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愁,斜斜地织着长安城的暮色。林薇蹲在西市的青石板路上,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那枚突然发烫的青铜镜。镜背繁复的缠枝纹还残留着体纹,
可眼前的景象却已天翻地覆——方才还在医学院解剖室里对着标本复习的她,
此刻竟被一群身着襕衫、头戴幞头的古人围得水泄不通。“这女子穿的是何奇装异服?
”“莫不是西域来的舞姬?”哄笑声里,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有人晕倒了!
”“快叫郎中啊!”林薇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倒在地上,面色青紫,呼吸微弱。
周围的人慌作一团,却没人敢上前。作为医学院高材生,
救死扶伤的本能让林薇顾不上自身处境,挤开人群冲了过去。她跪在男子身边,
快速检查了一下他的状况,判断是急性心梗。“都让一让,我是医生!”她大喊一声,
虽然知道这个时代没人懂“医生”是什么,但还是想用最直接的方式表明自己能救人。
她解开男子的衣襟,双手交叠按在他的胸口,开始做心肺复苏。
一下、两下、三下……她的动作标准而有力,额头上很快渗出了汗珠。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窃窃私语着,不知这女子在做什么奇怪的举动。按压了几十次后,林薇深吸一口气,
俯下身对男子进行人工呼吸。这在保守的唐朝无疑是惊世骇俗的举动,
人群中发出一阵更大的骚动。“这女子怎可如此不知羞耻!”“简直是伤风败俗!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一阵骚动,有人高喊“裴郎来了”,围观者如分海般退向两侧。
林薇没空理会这些,专注地继续抢救。又过了几分钟,那男子突然咳嗽了一声,
缓缓睁开了眼睛。“醒了!醒了!”有人欢呼起来。林薇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大口喘着气。她抬起头,撞进一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男子着月白锦袍,
腰间玉带勾着枚双鱼佩,墨发用玉冠束起,步履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贵。
他看着林薇的眼神里,没有鄙夷和惊讶,反而充满了探究和赞赏。“姑娘好医术。
”男子声音清润,像雨后青石敲击玉磬。林薇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白大褂,忙拢了拢衣襟,
有些尴尬地站起身:“只是略懂一些急救之法。”男子身后跟着个穿鹅黄襦裙的少女,
正怯生生地攥着他的衣袖,见林薇望过来,慌忙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
她小声说:“煊哥哥,她……她刚才那样……”裴煊淡淡瞥了她一眼:“婉娘,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位姑娘的做法虽异于常人,但救了人是事实,不得无礼。
”林薇心中一暖,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总算有人理解她。她对裴煊生出一丝好感,毕竟,
他是这个时代她认识的第一个人,而且还维护了她。“在下裴煊,家住附近的永乐坊。
”裴煊微微颔首,“姑娘方才救人耗费了不少力气,若不嫌弃,不妨到寒舍歇歇脚,
喝杯热茶?”林薇确实又累又懵,正不知该往何处去,便点了点头:“多谢裴公子。
”苏婉娘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又恢复了温顺的模样,笑着说:“林姑娘快请吧,
煊哥哥的茶可是很有名的呢。”走在前往裴府的路上,雨渐渐小了。林薇偷偷打量着裴煊,
他身姿挺拔,侧脸线条流畅,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她想起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
那里面的欣赏是真切的。或许,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也不是那么孤单。
裴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侧过头对她笑了笑:“姑娘医术如此精湛,不知师从何处?
”“家传的一些小技巧罢了。”林薇含糊道,总不能说自己是来自几百年后的医学院。
“姑娘谦虚了。”裴煊说,“方才那急救之法,我从未见过,却能起死回生,
实在令人佩服。”林薇笑了笑,没再说话。但她能感觉到,裴煊对她的好感在悄然滋生,
而她,也因为这个在陌生时代唯一给她温暖和认可的男子,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两人一路同行,苏婉娘跟在旁边,时不时插句话,试图打断他们的交流,
却都被裴煊不动声色地带了过去。林薇看在眼里,心中对苏婉娘的印象更差了些,
但也没多说什么。到了裴府,古朴雅致的庭院让林薇暂时忘却了烦恼。
裴煊让下人备了茶和点心,与林薇坐着闲聊。他询问了一些关于急救的知识,
林薇捡着能说的简单说了说,裴煊听得十分认真,眼中的赞赏更浓了。
林薇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心中那份因他是这个时代唯一认识的人而产生的好感,
渐渐加深了。她想,或许在这个时代,她能有一段不一样的经历。而裴煊,
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奇怪却医术高超、眼神清澈的女子,
也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要迎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对这个神秘的女子,充满了好奇和好感。
雨渐渐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接下来的几日,
