想不到的事!

他单膝跪在了她面前的地毯上!

这个姿势,让他高大的身躯瞬间矮了下来,视线几乎与她惊恐低垂的视线平行。他伸出手,不是去碰她,而是极其迅速地、一把抓住了从她膝盖滑落到地毯上、正滚向碎瓷片的那个印着青鸟暗号的、她无比珍视的速写本!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抓住了速写本,避免了它被碎瓷片划伤的危险。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近距离地迎上夏小满惊惶失措的眼睛!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投入汹涌波涛的锚,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人心的力量,“看着我!夏小满!看着我!只是打雷!房子很结实!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盖过了部分雷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他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担忧,而是充满了坚定和一种近乎命令的安抚力量!那眼神仿佛在说:看着我,只看着我,其他的,都交给我!

夏小满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放大!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阳的脸,看着他沾着蓝色和灰色油彩的脸颊,看着他额角被汗水浸湿的碎发,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只为她而存在的强大支撑力!

那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像一只无形的手,穿透了厚重的恐惧屏障,紧紧地抓住了她即将飘散的灵魂!

巨大的恐惧如同退潮般,被这强大而专注的目光逼退!心脏依旧在疯狂跳动,但那不再是单纯的恐慌,而是混杂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强大守护力量包裹的眩晕感!她的身体不再颤抖,只是僵直地靠在椅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跪在面前的林阳,仿佛他是这狂风暴雨中唯一的灯塔。

窗外的雷声还在继续,但似乎不再那么可怕了。雨点敲打玻璃的噪音也仿佛被隔绝了一层。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林阳近在咫尺的脸,和他那双只倒映着她身影的眼睛。

时间,在两人无声的对视中,在窗外暴雨的喧嚣中,缓慢流淌。

林阳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一手紧紧抓着她的速写本,一手虚扶在椅子扶手上,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牢牢地锁住她,传递着无声的安抚和力量。每一次雷声响起,他的眼神就更加坚定一分,仿佛在用眼神告诉她:看,没什么大不了,我还在。

夏小满急促的呼吸,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平复下来。狂跳的心脏,也渐渐找到了稍稳的节奏。她依旧没有完全放松,但那种灭顶的恐惧感,确实被这强大的、近在咫尺的守护力量驱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最猛烈的雷暴似乎终于过去,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哗哗雨声。

林阳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了一些。他看着夏小满眼中逐渐恢复的焦距,看着她依旧苍白却不再那么惊恐的脸颊,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缓缓松开。巨大的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涌上心头。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将手中的速写本轻轻放回夏小满的膝盖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放置一件稀世珍宝。

“……好点了吗?”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温柔。

夏小满的指尖下意识地触碰到了膝盖上的速写本,冰凉的封面让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她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颤动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却清晰地传递出“好多了”的信息。

林阳松了口气,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笑容。他没有立刻起身,依旧维持着那个单膝跪地的姿势,仰头看着她,仿佛在确认她的状态。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恐惧的凝固,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微妙悸动的平静。空气中弥漫的松节油气味,混合着地毯上厚蛋烧的香气和窗外雨水的气息,形成一种奇特而令人安心的氛围。

夏小满的目光,第一次没有躲闪,而是安静地、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看着跪在面前的林阳。她的视线扫过他沾着颜料的脸颊,扫过他微微汗湿的额发,最后落回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

就在这时,林阳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了她膝盖旁边的地毯上——那里,躺着他刚才情急之下扔过来的那支铅笔。铅笔滚落在厚蛋烧旁边,沾上了一点油渍。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微微一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和……某种更深的情绪。他伸出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捡起了那支沾着油渍和颜料的铅笔。

他没有看夏小满,目光低垂,落在铅笔粗糙的木杆和沾染的深色油彩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声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她解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坦诚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刚才……那道划痕……”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喉结滚动了一下。

“本来……是个意外。”

他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穿透了雨声。

“但是……”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迎上夏小满安静的视线。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安抚,没有了担忧,只剩下一种沉静的、深邃的、如同夜海般难以捉摸的专注,清晰地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清晰、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她心底的语调,缓慢地说道:

“我忽然觉得……”

“它……”

“好像……”

“也不错。”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深意,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句如同惊雷般在她心中炸响的话:

“因为……”

“你在。”

“因为你在。”

四个字。

清晰,低沉,带着松节油气息和雨水的潮湿感,如同最滚烫的烙印,瞬间烫穿了夏小满所有的防线,狠狠砸在她的灵魂深处!

轰——!

夏小满只觉得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声音,失去了色彩!窗外持续的暴雨声、空气中弥漫的颜料味、膝盖上速写本的触感……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林阳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和他口中吐出的那四个字,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

因为你在!

那道划痕,那个意外,那个不完美……

他……他居然说……因为她在……所以……也不错?!

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彻底空白!心脏仿佛在瞬间停止了跳动,又在下一秒以撕裂胸膛的力量疯狂鼓噪!血液如同沸腾的岩浆冲上头顶,让她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几乎要滴出血来!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席卷了她,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再也无法承受这过于直白、过于滚烫的言语!所有的羞赧、悸动、无措、震惊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像一只被彻底惊吓到的兔子,看也不敢再看林阳一眼,抱着膝盖上的速写本,转身就朝着自己的房间亡命奔逃!

“砰——!!!”

房门被用尽全身力气重重摔上!落锁的声音带着绝望般的急促,在雨声和松节油气息弥漫的客厅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仿佛要将那四个烫穿灵魂的字彻底隔绝在外!

客厅里,只剩下单膝跪在狼藉地毯上的林阳。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手中还握着那支沾着油渍和颜料的铅笔。他看着那扇被重重摔上的房门,听着门内隐约传来的、仿佛压抑到极致的急促喘息声。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铅笔上。指尖轻轻拂过木杆上沾染的深色油彩——那是画布上那道因她而生的、意外划痕的颜色。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走到窗边那幅未完成的暴雨油画前。画布上,天空压抑翻滚,那道突兀的银灰色铅笔划痕,在厚重的油彩背景下,像一道无法忽视的印记。

他拿起一支干净的画笔,蘸取了一点钛白和钴蓝的混合色。他没有试图覆盖那道划痕,而是极其专注地、沿着那道意外的线条边缘,用细小的笔触,一点点勾勒、晕染……

渐渐地,那道原本突兀的划痕,在巧妙的修饰下,开始变形、延伸……最终,在翻滚的乌云深处,化为了一道撕裂黑暗、直贯而下的、凌厉而充满力量的——

闪电!

一道因意外而生,却因她的存在,而被赋予新生和力量的闪电!

林阳停下笔,后退一步,静静地看着画布。窗外的雨声依旧哗哗作响。他沾着颜料的手指,无意识地覆上了自己的心口。那里,心跳的节奏,与门内隐约传来的急促喘息,在暴雨的**中,形成了某种隐秘而强烈的共振。

指尖的颜料沾染在白色的旧T恤上,留下一个模糊的、深蓝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