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镇国公府温顺知礼的嫡女沈疏月,世人眼中最配得上定远侯世子萧珩的闺秀。
十年间我为他熬制药膳、绣制战袍,他却当着我的面夸赞尚书千金琴艺无双。及笄礼前夜,
我接下江南名医世家的婚书。宴席上父亲宣布喜讯时,萧珩手中的玉杯砰然碎裂:“沈疏月,
你再说一遍要嫁谁?”他策马追到渡口,赤红着眼抓住我嫁衣:“那些药膳算什么?
这些年你算什么?”我抽回手轻笑:“世子爷,妾身如今是顾家妇。”船帆升起时,
岸上传来他沙哑嘶吼——混着血腥味的三个字消散在风里:“...我慌了。”1暮春时节,
镇国公府内却仿佛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霜寒。雕梁画栋的厅堂里,衣香鬓影,环佩叮当,
京城里有头脸的贵人们几乎齐聚于此,庆贺镇国公府嫡长女沈疏月的及笄之礼。
本该是喜庆喧闹的场面,此刻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连丝竹之声都识趣地停了。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席间那位身着玄色云纹锦袍的年轻男子身上。定远侯世子,萧珩。
他手中那只上好的羊脂白玉杯,就在方才那一声脆响中,
四分五裂地溅落在光可鉴人的青金石地面上。澄澈的酒液混着几缕刺目的鲜红,
迅速在他指间蜿蜒流下,洇湿了昂贵的袍袖。他却浑然不觉,
一双深如寒潭的眸子死死钉在厅堂中央那个穿着簇新海棠红百蝶穿花云锦长裙的少女身上,
那眼神,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生吞活剥。“沈疏月,”萧珩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冰渣,砸在寂静的空气里,“你再说一遍,
你要嫁谁?”2满堂宾客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镇国公沈崇山的脸色铁青,
放在案几上的手微微颤抖,显然被萧珩这当众失仪、近乎质问的举动气得不轻。
国公夫人柳氏则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帕子绞得死紧。风暴的中心,
沈疏月却站得笔直。那身鲜艳的海棠红,衬得她肤色越发莹白如玉。
繁复的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碧玉簪,耳垂上缀着小小的珍珠,除此之外再无多余饰物。
她微微抬着下颌,目光平静无波地迎向萧珩那双燃着怒焰与惊涛的眼睛,
仿佛那碎裂的玉杯、那质问的咆哮、那满堂的惊愕都不过是拂过水面的微风,
激不起她眼底半分涟漪。“世子爷方才想必听清了。”她的声音清凌凌的,不高,
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家父已应允江南顾氏之请。
疏月不日便将启程,嫁与顾氏三公子顾言蹊为妻。”江南顾氏!名满天下的杏林世家!
“轰——”低低的议论声再也压抑不住,瞬间在宾客席间炸开。
无数道惊诧、探究、难以置信的目光在沈疏月和萧珩之间来回扫视。
谁不知道镇国公府的嫡女沈疏月与定远侯世子萧珩是打小一块长大的情分?十年相伴,
青梅竹马,沈疏月对萧珩的细心照料,整个京城都看在眼里。所有人都默认,待沈疏月及笄,
两家便会顺理成章地结为秦晋之好。萧珩少年袭爵,战功赫赫,
是天子近臣;沈疏月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是公认的世子夫人最佳人选。
可如今……这唱的是哪一出?沈家嫡女,竟要远嫁江南,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家子?
而看萧世子的反应,竟是全然不知情?萧珩只觉得一股灼热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
耳中嗡嗡作响,眼前甚至黑了一瞬。沈疏月那平静无波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他的心窝,再反复搅动。江南顾氏?顾言蹊?
那个据说只会捧着药罐子、满身药草味的酸腐书生!荒谬!可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死死盯着沈疏月,试图从她那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上找出一丝赌气的痕迹,
一丝伪装的破绽。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让他心慌,
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惧。十年。整整十年!他早已习惯了生命里有她的存在。
习惯了她每年冬天雷打不动送来的、用小火煨了整夜的参茸药膳,
驱散他从北境带回来的满身寒气。习惯了他每一次出征前,
她默默递上的、针脚细密得挑不出一丝错的崭新战袍和护身软甲。习惯了他每一次凯旋回京,
总能在城门口攒动的人群里,第一眼就看到她安静等待的身影,
递上一方带着淡淡清香的素帕,为他拭去风尘。习惯了他偶尔被朝务军情烦扰时,
她无声地奉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清心茶。他习惯了她的温顺,她的妥帖,她的……理所当然。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一直这样守在他身边,等着他。等着他功成名就,
等着他兑现那个虽未明言、却早已是双方长辈和整个京城共识的承诺——娶她过门,
让她成为定远侯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他甚至想过,她性子这般柔顺安静,
将来定能替他打理好后宅,让他无后顾之忧。至于她自己?萧珩从未深想过。她喜欢做什么?
