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京城的官道在深秋的肃杀中蜿蜒。车尘淋淋,扬起干燥的尘土。顾承烈所乘的玄甲马车行在队伍最前,车厢内气氛却比外面的寒风更凛冽。他闭目靠在软垫上,看似在调息,实则体内气血如同沸腾的岩浆,正与那股盘踞在胸腹间、蠢蠢欲动的幽蓝能量进行着无声的拉锯战。皮肤下,那细密的星点蓝芒随着他的呼吸明灭不定,带来阵阵灼痛与冰寒交织的怪异感。
沈昭宁的马车紧随其后。她裹着厚厚的狐裘,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沉静。只是这沉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星图终端在颅内低鸣:
【“观星者”一级加密信道持续活跃:指令重复频率提升!威胁等级:高!】
【安全点(钦天监)内部扫描:检测到高等级能量屏蔽场激活!疑似审查程序准备就绪!】
【评估:返回京城暴露风险:90%!强制格式化概率:75%!】
冰冷的数字如同绞索,一点点收紧。她必须利用回京路上的时间,找到破局的关键!而关键…就在前面那辆马车里,那个身怀“密钥”和“星火”、对她充满杀意的男人身上。
队伍行至一处荒僻的山坳,暮色四合。顾承烈突然下令扎营休整,并指名让沈昭宁到他马车前回话。
寒风卷过枯枝,发出呜咽。沈昭宁拢了拢狐裘,走到那辆玄甲马车前。厚重的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缠绕着绷带(右臂咬伤)的手猛地掀开。
顾承烈端坐车内,没有点灯,昏暗的光线下,他幽深的眼眸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紧紧锁住沈昭宁。他胸口的衣衫微微敞开,那明灭的幽蓝光点在昏暗中格外刺眼。
“上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昭宁沉默地登上马车。车厢内空间不大,弥漫着浓烈的药味和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了铁血与躁动能量的气息。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沈昭宁,”顾承烈开门见山,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本王身上的‘星火’,还有黑石谷的‘茧’,溶洞里你眼中的蓝光,安平府你袖中的‘袖箭’…这一切,你作何解释?”他没有提“密钥”,那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此刻质问的底气。“别再用‘推演’、‘幻觉’搪塞本王!本王不是傻子!”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层层剥开。胸口的幽蓝光芒随着他情绪的波动而骤然明亮了几分,灼热的能量感扑面而来。
沈昭宁迎着他的目光,心中念头飞转。否认?在如此多的证据和顾承烈近乎野兽般的直觉面前,只会显得更加愚蠢和可疑,彻底激怒他。坦白?暴露“观星者”和星际文明?那无异于自杀,不仅她会立刻被系统清除,顾承烈甚至整个大楚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她需要一个既能暂时安抚他,又能将部分真相导向可控方向的解释!
电光火石间,一个大胆的念头在终端辅助下成形。
“将军明察秋毫。”沈昭宁的声音平静无波,眼神却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和…坦诚,“昭宁…确实并非寻常史官。”
顾承烈瞳孔微缩,身体瞬间绷紧!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她承认了!
“我来自一个…早已失落、隐于世外的传承。”沈昭宁缓缓说道,半真半假,“名为‘星陨阁’。”这是终端根据地球古代方士传说临时构建的掩护身份。“阁中之人,精研上古星象、推演天机、乃至…解析天地间流转的异种能量,即将军所见的‘星火’之力。”她指了指顾承烈胸口。
“星陨阁?”顾承烈眉头紧锁,他从未听过此名。
“阁中秘法,需以特殊器物辅助。”沈昭宁继续编织,语气带着一丝追忆和无奈,“我眼中所见蓝光,袖中机关,皆是阁中传承之物,用以观测星轨异动,解析能量流转,必要时…自保。”她将星图终端的功能包装成了方士法器。“黑石谷的‘茧’,便是异种能量汇聚、被邪法催生出的‘星源魔胎’!李怀安所得邪玉,亦是此道产物!其背后,定有修炼此等邪法的势力在操控!他们的目的,便是以灾劫为引,收割生灵的恐惧怨念,滋养魔胎,最终…可能祸乱天下!”
她将“观星者”的能量掠夺,包装成了邪道修士的阴谋!这解释,既能解释大部分异常现象,又能将矛头指向一个“合理”的敌人(邪修势力),还能为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找到掩护。
“至于将军身上的‘星火’…”沈昭宁的目光落在顾承烈胸口,“此乃魔胎被将军轰碎后,其核心精粹能量被将军气血强行吸纳所致。此能量狂暴异常,与将军所修武道气血格格不入,若无法疏导炼化,恐有…爆体之危!”她点出了顾承烈最担忧的问题,也是她手中最大的筹码!
