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众人刚刚形成的认知!
是啊!如果凶手能假扮苏万贯制造“两个老爷”的假象,那么……那个坐在椅子上、胸口插着匕首、面容安详的“苏万贯”,究竟是真是假?!
罗十三和幺妹子同时一震,目光猛地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他们之前下意识地认为死者就是苏万贯,但现在……在顶级画皮术存在的铁证面前,这个看似理所当然的结论,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墨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不……不会吧?!难道……难道老爷他……”他不敢想下去。
储物间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灯笼火焰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灰尘在有限的光柱中缓缓浮动,仿佛无数窥探真相的幽灵。
幺妹子指尖那片冰冷的人皮边角料,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烙印,不仅坐实了“两个老爷”的诡计,更在众人心中投下了一个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问号:书房里安详死去的,究竟是谁?真正的苏万贯,此刻又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这桩血案的水,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深,都要浑!画皮之术,如同揭开了一层掩盖在深渊之上的薄纱,露出的,却是更加幽暗、更加血腥的谜团!
储物间角落发现的那一小片冰冷滑腻、散发着硝制气味的人皮边角料,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众人心中激起的惊涛骇浪尚未平息。那指向“画皮假扮”的铁证,不仅坐实了“两个老爷”的诡计,更将书房里那位安详死去的“苏万贯”的身份推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疑云之中。
罗十三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扇通往自由走廊的木门,仿佛要将凶手的背影刻入眼底。他转身,声音如同淬了冰:“回书房!验尸!”
这一次,目标明确。他们需要确定,椅子上那位胸口插着双鱼匕首的,究竟是真正的苏万贯,还是被剥皮牺牲的可怜替身?亦或是……别的什么?
一行人重新回到弥漫着死亡气息的书房。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压抑。墨成捕头脸色惨白,握着灯笼的手还在微微发抖,目光惊恐地扫过那具端坐的遗体,仿佛那安详的面容下随时会爬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罗十三和幺妹子默契地分工。罗十三手持短刀(非凶器),小心翼翼地靠近遗体,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一寸寸扫过“苏万贯”的脸部、脖颈、耳后、发际线边缘——任何可能存在的、人皮面具贴合或剥离的痕迹!他的动作极其谨慎,生怕破坏可能的证据。
幺妹子则再次祭出了她那枚能感应特殊气息的黑色巫石。她没有靠近尸体,而是将目标锁定在书房内其他可能残留线索的物品上——书案上的文房四宝、散落的账册、以及……那只放在书案角落、里面还残留着些许深褐色茶汤的青瓷茶壶!
她走到书案旁,拿起那只茶壶。壶身冰凉,壶嘴边缘还沾着一点干涸的深褐色痕迹。她拔开壶盖,一股淡淡的、早已冷透的陈茶气息混合着一种更复杂的味道飘散出来。幺妹子将黑石悬于壶口上方,口中再次念诵起低沉的巫咒。
幽绿色的微光再次从黑石表面泛起,如同有生命的萤火,缓缓探入壶中。
罗十三那边,检查已近尾声。他眉头紧锁,对着幺妹子和棠雪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脸部、颈部皮肤自然,纹理连贯,无贴合痕迹。发际线处无异常胶痕或剥离迹象。耳后……也无破绽。”他的结论清晰而沉重——这张脸,是原装的!死者,就是苏万贯本人!并非他人假扮!
这个结论让墨成捕头大大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随即又陷入更深的困惑——既然死者是苏万贯本人,那储物间里的人皮边角料是谁的?假扮苏万贯的又是谁?目的何在?仅仅是为了制造“两个老爷”的目击和密室假象吗?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幺妹子手中的黑石突然光芒大盛!幽绿色的光晕剧烈波动起来,不再是温和的探查,而是如同被什么东西**般,发出细微的嗡鸣!
“咦?”幺妹子眼神一凝,脸上露出极其诧异的神色。她迅速将黑石移开壶口,凑到自己鼻尖,深深嗅了一下壶内残留的、已经冷透的茶渣气息。这一次,她嗅得格外仔细,甚至伸出舌尖,极其轻微地舔了一下沾在壶壁内侧的一点深褐色结晶,随即迅速吐出。
“怎么了?”罗十三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幺妹子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她指着那只青瓷茶壶,声音带着一种发现重大秘密的激动和凝重:“这茶……有问题!除了普通的陈年普洱,里面还掺了东西!很淡,非常淡,几乎被茶味完全掩盖,但瞒不过我的‘引魂石’和舌头!”
“什么东西?”罗十三追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幺妹子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龟!息!草!”
“龟息草?”墨成捕头一脸茫然。潇潇也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罗十三却是瞳孔骤然收缩!他显然听过这个名字,脸上瞬间布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传说中能让活人陷入假死、气息心跳微弱近无的‘僵尸草’?!”
