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像是要把整座京都城都揉碎在连绵不绝的哀愁里。紫檀木雕花的窗棂上,
雨珠汇成细流,蜿蜒而下,像极了此刻顾雪衣脸上的泪痕。我穿过来的时候,
正对上她那双通红的、浸满水汽的杏眼。她刚从长街尽头的茶楼回来,
亲眼目睹了她倾心十年的摄政王萧瑾瑜,如何撑着一把青竹油纸伞,
将他身边那位荆钗布裙的平民女子苏清荷,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
任凭半边身子被瓢泼大雨淋透。原著里,这一幕是压垮顾雪衣的第一根稻草。她会回到闺房,
在我的“怂恿”下,冲进雨里,用一场风寒去赌萧瑾瑜万分之一的垂怜。
那是她作为丞相千金,抛弃尊严、走向卑微的序章。而此刻,历史的洪流正冲刷着我的脚踝,
要将我裹挟而去。顾雪衣的嘴唇哆嗦着,纤细的指尖死死攥着一方湿透的丝帕,
帕角绣着的雪色兰草皱成一团,如同她此刻的心。“阿舒,”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带着破碎的哭腔,“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我是不是应该为他……勇敢一次?
”我看见她眼底燃起一簇决绝的、飞蛾扑火般的光,脚步已经微微向门口挪动。她准备好了,
准备好奔赴那场让她沦为全京城笑柄的雨。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不,不能让她去。
我猛地站起身,在她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腕。我的动作有些急,
力道也大了些,她“啊”了一声,茫然地看着我。我没有按剧本劝她别傻,
反而用一种比她更激动、更亢奋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开口,
声音里淬着不容置疑的煽动力:“雪衣,你当然应该勇敢!为你爱的人,赴汤蹈火,
在所不辞!这有什么不对?”她愣住了,眼中的泪水悬而未落。我握紧她的手,
直视着她的眼睛,继续用我金牌销售的话术,为她编织一个全新的逻辑陷阱。“但是,
我的好雪衣,你告诉我,淋雨这种事,是谁都能做的?”我压低了声音,
带着一丝神秘和蛊惑,“是街边的乞儿,是落魄的书生,是……苏清荷那样的平民女子。
她们除了用一身病骨去博取廉价的同情,还能有什么筹码?”1顾雪衣的睫毛颤了颤,
雨珠似的泪终于滚落下来,但眼神里的迷惘却被我这句话劈开了一道缝隙。“筹码?
”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似乎从未想过感情里还有这样的计较。“对,筹码。
”我语重心长,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的心上,“你想想,他萧瑾瑜,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他为苏清荷淋雨,传出去是‘王爷体恤下情,
不拘身份’的美谈。那是他高高在上的施舍。可你呢?”我稍作停顿,
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色,知道我的话已经起了作用。我扶着她的肩膀,
让她在铺着软垫的玫瑰椅上坐下,自己则半蹲在她面前,仰视着她,
制造出一种绝对忠诚、全心为她考量的姿态。“你是谁?你是当朝丞相顾怀章的嫡长女,
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是自小在金堆玉砌里长大的天之骄女。你的身份,
就是你最大的筹码。你若是也学着苏清荷去淋雨,旁人会怎么说?他们不会说你勇敢,
只会说‘顾家大**自降身份,与平民女子争风吃醋’。你这是把自己的尊严,
把整个丞相府的脸面,都扔在泥水里,让他和那个苏清荷一起踩啊,雪衣!”这一番话,
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她那点为爱牺牲的冲动。她的身体不再发抖,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寒意。她看着我,
眼神里终于有了除了悲伤之外的东西——那是被点醒的惊愕与后怕。
“我……我没想到……”她嗫嚅着,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灰败。看到火候差不多了,
我立刻转换策略,从“捧杀”进入“共情”。我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去消化,
而是猛地红了眼圈,声音里带上了真实的、浓厚的悲愤。当然,这悲愤不全是演的,
一想到原著里她被萧瑾瑜设计送去和亲,惨死在黄沙漫天的途中,我的心就揪得生疼。
“我没想到?我才没想到!”我“啪”地一下拍在小几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我比她这个正主还要激动,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我没想到他萧瑾瑜能这么欺负人!他明明知道你从小就喜欢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可他做了什么?他一边对你的心意含糊不清,不拒绝也不接受,一边又当着你的面,
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雨中漫步!”我哽咽着,字字泣血地控诉:“雪衣,你醒醒吧!
这不是你不够好,是他太坏!他不是不喜欢你,他是在享受!享受你的痴情,
享受你为他牵肠挂肚,享受你这位丞相千金为他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能满足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他这是在把你当备胎,不,连备胎都不如,
你就是他彰显魅力的一个工具!”这些带着现代“渣男”理论的词汇,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
精准地扎进了顾雪衣的心窝。她过往所有被萧瑾瑜冷落、忽视的委屈,所有自我怀疑的痛苦,
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全新的宣泄口。原来……不是我的错?她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脸上血色尽失。我见状,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来了。我抹了把泪,重新握住她的手,
眼神里充满了同仇敌忾的火焰。“雪衣,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压低声音,
语气却无比郑重,“这件事,已经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情伤了。
他萧瑾瑜凭什么这么轻贱我们女子的真心?他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我们所有人。
我们得让他知道,丞相府的千金,不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我们要让他后悔!