林薇暂时留在了裴府。她谎称自己家乡遭了灾,一路逃难至此,侥幸习得些医术。
裴煊竟信了,还请她帮忙照看府里的下人。林薇医学院的知识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她教下人处理伤口要用烈酒消毒,腹泻时需喝煮沸的米汤,
甚至用针灸缓解了裴老夫人多年的头痛。裴煊看她的眼神渐渐多了些探究。一日,
他在书房翻出本残缺的《千金方》,指着其中一味药草问她:“此物生于岭南,
据说能解蛇毒,可医书未载用法,林姑娘可知晓?”林薇接过书,
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这是七叶一枝花,确实能解蛇毒。需取根茎三钱,加黄酒研磨外敷,
每日换两次药。”她顿了顿,补充道,“若配合口服半边莲,效果更好。
”裴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姑娘竟连这些偏门的草药都懂?”“家传的手艺罢了。
”林薇含糊其辞。她总不能说这是《现代中药学》里的基础内容。窗外忽然飘起细雨,
苏婉娘端着点心进来,见两人凑在一处看书,脸色微变,随即又笑盈盈地说:“煊哥哥,
林姑娘,尝尝我做的杏仁酥。”她将一盘酥点放在桌上,
转身时“不小心”撞了林薇一下,一盘墨迹未干的字卷顿时散落一地。苏婉娘惊呼一声,
慌忙去捡,眼泪却先掉了下来:“对不起煊哥哥,
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你要呈给陛下的策论……”裴煊的眉头蹙了起来。
林薇看着满地狼藉,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这种拙劣的把戏,在现代的偶像剧里早就看腻了。
她弯腰去捡字卷,却被苏婉娘按住手:“林姑娘别动,脏了你的手。还是我来吧。
”那语气里的亲昵与占有,让林薇胃里一阵翻腾。她直起身,看向裴煊:“裴公子,
既然有人心疼你的策论,我就不添乱了。”说罢,她转身离开书房。走到月亮门边时,
听见裴煊低声说:“婉娘,下次仔细些。”没有责备,只有一句轻飘飘的提醒。
林薇的心像被细雨打湿的棉布,沉甸甸地往下坠。她告诉自己,这与她无关。她只是个过客,
迟早要离开这个时代。可不知为何,想起裴煊那双沉静的眸子,她竟有些莫名的失落。
几日后,裴老夫人的咳喘病犯了,林薇按现代医学知识配了些润肺止咳的草药,
叮嘱下人按时煎服。苏婉娘自告奋勇要亲自照看,林薇也没多想便应了。可没过两日,
老夫人的病情竟加重了,夜里咳得几乎喘不上气。裴煊急匆匆赶到老夫人院里时,
正看见苏婉娘跪在床边抹眼泪,见他进来,哽咽道:“煊哥哥,我按林姑娘说的法子煎药,
可老夫人喝了却更严重了……是不是……是不是这药有问题啊?”裴煊看向一旁的药渣,
眉头紧锁。林薇闻讯赶来,看到药渣脸色骤变:“这里面怎么会有半夏?
我配的药里根本没有这味药!”苏婉娘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薇:“林姑娘,
你怎么能这么说?这药都是我亲手按你的方子抓的,难不成是我……”话没说完,
眼泪又汹涌而出。裴煊的目光落在林薇身上,带着一丝审视:“林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加半夏!”林薇急忙解释,“半夏虽有止咳之效,但老夫人体质阴虚,
用了只会加重病情,我不可能犯这种错误!”“可药是你配的,婉娘一向细心,怎会出错?
”裴煊的声音冷了几分,“你若是对我有意见,大可冲我来,不必拿老夫人的身体开玩笑。
”林薇看着裴煊眼中的怀疑,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她张了张嘴,
却发现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在这个时代,苏婉娘的眼泪,
远比她的专业知识更有说服力。她默默转身,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身后是苏婉娘若有若无的啜泣声。又过了几日,府里的小丫鬟突然上吐下泻,
林薇诊断是急性肠胃炎,准备用针灸缓解症状。苏婉娘凑过来说想学学,
林薇想着多个人帮忙也好,便耐心教她认穴位。可当林薇准备下针时,
苏婉娘突然“哎呀”一声,像是被针扎到了,猛地撞了林薇一下。林薇的手一抖,
银针偏了几分,虽没伤到要害,却让小丫鬟疼得叫出了声。苏婉娘立刻扑到小丫鬟身边,
紧张地问:“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林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恰好裴煊路过,
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林姑娘,医者仁心,你怎能如此毛躁?”“是她撞了我!
”林薇又气又急。“我没有……”苏婉娘委屈地咬着唇,“我只是想扶你一下,
怕你站不稳……”裴煊叹了口气:“够了。林姑娘,你还是先回房休息吧,这里我来处理。
”林薇看着裴煊明显偏向苏婉娘的态度,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她转身回房,
关上门的瞬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个时代,终究不是属于她的地方。当晚,
林薇辗转难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悄悄来到药房,在角落发现了一小包剩余的半夏,
旁边还有苏婉娘常用的香料味道。林薇瞬间明白了,她拿着那包半夏,
径直走向苏婉娘的院子。苏婉娘正在灯下绣着鸳鸯帕,见林薇进来,故作惊讶:“林姑娘,
这么晚了有事吗?”林薇将半夏放在桌上,开门见山:“这半夏,是你放进老夫人药里的吧?
”苏婉娘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了柔弱模样:“林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林薇盯着她,
“就因为你觉得我威胁到你和裴煊的婚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