想要什么?在他固有的认知里,她最大的愿望,就该是成为他的妻子。就在上月,
兵部尚书家的赏花宴上。他多饮了几杯,席间听得尚书千金赵婉清抚了一曲《凤求凰》,
琴音淙淙,技艺确实不俗。席间有人赞道:“赵**琴艺无双,堪称京城闺秀翘楚。
”当时沈疏月就坐在他侧后方不远的花荫下,安静地剥着一颗水润的葡萄。
他带着几分醉意,随口便接了一句:“婉清**琴艺,确实当得‘无双’二字,余音绕梁,
令人忘俗。”他记得自己说这话时,眼角余光似乎瞥见沈疏月剥葡萄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指尖沾染的汁水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光。但也仅仅是一顿,她便又恢复了平静,
将那颗剥好的葡萄轻轻放入她母亲面前的青玉碟中,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他当时并未在意。
一句无关紧要的客套称赞罢了。他甚至觉得,沈疏月这般识大体,定不会为这等小事拈酸。
原来……那短暂的停顿,那平静无波下的暗涌,早已是无声的告别?
3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攫住了萧珩的心脏,比北境最凛冽的寒风还要刺骨。
他看着她那双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好像,
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这个陪伴了他十年的女子。“为什么?”萧珩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全然不顾满堂宾客,也顾不得指间仍在滴落的血珠,他向前逼近一步,
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威压,直直笼罩住沈疏月,“沈疏月,你给我一个解释!
”镇国公沈崇山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案,怒喝道:“萧珩!休得无礼!
此乃我镇国公府家事!疏月的婚事,自有她父母做主,轮不到你在此置喙质问!来人,
送世子去偏厅包扎!”几名国公府侍卫硬着头皮上前,
却被萧珩周身散发的骇人戾气逼得不敢近身。沈疏月微微侧身,避开了萧珩过于灼人的视线,
对着父亲福了一礼,声音依旧平静:“父亲息怒。世子爷只是……一时情急,
未能接受疏月觅得良缘的消息罢了。”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萧珩,那双清澈的眼眸里,
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失态与狼狈,却无半分波澜。“世子爷,
”她的声音清晰而疏离,如同隔着千山万水,“十年相伴,疏月感念于心。只是儿女婚事,
终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南顾氏门风清正,顾三公子人品端方,志向高洁,
与疏月心意相通,实为良配。世子爷……当为疏月贺。”“心意相通?良配?
”萧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嗤笑出声,笑声里充满了暴戾和难以置信的痛楚,
“沈疏月!你告诉我,那个只会摆弄草药的顾言蹊,他懂你什么?他能给你什么?荣华?
地位?还是他顾家那几间破药铺?!”他几乎是吼了出来,额角青筋暴跳,
“你沈疏月生来就该是站在云端的人!你告诉我,他凭什么?!”凭什么?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刺了沈疏月一下,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指尖微微蜷缩,
掐进了掌心。凭什么?凭顾家递来的婚书上,顾夫人亲笔所书的“闻沈氏女深明医理,
心慕岐黄,吾儿言蹊志同,愿结鸳盟,共研百草,悬壶济世”?凭顾家承诺,
婚后她依旧可以翻阅顾氏珍藏的医书孤本,甚至可以跟随顾家名医坐诊,精进医术?
凭顾言蹊托人送来的那封简短书信,上面只有一行字:“江南杏林春深,愿与卿共赏。
岐黄路上,同行不孤。”凭的是……尊重。是她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非一个“最适合的世子夫人”模板,被看到、被承认的价值。这些,
眼前这个暴怒的、高高在上的定远侯世子,他懂吗?他会在乎吗?
