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接下来的六周,谢承安成了我工作室门口一道固定的风景。
他不再试图闯进来,只是每天早上准时出现,靠在对面的石墙上,从开门站到关门。
他一天比一天憔悴。
起初,他还叫人送来各种东西。
第一天是铺满巷口的九百九十九朵香槟玫瑰,被清洁工当做游客丢弃的垃圾扫走。
第二天是一套梵克雅宝的珠宝,我直接让快递员原路退回,连盒子都没打开。
后来,他便不送了,只是站着。
像某种固执的自我惩罚。
巷口咖啡店的老板娘都认识他了,偶尔会问我。
“安然,那个英俊的男人,他是在等你吗?”
我搅着杯里的浓缩咖啡,眼皮都没抬。
“一个问路的。”
有一次我提前关门,去赴纪凡的约。
他拦在我面前,眼里布满红血丝,整个人摇摇欲坠。
“安然,我已经和苏渺离婚了,孩子也打掉了。”
他声音哑得像破风箱。
“一切都是假的,我和她分开了。”
我静静听着,手里转着钥匙,等他说完。
巷口纪凡的车灯亮了一下,在无声地催促我。
“说完了吗?”我问他,语气平静,“我要下班了。”
他身体僵硬地让开了路。
取表那天,是个晴朗的周五。
我将那块修复如初的百达翡丽怀表放在绒布垫上,连同账单一起推过去。
表盖打磨得光可鉴人,内部机芯平稳运作,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谢先生,你的怀表。”
他拿起怀表,看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走动,死寂的眼里迸出些许光亮。
“安然。”他抬起头,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你看,它还能走,我们是不是也可以......”
“安然!”
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纪凡的大嗓门和他蹩脚的中文一起冲了进来。
“你说的那个......猪的肚子......包了鸡!我订到位置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本《中文字典》,显然是现学现卖。
我没忍住,转头朝他笑起来。
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来了。”
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越过谢承安,径直走向纪凡。
“走吧,再晚就不好停车了。”
我与纪凡并肩走出工作室,将身后那道灼人的视线连同整个过去,都关在了门里。
谢承安僵在原地,站在柜台投下的阴影里,紧紧握着那块冰冷走动的怀表。
工作室内空无一人,只有秒针“滴答、滴答”的声响,清晰、规律,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