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五年时间脱胎换骨,变成了魏王府里最不起眼的侍妾。魏王薨逝,顾凛带兵踏平王府,
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我。他看都没看我一眼,目光死死钉在我三岁的儿子身上。「宋惜禾,」
他声音里是毁天灭地的恨意,「我顾家的功法,只有我顾家的血脉能修。说,
这孩子是谁的野种?!」1再见到顾凛,是在魏王的灵堂上。那一天,
我的人生比灵堂上燃着的纸钱还要卑贱。魏王府办丧,半个京城的权贵都来了。
金戈铁马的兵士将王府围得密不透风,肃杀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主殿内,
是魏王正妃和几个得宠的夫人,还有他那些出人头地的儿子们。而我,宋惜禾,
一个被老王爷酒后兴起收入房中、连正式名分都模糊不清的侍妾,连跪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娘,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去给父王磕头?」我三岁的儿子念安扯着我的袖子,小声问。
我把他往怀里揽了揽,压低声音:「心意到了就行,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当然不一样!」
一个尖利的声音钻进耳朵。是魏王的长媳,宋云瑶。她曾是京城最有名的贵女,
也是我那位高高在上的嫡姐。在我家倒台后,她迅速与我父亲划清界限,嫁入魏王府,
成了世子妃。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不让你进,
就是魏王府不认你,更不认你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贱种。」「滚远点,别在这儿碍眼。」
她说着,伸手就给了我一把。我跪得太久,腿脚早就麻了,被她这么一用力,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就在我即将摔在冰冷石板上的瞬间,
我的儿子念安突然像头小豹子一样蹿了出去,一口咬在了宋云瑶的手腕上。「啊!」
宋云瑶的尖叫划破了灵堂的庄严肃穆。这下,乱子彻底大了。魏王世子,
我那位名义上的姐夫,黑着脸命人出来处理。一个身披黑色大氅、看不清面容的高大身影,
在一群甲胄鲜明的护卫簇拥下走了出来。他身边的人低声呵斥着,试图将我们驱离。
可那个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却只是静静地站着。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
像一把淬了寒毒的利刃,直直地**我的心脏。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是他。顾凛。
哪怕他戴着遮住半张脸的玄铁面具,哪怕隔着五年血与火的距离,我也能认出那双眼睛。
那里面曾有过压抑的爱意,后来,只剩下被我亲手碾碎的、焚尽一切的恨。
2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我一把抓起还在愤怒地龇着牙的念安,死死把他按进怀里,用最快的速度转身,
试图混进奔逃的家仆人群中。「拦住她。」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情绪的男声响起。不是顾凛。
是他身边的副将。但命令,显然是来自顾凛。两个如铁塔般的士兵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动弹不得。我听见宋云瑶还在那儿哭诉告状:「王爷,
您看这**和她生的小畜生,竟敢伤我!我夫君定要将他们活剐了!」那道熟悉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抬起头来。」顾凛的声音,
比五年前更低沉,像是裹着冰渣。我僵着脖子,不敢动。我怕他看到我这张脸,
会立刻拔刀杀了我。他似乎是失了耐心,身边的副将上前一步,粗暴地捏住我的下巴,
强迫我抬起头。「宋惜禾。」他叫我的名字,像是在齿间咀嚼着一块淬毒的骨头。
「五年不见,你倒是学会了给老男人生孩子。」我听见宋云瑶倒抽一口凉气,
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我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口罩下的脸,想必已经毫无血色。
「我问你话呢,」他突然俯下身,面具离我的脸极近,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这野种,是魏王那个老东西的?」我猛地一震。
羞辱。极致的羞辱。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他身侧,那位穿着华贵、容貌艳丽的安阳公主,
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柔声说:「凛哥哥,别跟这种下人生气了。魏王新丧,还是正事要紧。
」顾凛没有理会她,那双眼睛依旧死死锁着我。那眼神,让我想起了五年前。
在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我把一袋银子扔在他脚下,告诉他我要嫁人了。
「你一个卑贱的马奴,也配肖想我将军府的荣华?我宋惜禾要嫁,也要嫁给未来的王侯!你,
算什么东西?」「我要你教我武功,不过是图个乐子。现在,我腻了。」我用最恶毒的话,
亲手将他所有的情意和尊严,碾进了泥里。我记得他当时就是这个眼神,他说:「宋惜禾,
你真脏。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是啊。他后悔了。而我,
现在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3当年,我与顾凛,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我是镇国大将军最不受宠的庶女,虽是庶出,却也是主子。而他,
是北境战败后被押送进京的罪臣之子,是我家马厩里最沉默寡言的奴隶。
我为了在皇家秋猎中拔得头筹,赢得我爹一丝半点的关注,遍寻名师而不得。最后,
却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这个身份卑贱的马奴,身负一套刚猛至极的锻体功法。于是,
