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雪封城。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年迈的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底下,文武百官,鸦雀无声。
镇国公卫严,一身戎装,正慷慨激昂地陈述着由他暂代镇远侯帅位的“必要性”与“紧迫性”。
他说得唾沫横飞,仿佛镇远军离了他,下一秒就要土崩瓦解。
就在这时,大殿外传来一声通报。
「宣……镇远侯府世子,萧玄瑾,上殿!」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殿门。
只见萧玄瑾,穿着一身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素白小朝服,左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在我的陪同下,一步一步,走上了金銮殿。
他的步子很稳,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那张稚嫩的脸上,没有半分怯懦,只有与这金銮殿的威严,格格不入的……冰冷。
卫严看到我们,眉头一皱。
「黄口小儿,也敢上朝议事?殿前失仪,该当何罪!」他厉声呵斥,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萧玄瑾没理他,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龙椅上的皇帝,行了一个标准的臣子礼。
「臣,萧玄瑾,参见陛下。」他声音清脆,响彻大殿,「臣今日上殿,只为一事。我父……不是战死,而是被害!」
一言既出,满朝皆惊!
皇帝的身体,也微微前倾。
「你说什么?」
「臣有证据!」萧玄瑾从怀里,掏出了那张“打猎图”的摹本,由我呈上。
「此乃我父出征前的行军布防图!此图外泄,被送至蛮族手中,才致我父陷入重围!」
卫严一看到那张图,脸色剧变,但随即冷笑一声:「一派胡言!一张来历不明的废纸,也敢当做证据?」
「那再加上这个呢?」
随着萧玄瑾的声音,殿外,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被带了上来。
是裴知意。
她穿着一身囚服,面如死灰。
她一上殿,就跪倒在地,浑身发抖。
卫严看到她,瞳孔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最放心的一枚棋子,会出现在这里。
「裴知意,」萧玄瑾的声音,像数九寒冬的冰凌,「把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
裴知意抬起头,目光扫过卫严,扫过她面无人色的父亲,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陛下!罪女裴知意,有罪!」她泣不成声,「是……是镇国公卫严!是他,威逼利诱我父亲,利用罪女,将……将侯爷的行军图,交给了……交给了林子轩!再由林子轩,送出关外!」
她将那封信和那个鸳鸯香囊,高高举过头顶。
「这是林子轩写给罪女的信,信中明言,一切都是为了‘国公爷的大计’!求陛下降罪!」
人证,物证,俱在!
整个金銮殿,瞬间炸开了锅。
卫严浑身剧震,指着裴知意,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这个**!你敢污蔑本公!」
「是不是污蔑,」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一查便知。」
所有人回头望去。
只见殿门口,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身披染血的铠甲,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满是刀疤和风霜,但那双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
是镇远侯,萧诀!
他没有死!
萧玄瑾看到他的瞬间,那张一直紧绷着的,故作成熟的小脸,终于再也绷不住了。
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爹……」他哽咽着,叫了一声。
萧诀走到他身边,那双杀人如麻的大手,轻轻地,放在了他儿子的头顶上。
「瑾儿,」他声音沙哑,却带着无尽的骄傲,「爹回来了。你……做得很好。」
卫严看着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萧诀,面如死灰,一**瘫坐在地。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真相大白。
萧诀将计就计,假死脱身,不仅揪出了军中内应,更是在我和萧玄瑾的配合下,将朝中的叛党,一网打尽。
皇帝龙颜大悦,当庭下令,将卫严、裴松等人,打入天牢,三族之内,尽皆问斩!
而那个作为棋子的林子轩,在城外被抓住,畏罪自尽。
裴知意,因有揭发之功,免去死罪,但被罚没为官奴,永世不得翻身。她在被拖下殿前,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
我不知道她是在感激我给了她一条活路,还是在憎恨我毁了她的一切。
但,谁在乎呢。
尘埃落定。
金銮殿外,大雪初晴。
萧诀牵着萧玄瑾的手,向我走来。
这位传说中杀伐果断的大将军,看着我,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激赏与感激。
「虞姑娘,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镇远侯府的……」
「侯爷,」我打断了他,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我想,我们还是先谈谈……我这几个月的薪水和奖金问题吧。」
「另外,」我看着身边那个,紧紧拉着我衣角不放,眼眶还红红的小屁孩,「小侯爷的养成计划,我觉得可以进入最终阶段了。」
萧玄瑾抬起头,小声问:「什么最终阶段?」
我弯下腰,捏了捏他那已经瘦出轮廓的脸。
「教你怎么……当一个合格的金主爸爸。毕竟,我虞晚舟的退休生活,可全都指望你了啊。」
阳光洒下,照在我们三个人身上,也照亮了镇远侯府,一条全新的,金光闪闪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