沈疏月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涟漪也彻底平复了。她甚至微微弯了弯唇角,
那是一个极淡、极轻,却带着千钧之重的释然笑意。
她不再看萧珩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而是转向自己的父母,盈盈下拜。“父亲,母亲,
”她的声音温婉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女儿有些乏了。
顾家迎亲的队伍尚在途中,女儿想先回房稍作整理,打点行装。
”柳氏看着女儿平静无波的脸,心头一阵酸涩绞痛,连忙点头:“好,好孩子,你去吧。
这里有爹娘在。”沈疏月又对满堂宾客行了一礼,姿态从容优雅,
仿佛刚才那场惊涛骇浪与她毫无关系。她转身,
海棠红的裙裾在光滑的地面上划过一道决然的弧线,没有丝毫停顿,更无半分眷恋的回眸,
径直朝着内院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个纤细却挺直如修竹的背影。
萧珩眼睁睁看着那抹刺目的红色消失在厅堂侧门的珠帘后,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随着她的离去,被硬生生从他生命里抽离了。指间的剧痛后知后觉地传来,
混合着心头那股灭顶的恐慌和灼烧般的愤怒,几乎要将他撕裂。“沈疏月!
”他不顾一切地嘶吼出声,抬脚就要追上去。“拦住他!”沈崇山厉声下令。
侍卫们再不迟疑,数人上前,牢牢架住了状若疯虎的萧珩。“滚开!放开本世子!
”萧珩双目赤红,拼命挣扎,一身武功此刻却因心神剧震而失了章法,竟一时挣脱不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珠帘晃动,再不见伊人踪影。
巨大的无力感和从未有过的恐慌如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疏月……沈疏月……”他喃喃着,
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哀求。满堂宾客鸦雀无声,
看着这位往日里矜贵骄傲、睥睨京城的定远侯世子,此刻被侍卫架着,形容狼狈,指染鲜血,
失魂落魄地喊着那个决然离去的女子的名字,眼神空洞得如同失去了所有星辰的夜空。
4一场精心筹备、本该完美落幕的及笄盛宴,彻底沦为京城未来数月最大的谈资。
而风暴的核心,沈疏月,正一步步走回她居住了十五年的“疏桐院”。院如其名,
几株高大的梧桐树亭亭如盖,在暮春的暖阳里投下斑驳的光影。一踏入院门,
隔绝了前厅所有的喧嚣与窥探,沈疏月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才几不可察地微微松懈下来。
一阵强烈的虚脱感席卷全身,指尖冰凉,掌心却全是冷汗。“**!
”贴身丫鬟云岫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担忧和后怕。她一直守在院门附近,
前厅那惊天动地的碎裂声和世子爷的咆哮,她听得一清二楚。沈疏月轻轻摆了摆手,
示意自己没事。她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石桌冰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春衫传来,
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她抬眼望着头顶那片被梧桐枝叶切割得细碎的蓝天,
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带着草木的清新,却驱不散心头的沉重。十年。她闭了闭眼。
那些记忆的碎片,如同挣脱了闸门的洪水,汹涌而来,带着旧日的温度,也带着刺骨的冰凉。
初见萧珩,她不过是个五岁的粉团子,随母亲入宫赴宴,在御花园迷了路。
是那个穿着玄色小锦袍、板着脸像个小大人似的七岁男孩,
皱着眉斥退了想捉弄她的顽劣皇子,牵着她冰凉的小手,穿过重重花径,
把她送回了母亲身边。那时他手心传来的温度,是她对“安心”最初的记忆。十岁那年,
她随祖母去京郊护国寺祈福,回程时马车惊了。拉车的马发了狂,
拖着车厢直冲向陡峭的山崖。是萧珩!他不知何时带了侍卫骑马经过,千钧一发之际,
他竟毫不犹豫地从疾驰的马背上飞身扑向她的车厢辕头,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勒住缰绳,
硬生生将马头拽偏,惊马擦着悬崖边冲了过去。巨大的惯性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撞在路边的山石上,手臂当场骨折。她被母亲从几近散架的车厢里抱出来时,
只看到他满身尘土,脸色惨白,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着,
却还强撑着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疏月妹妹,没事了。”那笑容,那断臂之痛,
曾在她少女的心湖里投下怎样巨大的涟漪。十二岁,他初入军营历练,
寒冬腊月里被派去驻守苦寒的北境边关。京城的贵女们都在赏雪吟诗,围着暖炉抱怨天冷。
她却在小小的厨房里守了整整一夜。笨拙地辨识药材,小心翼翼地控制火候,
只为熬好一盅能暖身驱寒的参茸汤。天不亮就央求父亲身边可靠的亲兵,快马加鞭送往北境。
后来他回信,只有寥寥数语:“汤甚暖。边关苦寒,勿念。
”信纸上似乎还沾染着风雪的凛冽气息。她捧着那薄薄的信纸,心里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十五岁,他第一次以少将军的身份领兵出征,对抗南下劫掠的狄戎。出征前夜,
她熬红了眼睛,终于将最后一片坚韧的犀牛皮缝缀到他新战袍的护心位置。
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送行时,人潮汹涌,她挤在送别的百姓中,远远地看着他高踞马上,
甲胄森然,意气风发。他目光扫过人群,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那一刻,
她心跳如鼓,觉得所有的辛劳都值了。5一年前,他大破狄戎主力,凯旋回朝,圣心大悦,
加官进爵,恩宠一时无两。庆功宴上,他一身耀眼戎装,被无数赞誉和倾慕的目光包围。
她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与王公贵胄们谈笑风生,看着他接过尚书千金赵婉清敬上的美酒,
看着她如花的笑靥离他那样近。席间有人起哄,让赵**抚琴助兴。一曲《凤求凰》罢,
满堂喝彩。有人高声赞道:“婉清**琴艺无双,绕梁三日,世子以为如何?