“爆体?!”顾承烈脸色一变,体内的能量似乎因为这个词而更加躁动,灼痛感加剧。他死死盯着沈昭宁:“你有办法?”
“星陨阁秘法,或有疏导压制之策。”沈昭宁给出了希望,却又立刻设下限制,“但需时间推演,且需将军绝对信任,配合引导。否则,稍有差池,能量反噬,后果不堪设想。”她将解除危机的钥匙握在手中,同时也套上了一道名为“信任”的枷锁。只要顾承烈还需要她解决体内的“星火”,就不能轻易动她!
顾承烈沉默了。马车内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胸口幽蓝光芒明灭的微光。沈昭宁的解释,漏洞百出(比如星陨阁闻所未闻),但至少将所有异常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合理”的敌人(邪修),并且…抓住了他的命门!
信任?他对这个满口谎言、神秘莫测的女人,如何信任?!但体内的能量如同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将他炸得粉身碎骨!回京之路凶险莫测,皇帝的态度也扑朔迷离…他需要力量!需要控制住这该死的“星火”!
就在顾承烈内心天人交战之际——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营地外围传来!紧接着是士兵凄厉的惨叫和马匹惊恐的嘶鸣!
“敌袭——!保护将军!”赵虎的怒吼穿透夜空!
“噗!”顾承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并非受伤,而是体内本就躁动不安的幽蓝能量,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剧烈情绪波动(愤怒、警惕)的**下,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呃啊——!”顾承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吼!他双目瞬间被狂暴的幽蓝光芒充斥!皮肤下的星点蓝芒如同火山喷发般透体而出!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能量不受控制地在他周身激荡!车厢内温度骤降,又瞬间飙升!坚固的车厢壁板发出不堪重负的**,被无形的能量撕扯出道道裂痕!
“将军!”沈昭宁脸色剧变!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外部袭击引爆了顾承烈体内不稳定的“星火”能量,使其彻底失控!
失控的顾承烈如同人形凶兽,猛地抬头,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瞬间锁定了距离他最近的、散发着“星陨阁”气息的沈昭宁!混乱的能量将他仅存的理智彻底淹没,只剩下毁灭的本能!
“死!”一声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嘶吼从顾承烈喉咙里挤出!他裹挟着狂暴的幽蓝能量,如同失控的陨星,一拳狠狠轰向沈昭宁!拳风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沈昭宁瞳孔骤缩!这一拳蕴含的力量,远超顾承烈平时的易髓境修为!更可怕的是那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她毫不怀疑,若被击中,自己这重伤未愈的身体会瞬间化为齑粉!
躲无可躲!狭小的车厢内,退路被封死!
【致命威胁!】
【启动:紧急能量护盾(伪装:护身玉佩)!最大功率!】
【警告:能量严重不足!护盾强度仅能维持0.5秒!】
生死关头,沈昭宁别无选择!她手腕一翻,一枚看似普通的白玉佩瞬间出现在掌心(终端模拟投影),被她挡在身前!
“嗡——!”
一层薄如蝉翼、流转着细微数据流纹路的淡蓝色光盾,在沈昭宁身前瞬间展开!
“轰!!!”
顾承烈那裹挟着狂暴幽蓝星火的重拳,狠狠砸在了淡蓝色的光盾之上!
震耳欲聋的巨响!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瞬间将本就摇摇欲坠的马车车厢撕成了碎片!木屑、布帛如同风暴般四散飞射!
“噗——!”沈昭宁如遭重锤轰击,鲜血狂喷!那层薄薄的光盾仅仅支撑了一瞬便轰然破碎!残余的恐怖力量狠狠撞在她的胸口!她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营地边缘的一辆辎重车上,将厚重的木板都砸得凹陷进去!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顾承烈在轰出这一拳后,体内狂暴的能量似乎宣泄出去一部分,眼中混乱的幽蓝光芒稍退,一丝理智艰难地回归。他看着被自己一拳轰飞、生死不知的沈昭宁,又看了看自己缠绕着幽蓝能量乱流的拳头,眼中充满了震惊、茫然和…一丝恐惧。
营地外,袭击者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战斗的厮杀声不绝于耳。
但此刻,顾承烈的心中,只剩下那破碎的马车,那层转瞬即逝的淡蓝光盾,和那个被他亲手轰飞的女人。
风暴,已将他彻底卷入旋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