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纹车的速度比想象中更惊人。淡青色的风纹托着车身,在林间低空掠过,两侧的树木化作模糊的绿影,风声呼啸着灌进车厢,带着天耀帝国特有的干燥气息。林言掀开窗帘一角,看着下方飞速倒退的沟壑与山脊,心脏却像被无形的手攥着,越来越紧。
“林公子,再有一日路程,就能看到天耀城的城墙了。”苏忠的声音从车头传来,带着几分沉稳,“黑纹狱位于皇城西侧,是帝国最重的监狱,守卫都是皇室亲卫,灵纹力最低也是灵纹士巅峰。”
林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传讯哨,哨身的玉兰花印记被体温焐得温热:“里面有没有苏家的人?”
“有倒是有,”苏忠的声音低了些,“家主早年在黑纹狱安插过眼线,但三年前帝国清洗,大部分人都暴露了,现在只剩一个杂役,消息传递极慢。”
林言沉默了。杂役能提供的帮助微乎其微,看来这次只能靠自己。他靠在车厢壁上,闭目运转《吞天诀》。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灵纹力已稳固在灵纹徒后期,炎龙纹与虚空纹的融合也更顺畅,只是距离灵纹士,还差一道坎。
“苏忠,黑纹狱的布局你清楚吗?”他突然开口。
“只知道大致轮廓,”苏忠的声音带着回忆,“监狱分内外两层,外层是普通牢房,内层是‘禁纹区’,专门关押灵纹师,据说里面布着‘锁灵阵’,进去的人灵纹力会被压制九成。”
锁灵阵?林言皱眉。压制九成灵纹力,意味着他的双生纹几乎无用。这比锁龙阵更棘手。
“有没有别的入口?比如下水道或者密道?”
“不可能,”苏忠断然道,“黑纹狱建在玄武岩上,坚不可摧,连老鼠都钻不进去。唯一的入口就是正门,由灵纹宗级别的狱卒统领看守。”
林言的心沉了沉。正门强攻无异于送死,锁灵阵又克制灵纹力,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他想起墨尘的机关术,或许可以从阵法本身入手。锁灵阵既然能压制灵纹力,必然有能量源,只要找到并毁掉它……
“林公子,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苏忠的声音带着犹豫,“三日后是帝国的‘赦纹日’,每年这一天,狱卒会押解重犯去祭坛献祭,以求灵纹庇佑。如果苏**被归类为‘重犯’,或许会在押送名单里。”
“献祭?”林言想起焚心谷的场景,眉头皱得更紧,“和林啸天的献祭一样?”
“不一样,是皇室的传统仪式,相对‘体面’些,”苏忠解释道,“但押送途中守卫森严,想救人依旧难如登天。”
林言没再说话,掀开窗帘看向天际。夕阳正沉入西山,给云层镀上一层金红,天耀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盘踞在平原中央。城墙高耸入云,青灰色的砖石上布满了防御灵纹,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天耀皇室引以为傲的“玄黄守护纹”,据说能抵挡灵纹王的攻击。
“好一座雄城。”林言喃喃自语,却从那辉煌的景象中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这座城里,有高高在上的皇室,有盘根错节的世家,还有与暗影魔宗勾结的势力,苏瑶被关在这里,就像落入蛛网的蝴蝶。
风纹车在城外三十里的驿站停下。苏忠换了身普通的布衣,将风纹兽藏进驿站后院的结界,才对林言说:“林公子,城里盘查严,我们得分开走。我去联系苏家在都城的暗线,打探大**的具体关押位置,你先去‘迎客楼’住下,那里是苏家的产业,安全。”
他递给林言一块刻着玉兰花的木牌:“凭这个可以入住,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林言接过木牌,指尖触到冰凉的刻痕,点了点头:“小心些。”
苏忠拱了拱手,转身混入进城的人流。林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才整理了一下衣襟,跟着人群走向城门。
天耀城的城门比望月城宏伟百倍,两扇青铜门足有十丈高,上面镶嵌着巨大的灵纹晶,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幽光。守城的卫兵穿着银甲,腰间的长刀刻着皇室特有的龙纹,目光锐利如鹰,对每个进城的人都仔细盘查。
轮到林言时,卫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在他清俊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外地来的?进城做什么?”
