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数字在财务报表上不断跳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不祥的预兆,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瞬间撕裂了赵兰的耳膜,带来一阵剧烈的耳鸣。这声音并非来自火灾警报,而是煤气管道压力骤降时发出的尖锐啸叫——显然,有人暗中动了手脚!赵兰的心脏猛地一紧,她几乎是本能地猛地起身,身体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她那双昂贵的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却仿佛失去了应有的支撑力,脚下的感觉异常虚软,就像踩在松软的棉花上一般。就在这一刹那,她的视野瞬间被一片橘红色的火焰所吞没,灼热的气浪如同一头狂怒的猛兽,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将她拍向墙壁。赵兰的身体重重地撞击在冰冷的墙面上,疼痛感瞬间传遍全身。然而,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美食城总经理赵兰最后的感受,却并非是肉体上的剧痛,而是心中那股滔天的愤怒和不甘——她耗费无数心血精心构筑的商业帝国,连同她自己的命运,竟然要毁于如此卑劣**的算计之中!这种被背叛和摧毁的感觉,比任何肉体上的痛苦都要来得更加深刻和难以忍受。
……
霉味,刺鼻的霉味混合着劣质烟草和汗馊气,像湿透的裹脚布塞满了赵兰的鼻腔。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呕吐,身体仿佛被重型卡车碾过,每一寸骨头都在**。她艰难地睁开眼。
土坯墙,裂缝像丑陋的蜈蚣蜿蜒爬行。糊着旧报纸的顶棚,洇着深黄色的水渍。身下是硬得硌人的土炕,铺着一张磨得发亮的破草席。昏暗的光线从糊着塑料布的窗户透进来,勉强照亮这间不足十平米的、散发着贫穷和绝望气息的屋子。
这不是她的顶层豪华公寓。
“赵妮儿!死猪!太阳晒腚了还不起!等着老子喂你呢?!”一个粗嘎、带着宿醉和戾气的男声在门外炸响,伴随着“哐当”一声,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只穿着破旧黄胶鞋的脚狠狠踹开。
赵兰,或者说,是目前占据着这具名为“赵妮儿”的躯体的灵魂,她的瞳孔刹那间猛地收缩,仿佛被一股隐秘而强劲的力量重重击中。无数记忆碎片仿若湍急奔腾的浪涛,毫无征兆地大量涌入她的脑海。这些记忆混乱得如同缠绕在一起的丝线,充满令人愤懑又心酸的屈辱味道。
在槐树村,“赵妮儿”的名字几乎无人不晓,可她的出名并非源于什么光彩之事,而是成了大家眼中任人欺负的受气包和沉默寡言的闷葫芦。她的丈夫**,是个整日游手好闲、被赌博迷了心智的彻头彻尾的二流子。他整天无所事事,完全不把家庭的责任放在心上,只要自己心里不痛快,就对赵妮儿又打又骂,丝毫没有一点作为丈夫应有的温柔与担当。
赵妮儿的公婆更是刻薄到了极点,他们丝毫不理解赵妮儿为这个家付出的辛勤劳动,反而在日常生活里处处挑赵妮儿的毛病,时不时就恶语相加。村里的邻里们也都对赵妮儿投以轻蔑的目光,好像她生来就该被人看不起。
就在昨天,仅仅是因为赵妮儿没能按时把晚饭做好,喝得醉得一塌糊涂的**顿时火冒三丈,野蛮地用力推搡她,使得她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了坚硬的灶台上,一下子就昏死了过去。当时那痛入骨髓的感觉和满心的绝望无助,直到现在还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她的灵魂里。
**摇摇晃晃地进来,头发油腻,眼泡浮肿,嘴里喷着劣质白酒的臭气。他看见炕上的女人睁着眼,非但没半分愧疚,反而更添怒火:“装什么死!赶紧滚起来!老子昨晚手气背,输光了,家里还有钱没?藏哪了?”
他伸手就朝赵兰的衣襟抓来,动作粗鲁,带着常年施暴者的熟练。
就在那只脏手即将碰到身体的瞬间,炕上的女人动了。
不是赵妮儿惯常的瑟缩和躲避。她猛地侧身,动作迅捷得不像一个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农妇,同时左手在炕沿下飞快地一摸——那是赵妮儿记忆里藏着一根烧火棍的地方。冰冷的金属触感入手,是半截磨尖了的火钳!
“啊——!”**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那截冰冷的火钳,精准、狠戾地戳在了他伸过来的手腕上!不是致命伤,但尖锐的痛楚瞬间击溃了他的酒意和嚣张。他捂着手腕踉跄后退,惊恐地看着炕上的女人。
赵妮儿缓缓坐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僵硬感,仿佛在适应这具陌生而孱弱的躯壳。她没看惨叫的**,而是径直看向墙角那面裂了缝的破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蜡黄、憔悴的脸,眼角有深刻的皱纹,头发枯黄打结,身上是洗得发白的旧褂子。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冰冷、深不见底,像淬了寒冰的刀锋,与这张脸格格不入,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赵妮儿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了一下。那不是笑,是灵魂深处透出的、对命运荒诞的极致嘲讽。
“钱?”她的声音沙哑,带着赵妮儿声带的特质,但语调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字字清晰,砸在**耳中,“你这种废物,也配问钱?”
**被这眼神和语气彻底冻住了。手腕的疼还在其次,眼前这个“赵妮儿”让他从骨头缝里冒出寒气。“你…你疯了?!你敢打我?!”
“打你?”赵妮儿掀开破被,赤脚踩在冰冷肮脏的泥地上。她个子不高,此刻却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再敢碰我一下,下次戳的就不是手,是眼睛。”她掂了掂手里带着锈迹和干涸泥巴的火钳,眼神在他脸上和下三路扫过,意思不言而喻。
“滚出去。现在。”
**像见了鬼,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屋子,嘴里兀自虚张声势地骂着“疯婆子”、“反了天了”,却再不敢靠近一步。
赵妮儿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浑浊的冷水,狠狠泼在脸上。冰冷刺骨,却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晰。
1993年。槐树村。赤贫。一个废物丈夫。一地鸡毛。
前世商场倾轧的硝烟似乎还在鼻尖萦绕,今生却已身处这绝望的泥潭。但赵兰的灵魂里没有绝望,只有冰冷的愤怒和更冰冷的计算。掌控感!她需要绝对的掌控感!而在这片土地上,掌控感的基础,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