”我成功地将她的个人恩怨,上升到了所有女性尊严的高度。她看着我,原本涣散的眼神,
慢慢凝聚起来。那里面,有屈辱,有愤怒,
还有一丝被我煽动起来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战意。她不再哭了,
只是用指甲深深地掐着自己的掌心,一字一顿地问我:“阿舒……我该怎么做?”我知道,
我的反向PUA,成功了第一步。2“想让他后悔,就绝不能让他看见你的狼狈。
”我凑到她耳边,声音轻得如同恶魔的低语,“雪衣,记住,顶级的猎人,
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的。他现在觉得你非他不可,所以才对你如此有恃无恐。
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让他……看不懂你。”接下来的几天,我没再提萧瑾瑜一个字,
而是拉着顾雪衣,在她的书房里,用一张巨大的宣纸,开始为她规划全新的生活。
“他冷落你,是因为你的世界里只有他,他觉得乏味。
”我用狼毫笔在纸上写下“马术”二字,“从明天起,你去西山皇家马场学骑马。
不要去想会不会偶遇他,你的目的,
是学会骑那匹西域进贡的、连很多王孙公子都驾驭不了的‘踏雪’。当全京城都在传,
顾家大**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时候,你觉得他会不会好奇?”顾雪衣看着那两个字,
有些犹豫:“可是,我从没摸过马……”“那就去学。”我斩钉截铁,“你连为他死都不怕,
还怕一匹马?”她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只好点了点头。
我又写下“诗会”:“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名在外,但以前你的诗会,
请的都是些名门闺秀,太无趣了。这次,我们要办个不一样的。
把那些有才华但出身寒微的、甚至因为思想前卫而被主流排挤的文人都请来。
我们要谈的不是风花雪夜,是民生,是边防,是西域传来的新思潮。
我们要让你的‘清雪阁’,成为京城里思想最活跃、最令人向往的地方。
”“这……这会不会太出格了?”顾雪衣的眉头紧锁。“出格才好!”我笑得像只狐狸,
“就是要让他觉得,你脱离了他的掌控,变成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充满神秘感的女人。
男人,永远对得不到和看不透的东西最感兴趣。”计划在她半信半疑中开始推行。
丞相府的权势为她扫清了一切障碍。她去了马场,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
到后来真的爱上了在风中驰骋的感觉。她的诗会也办了起来,一开始应者寥寥,
但在几位名士的带动下,竟真的成了京中清流的一处胜地。萧瑾瑜很快就听说了这些传闻。
他有些意外,在他想来,顾雪衣此刻应该正以泪洗面,等着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垂怜。
她非但没有,反而活得比以前更恣意、更张扬了。终于,他坐不住了。那天,
顾雪衣刚从马场回来,一身飒爽的胡服还未换下,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双颊泛着健康的红晕。萧瑾瑜的赏赐就到了——一支用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凤钗,
流光溢彩,价值连城。顾雪衣看到凤钗的那一刻,呼吸还是乱了一瞬。
那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我及时出现在她身边,捏了捏她的手心,
低声提醒:“看见了吗?钩子来了。他看你快游远了,就赶紧扔下一点甜美的饵料。
你若现在就欢天喜地地收下,戴上给他看,那我们这几天的功夫,就全白费了。
”“那我该……”“收下,客客气气地让管家登记入库,然后,忘了它。”我看着她的眼睛,
“回一份礼,就送你亲手抄录的诗会文集。告诉他,你很忙,没空想别的。”顾雪衣照做了。
她那份平静无波的谢礼,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让萧瑾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
真正的情绪爆发点,是在半月后太后的寿宴上。宴会之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苏清荷作为某个小官的家眷,也得以出席。席间,她不知怎么的,竟失手打翻了酒杯,
泼了邻座的德妃一身。德妃是出了名的骄纵,当场就变了脸色。苏清荷吓得花容失色,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我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主位上的萧瑾瑜,他的眉头已经蹙起,
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显然是准备出手“英雄救美”了。按照原著,
他会轻描淡写地为苏清荷解围,并因此举动,让苏清荷对他更加死心塌地。就是现在。
我碰了碰顾雪衣的胳膊,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切地说:“雪衣,你看苏姑娘,
她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今天要是得罪了德妃,怕是性命堪忧。
你和德妃娘娘的侄女是手帕交,你若出面说一两句,看在丞相府和你的面子上,
德妃娘娘不会不依不饶的。”顾雪衣本就心善,见苏清荷哭得梨花带雨,早就心生不忍。
听我这么一说,她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站了起来。她没有像泼妇一样去争执,
而是缓步走到场中,先是恭恭敬敬地向德妃行了一礼,声音温婉柔和:“德妃娘娘息怒。
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大好日子,何必为这点小事扰了雅兴。这位苏姑娘想必也是无心之失,
雪衣愿代她向娘娘赔罪。”她说着,端起自己的酒杯,“雪衣敬娘娘一杯,
就当是给苏姑娘求个情了。”她言辞恳切,姿态优雅,既给了德妃台阶,
又没落下丞相府的身份。德妃本就无意在太后寿宴上闹大,见顾雪衣出面,
便顺水推舟地免了苏清荷的责罚。一场风波,被顾雪衣轻而易举地化解。
苏清荷对她感激涕零,周围的命妇们也纷纷对她投来赞许的目光。唯有萧瑾瑜,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宴会散后,他在御花园的必经之路上拦住了我俩。
他甚至没看苏清荷一眼,一双利如鹰隼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顾雪衣,声音冷得像冰:“顾雪衣,
谁给你的胆子,在本王面前耍弄这些心机?”顾雪衣愕然地抬头:“王爷,我……”“还装?
”萧瑾瑜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鄙夷和厌恶,“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本王都不知道?
学骑马,办诗会,如今又在宴会上故作大度,不就是想吸引本王的注意吗?
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本王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自作聪明的女人!”这番话,
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顾雪衣的脸上。她本是出于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