”萧珩饮尽杯中酒,朗声笑道:“婉清**琴艺,确乃当世无双,此曲只应天上有,
萧某有幸闻之,幸甚!”那“无双”二字,如同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沈疏月的耳中。
她正低头,用银签子小心地剥着一颗水润饱满的葡萄。指尖微微一颤,
晶莹的葡萄汁沾染在葱白的指腹上,黏腻冰凉。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隔着觥筹交错的人影,
萧珩的目光恰好扫过她这边。四目相对。他的眼神里带着尚未散尽的愉悦笑意,
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或许是习惯性的安抚?仿佛在说:这种场面话,不必当真。
那一刻,沈疏月清晰地听到了心底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不是尖锐的疼痛,
而是一种缓慢的、无声的坍塌。她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将那颗剥好的葡萄轻轻放入母亲面前的青玉碟中,然后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所有翻涌的情绪。
原来,十年的药膳温热,抵不过一句“琴艺无双”的应酬称赞。原来,
无数个日夜的飞针走线,缝制的战袍能护他刀枪,却护不住他一句无心却伤人的话。原来,
她沈疏月在他萧珩的生命里,早已被定位成一个温顺、妥帖、永远在身后等待的符号,
一个无需投入过多关注、更无需考虑其内心波澜的“习惯”。他习惯了她的存在,
如同习惯呼吸空气,理所当然到近乎漠视。他从未想过,这片空气也会有消散的一天,
更未想过,当它真的消散时,他会窒息。6及笄礼前的一个月,江南顾氏的提亲信函和婚书,
悄然送到了镇国公沈崇山的案头。信是顾家当家主母亲笔,言辞恳切,
言明仰慕沈家**贤名,更听闻其深谙医理,心性纯良。顾家三子言蹊,自幼研习岐黄,
性情温和端方,亦对沈**心向往之。顾家愿以重礼聘之,并郑重承诺,沈疏月嫁入顾家后,
可自由阅览顾氏珍藏医典,亦可随顾家医者行医问诊,顾家上下,必以师礼敬之。
随信附上的,还有顾言蹊的一封短笺。素白的宣纸上,是清隽挺拔的字迹:“江南春好,
杏林深处。闻卿精研草木,心慕兰芝。愿与卿执手,共探青囊奥义,悬壶以济苍生。
前路或有荆棘,言蹊当为卿披荆斩棘,同行不孤。盼复。”没有华丽的辞藻,
没有浮夸的许诺。只有一份对她“精研草木”的知晓,一份“共探青囊”的邀约,
一份“披荆斩棘,同行不孤”的担当。沈疏月捏着那薄薄的信笺,指尖微微颤抖。杏林深处,
悬壶济世……这八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底尘封已久的渴望。
小丫鬟身上练习针灸、被母亲发现后无奈叹息的日子;那些看到贫苦百姓病痛却无能为力时,
心中涌起的无力与悲悯……这一切,原来并非她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并非注定要被深锁在后宅的脂粉盒中。在遥远的江南,在一个陌生的家族里,竟有人看到了,
并且愿意为她铺就一条通向这“痴心妄想”的路。父亲沈崇山初闻顾家提亲,勃然大怒。
他属意的乘龙快婿,从来就只有萧珩!顾家?纵然是杏林世家,声名远播,
但终究是士农工商里的“工”,如何能与世代簪缨、手握兵权的定远侯府相提并论?
女儿嫁过去,简直是自降身份!是母亲柳氏,
看着女儿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近乎孤注一掷的亮光,心软了。她背着丈夫,
悄悄安排了一次极其隐秘的会面——在护国寺供奉药王菩萨的偏殿里,隔着几重素纱屏风。
沈疏月见到了那位顾家派来的、最是稳重可靠的嬷嬷。嬷嬷并未多言,
只是恭敬地呈上了一个紫檀木盒。盒中并非金银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