“来寻亲。”林言拿出苏忠给的通关文牒,上面的信息是苏家装订好的,身份是来自边境的小商人。
卫兵接过文牒,又检查了他的行囊,见只有些干粮和换洗衣物,没发现异常,才挥挥手放行:“进城后别乱逛,最近查得严。”
林言点点头,随着人流走进城门。城里比他想象中更繁华,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宽阔平整,两侧的店铺鳞次栉比,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虽然已是夜晚,却依旧车水马龙,叫卖声、马蹄声、灵纹晶碰撞的脆响交织在一起,比望月城热闹十倍。
但繁华之下,暗流涌动。林言注意到,每隔几十步就有一队巡逻的银甲卫兵,他们的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个行人,腰间的令牌泛着与黑纹狱相似的冷光。偶尔有穿着黑袍的人走过,卫兵们却视而不见——是暗影魔宗的人,他们在天耀城竟如此堂而皇之。
迎客楼位于城东的商业区,是座三层高的木楼,门口挂着盏巨大的走马灯,上面雕刻着苏家的玉兰花徽。林言刚走到门口,就有伙计热情地迎上来:“客官住店?”
林言亮出木牌,伙计的眼神立刻变了,恭敬地引他上楼:“苏管事吩咐过,给您留了最好的天字间。”
房间布置得简洁雅致,推开窗就能看到街上的景象。林言刚坐下,伙计就端来热腾腾的饭菜,悄声道:“苏管事说,让您别急,他今晚就会有消息。”
林言点点头,等伙计离开,立刻走到窗边,借着夜色的掩护观察四周。迎客楼对面是家兵器铺,老板正拿着一把纹刀与一个黑袍人交易,动作鬼鬼祟祟;斜对面的茶馆里,几个银甲卫兵正和一个灰衣人低声交谈,看神情显然是在传递什么情报。
“果然不简单。”林言低声自语,看来苏家在都城的据点,早已被各方势力盯上。他不敢大意,将焚天令握在手里,这木牌能隐匿灵纹力,是目前最稳妥的护身符。
夜里三更,窗外传来三声轻叩。林言打开窗,苏忠的身影如同狸猫般窜了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怎么样?”林言急问。
“查到了,”苏忠的脸色凝重,“大**被关在内层的禁纹区,编号‘玄字七号’。看守她的是皇室亲卫统领赵坤,灵纹宗中期,据说擅长‘镇狱纹’,能瞬间禁锢对手的灵纹力。”
“镇狱纹?”林言皱眉,又是克制灵纹力的招式。
“更麻烦的是,”苏忠压低声音,“三日后的赦纹日,献祭名单上有大**的名字。赵坤已经放话,要亲自押解她去祭坛,说是要让‘不识抬举的苏家丫头’尝尝灵纹献祭的滋味。”
林言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白。献祭名单?赵坤?这两个名字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有没有办法在押送途中动手?”
“难,”苏忠摇头,“押送路线会经过朱雀大街,两侧都是高楼,极易设伏,但也意味着我们的行动会被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赵坤身边有十名灵纹士巅峰的亲卫,个个都是死士。”
林言走到窗边,看着街上巡逻的卫兵,眼神渐渐坚定:“再难也要试。苏忠,你能弄到押送路线的详图吗?越详细越好,包括两侧的建筑结构。”
“可以,苏家在工部有熟人,能弄到街道图纸。”
“还有,”林言补充道,“我需要一些东西:十斤火油,三捆粗麻绳,还有……能在石头上钻孔的工具,越锋利越好。”
苏忠愣了一下,不明白他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但还是点头:“没问题,明晚给您送来。”
“辛苦你了。”
苏忠摇摇头,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才再次从窗户翻出去,融入夜色。
林言关紧窗户,走到桌前,铺开从苏忠那里拿来的简易地图,用手指沿着朱雀大街的路线慢慢划过。两侧的建筑大多是三层楼高,最适合设伏的是中段的绸缎庄,那里有个宽敞的阁楼,视野开阔,且后巷狭窄,便于撤退。
“赵坤……灵纹宗中期……”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在绸缎庄的位置重重一点,“就在这里。”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地图上,映出少年清俊却异常坚定的侧脸。他知道,三日后的押送,将是他穿越以来最凶险的一场赌局,赌注是苏瑶的命,也是他自己的命。
但他没有丝毫退缩。
因为他记得灵纹殿外,苏瑶挡在他身前说“我相信你不是邪纹”;记得黑风森林里,她用生命之花纹为他疗伤时的专注;记得焚心谷崖边,她哭着喊“别丢下我”……这些画面像烙印般刻在他心底,支撑着他走过最黑暗的时刻。
“等着我。”林言对着窗外的月光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夜风吹过天耀城的街道,卷起几片落叶,像在回应他的誓言。远处的黑纹狱方向,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沉闷而悠长,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三日后的朱雀大街,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