“没错!”幺妹子肯定地点头,神色极其严肃,“就是它!一种只生长在极北苦寒之地、千年冰川缝隙里的诡异毒草!其汁液提炼精粹后,无色无味,融入茶水酒液极难察觉。服下者,会在半刻到一刻钟内陷入深度假死状态——呼吸微弱至难以察觉,心跳缓慢如冬眠之蛇,体温下降,肢体僵硬,面色青白如尸!若非经验老道的医道圣手或身负异术之人,几乎无法将其与真正死亡区分开来!药效视剂量可维持十二个时辰到数日之久!”
龟息草!假死奇药!
这个信息如同又一道惊雷,在刚刚因确认死者身份而稍显平复的书房里再次炸响!
“茶壶里……有龟息草?”罗十三死死盯着那只青瓷茶壶,仿佛那是噬人的毒蛇,“苏万贯死前……喝了这茶?”
“剂量极微!”幺妹子补充道,拿起茶壶晃了晃,里面的残渣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残留的这点,恐怕只有几滴药汁混入。但足以让一个毫无防备的人在短时间内陷入假死状态!而且……”她的目光锐利地转向书案上那本摊开的账簿,旁边还放着一只空了的茶杯,“看这架势,老爷遇害前,很可能正在一边查账,一边饮茶!”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龟息草这条致命的引线瞬间串联起来!
一个令人头皮发炸、背脊生寒的恐怖推论,在罗十三和幺妹子脑海中同时成型,并迅速变得清晰无比——
凶手(极可能是假扮者)利用某种方式(可能是密谈、胁迫或欺骗),让苏万贯喝下了掺有微量龟息草的茶水!
在药效发作、苏万贯陷入深度假死状态(呼吸心跳微弱近无,如同真死)时,凶手(或假扮者)才将那柄镶嵌着双鱼玉佩的匕首,狠狠刺入了他的心脏!
所以,死者面容才会如此安详——因为他是在毫无知觉、毫无痛苦的假死状态下被刺杀的!
所以,现场才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一个“死人”怎么会挣扎?
而密室和“两个老爷”的诡计,都是为了掩盖下毒和行凶的真正过程!
这个推论,完美解释了所有看似矛盾的线索!
“好毒……好狠的手段!”墨成捕头听完罗十三压低声音的快速推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牙齿都在打颤!这已不仅是杀人,而是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在其最脆弱、最无防备的时刻,施以致命一击!其心思之缜密,心肠之歹毒,令人发指!
潇潇更是听得小脸煞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吐出来。她无法想象,一个人要在怎样冰冷恶毒的心肠驱使下,才能对陷入假死、毫无反抗之力的“尸体”下此毒手!
罗十三眼中杀意沸腾,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猛地看向棠雪,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沙哑:“姐姐!若真如此……那匕首刺入时,苏万贯他……他到底是死是活?!”这是一个触及灵魂的、关于谋杀定性的关键问题!是在假死状态下被刺杀(谋杀)?还是在假死药效结束前自然死亡(非谋杀)?亦或是……凶手刺入匕首时,他其实已经因药效或其他原因真正死亡?
这个问题,直接关系到对凶手行为最根本的定性!
棠雪撑着伞,静静地立在书房中央。她的目光,从那只残留着龟息草痕迹的青瓷茶壶,缓缓移向端坐在椅子上、面容安详却胸口插着致命匕首的苏万贯遗体。清冷的眸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生命最本源的痕迹。
她没有立刻回答罗十三的问题。只是那握着伞柄的、青白如玉的手指,似乎微微收紧了一瞬。
书房里死寂一片。灯笼昏黄的光线在苏万贯安详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那抹若有若无的平和笑意,在此刻看来,充满了无尽的讽刺和悲凉。龟息草的迷雾笼罩着死亡真相,将这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推向了更加幽暗、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渊。
药,是谁下的?是那个假扮者吗?还是另有其人?匕首刺入的瞬间,那个曾经叱咤临水镇的首富,究竟是已然魂归地府,还是在无知无觉的假死黑暗中,迎来了那穿透心脏的、冰冷的剧痛?
龟息草带来的,不仅是假死的谜团,更是对生命消逝那一刻最残酷的拷问。
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龟息草带来的震撼尚未散去,那令人发指的作案手法——利用假死状态行凶——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昏黄的烛光下,苏万贯安详的面容与胸口狰狞的匕首,构成了一幅极致悖论的恐怖图景。
罗十三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开始将散落的线索碎片强行拼合。幺妹子指尖捻着那方包裹着人皮边角料的油纸,红唇紧抿,眼中闪烁着洞悉阴谋的寒光。墨成捕头则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脸色灰败地靠在书架上,口中反复念叨着“龟息草……假死……”,显然还未从那骇人的推论中完全回神。潇潇紧紧挨着罗十三,小脸苍白,身体微微发抖,这场精心策划的杀戮彻底打败了她对“恶”的认知。
“画皮假扮、密室机关、龟息假死、心脏刺杀……”罗十三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锋利的刀刃在青石上刮过,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这绝非临时起意,而是预谋已久!凶手不仅心思缜密,手段狠毒,更对苏府、对苏万贯的习惯、甚至对这书房的隐秘构造都了如指掌!”
他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众人心中那扇名为“嫌疑人”的大门。一张张面孔在昏暗中快速闪过:哀泣的柳如眉,怨毒的苏文柏,悲恸的周管事,怯懦的苏婉儿,以及……那张过分平静、如同戴着一张完美面具的——陈账房的脸!
罗十三的思维首先锁定这位年轻的继室夫人柳如眉。
遗产!苏万贯死后,作为正室遗孀,她是最大、最直接的受益人!苏家庞大的财富,足以成为最原始的犯罪驱动力。更何况,她还曾“无意”透露苏万贯在追查巨额亏空,暗示苏家可能面临倾家荡产的风险——这更可能促使她铤而走险,在财富彻底蒸发前动手!
手腕上那几道新鲜抓痕!她解释为猫抓,但时机太过巧合(案发前一两天),伤痕细长,更似人指甲用力抓挠所致!这抓痕,是否来自与同谋的争执?或是……在给苏万贯下药时遭遇的意外反抗?她哀婉动人的表象下,是否隐藏着对财富的贪婪和对“年老丈夫”的厌倦?她在灵堂上看似哀伤,眼神深处那抹一闪而逝的锐利和审视,又代表着什么?
作为苏府女主人,她有机会接触苏万贯的饮食起居。在茶水中下药,对她而言易如反掌!
陈账房:这张冰冷平静的脸,瞬间占据了罗十三思维的中心。
上月十五才入府,时间点敏感!恰在苏万贯开始追查巨额亏空之时!他的背景一片空白。
超乎常人的冷静!面对雇主惨死,毫无波澜,回答问题如同精密仪器,滴水不漏,逻辑清晰到冷酷!这种“非人”的平静本身就是最大的反常!他的房间整洁到病态,毫无生活气息,像随时准备撤离的安全屋!
账房!他负责所有账目,那笔“做得极好”的巨额亏空,他难逃干系!甚至可能就是主谋!他精通账目伪造,心思必然缜密,完全有能力策划如此复杂的谋杀!
幺妹子在他袖口附近捕捉到极其微弱的鱼胶腥气!与人皮边角料和储物间残留的气味完全吻合!这绝非巧合!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掌握顶级画皮术、剥皮制具、并亲自假扮苏万贯制造“双簧”戏码的人!
潇潇用特殊血液激活玉佩投射出的年轻阴郁面容,与他那张平静脸孔下的轮廓有着惊人的、无法忽视的相似度!这几乎是指向他的身份铁证!
作为新入府却能迅速接触核心账目的人,他完全有机会在“整理账册”等名义下,进入书房,发现甚至改造那个活动墙机关!他对苏府的熟悉程度,远超一个普通账房!
苏文柏他对父亲的怨恨直白而浓烈,父子间因金钱(巨额药费)爆发激烈争吵是事实。他有充分的理由希望父亲消失。
不在场证明!案发关键时间段,他在薛神医处针灸,有薛神医和药童双重人证,看似坚不可摧。这几乎将他排除在直接行凶者之外。
他对双鱼玉佩传说那轻蔑态度下,是否隐藏着更深的心思?他体弱多病是真,但“痨病鬼”的标签是否也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周管事忠心耿耿,悲痛真实,证词可靠,且无动机和能力实施如此复杂的犯罪。苏婉儿怯懦胆小,虽有“陌生声音”的关键线索和“双鱼”荷包的疑点,但更像无意中触及了阴谋边缘的旁观者,缺乏主谋的胆魄和执行力。
线索如同无形的丝线,迅速收束、缠绕,最终在罗十三的脑海中,指向一个清晰而合理的推论核心——
柳如眉与陈账房勾结!
柳如眉贪图遗产,陈账房制造亏空、图谋不轨(或许也觊觎苏家财富或另有所图),两人一拍即合!
陈账房利用画皮术假扮苏万贯(人皮来源成谜,或是某个失踪的可怜人),在案发夜进入书房,制造“两个老爷争执”的假象(迷惑可能的目击者)。他精通机关,用活动墙制造密室假象并脱身。他极有可能也是龟息草的提供者(来历神秘,可能有特殊渠道)。
柳如眉利用身份便利,在苏万贯的茶水中下入微量龟息草。待药效发作,苏万贯陷入假死状态后,她或是亲自进入书房(有钥匙),或是发出信号,由藏匿在储物间的陈账房通过活动墙进入书房,将匕首刺入假死状态下的苏万贯心脏!那手腕的抓痕,很可能是在下药或行凶过程中,与假死状态下意识挣扎的苏万贯(或与陈账房争执)时留下的!
谋财害命!柳如眉得到苏家遗产,陈账房或许能掩盖亏空甚至从中渔利,或者他另有所图(比如那双鱼玉佩本身?)。密室、假扮、假死,所有诡计都是为了掩盖真相,将谋杀伪装成悬案或推向鬼神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