我用最直接的方式,对他下了命令。「把你那套功夫教给我。」「只要我赢了秋猎,
我就求我爹,还你自由之身,再给你一大笔钱,让你远走高飞。」他起初不从。
我便用尽了主子的手段,鞭打、禁食、威胁。他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直到我查到他还有个失散的妹妹,用他妹妹的下落作为交换,他才终于点了头。那两年,
他成了我一个人的“私教”。在府中荒废的后山,我们度过了无数个挥汗如雨的日夜。
他用最严苛的方式训练我,一次次将我打倒,又一次次逼我站起来。而我,
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看到了他坚硬外壳下那颗骄傲又柔软的心。是我先动了心。也是我,
亲手掐灭了那点火苗。将军府一夜倾覆,我爹被构陷通敌,满门抄斩。
我因在事前被送往尼姑庵“清修”,侥幸逃过一劫。为了保住被发配边疆的幼弟,
我求到了曾经的故交,魏王府的世子妃,我那位好嫡姐宋云瑶门下。
她给了我一条“生路”:取悦年过半百的魏王,成为他的玩物。风水轮流转。如今,
顾凛是踏平旧都,权倾朝野的新任摄政王。而我,是新王刀俎上的一块鱼肉,
带着一个身世不明的孩子,随时可能被剁成肉泥。更可笑的是,
他手下那支最精锐的部队“玄甲军”的招标,
我那个靠着给军队做布鞋、勉强维持生计的小小制衣作坊,竟然也收到了竞标的邀请。
当我走进那座挂着“帅帐”牌子的奢华营帐时,我才发现,
之前一直与我接洽的所谓“后勤官”,不过是顾凛身边的副将。而那张铺着虎皮的大椅上,
顾凛正摘下面具,用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把削铁如泥的佩刀。刀锋反射的寒光,
晃得我眼晕。我进退两难。4副将将我推了进去:「王爷,这位是‘锦绣坊’的宋掌柜。
她家的布鞋,是军中将士们最喜欢的。」然后他又转向我,假惺惺地介绍:「宋掌柜,
这位就是我们摄政王。」我被按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座位上,如坐针毡。席间,
一群新朝的武将轮番向他敬酒,马屁拍得震天响。顾凛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目光却时不时地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酒过三巡,他突然凑到我耳边。
温热的气息混着酒气喷在我颈侧,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怎么,看见本王,
跟见了阎王一样?」「瞧你这脸白的,跟吊死鬼似的……看来是酒喝得还不够。」
他明明是在羞辱我,姿态却做得无比亲昵。旁人见了,都以为我这个小小的布鞋作坊,
攀上了摄政王的大腿,这笔生意是板上钉钉了。于是,那些人精似的武将,立刻调转枪口,
开始轮番灌我酒。我不敢拒绝。我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胃里翻江倒海,
但我脸上不敢露出分毫。我知道怎么才能保住我那个小小的作坊,
保住那些跟着我吃饭的、无家可归的老弱妇孺。崩盘之前,我借口更衣,冲出营帐,
扶着一棵大树吐了个昏天黑地。当我漱了口,整理好仪容,准备回去继续战斗时,
却在营帐后的阴影里,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顾凛!你到底想干什么?」「怎么?陆昭,
你心疼了?」「你有什么火,冲我发!别为难她!」是陆昭!他是我父亲曾经最得力的副将,
也是我和顾凛当年在后山私会的唯一知情者。我心里一紧,刚想出去,就听到一声闷响。
顾凛竟然一拳打在了陆昭的脸上!「这一拳,老子早就想揍你了!」5被打倒在地的陆昭,
擦了擦嘴角的血。他是我父亲最忠心的部下,我家出事后,他散尽家财上下打点,
才保住了我幼弟的命。顾凛揪着他的衣领,眼睛赤红:「要不是这次攻破京城,
看到魏王的家眷名册,我他妈都不知道,宋惜禾竟然嫁给了那个老东西!」
「我当年托你打听她的下落,你还记得吗?」「你说她家出事后,就下落不明了,
你也找不到!」「你明明知道!**什么都知道!那时候我找她都快找疯了!」我的眼泪,
瞬间就涌了上来。我以为他对我只剩下恨,却不知道,在我决绝地离开后,
他曾那样疯了一样地找过我。「我没有骗你。」陆昭的声音嘶哑,「我找到她的时候,
她……已经决定入魏王府了。」他说的是实话。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决定,
因为那不叫决定,那叫认命。但顾凛根本不信:「当时不知道,那后来呢?
你眼睁睁看着她成了别人的玩物,你一次都没想过告诉我?」「你就是不想让我找到她,
对不对?陆昭,**敢不敢承认,你也喜欢她?」「可是你别忘了!
她现在名义上是你曾经主帅的小妾,是你故主的女人!你这么护着她,安的什么心!」「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是我。酒精让我胆子大得没了边。「顾凛!你**!」我吼出声,
却又瞬间没了气力,「你有什么冲我来……怎么说我都行,你别牵扯无辜的人!」
顾凛愕然地看着我,又看看挣扎着起身的陆昭。我们俩,一个是他曾经交付性命的兄弟,
一个是他曾经掏心掏肺的爱人。可现在,我们俩站在一起,怎么看,
都像是一对联手背叛了他的狗男女。他后退一步,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他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宋惜禾,」他一字一顿地问,「我们俩,到底是谁,更**?」
6确实是我更**。是我利用他,戏耍他,最后像扔掉一块破抹布一样扔掉他。他教我武功,
赌上的是身家性命和唯一的希望。而我,从头到尾,只是把他当成一件趁手的工具。
他后来大概成了整个将军府最大的笑话——那个妄图攀上枝头的痴心马奴。那晚之后,
我立刻退出了“玄甲军”的竞标。我还有什么脸去拿他的订单?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道第二天,那位高贵的安阳公主,竟然亲自派人来“请”我。华丽的马车里,
安阳公主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拨弄着一串东珠。「宋夫人,」她开门见山,「听说,
陆昭将军要退出玄甲军,解除和王爷的合作。你知道这事吗?」我心里咯噔一下。「你知道,
现在是王爷稳定朝局最关键的时候……因为你一个人,搅得军心不稳。
你可真是个天生的祸水。」安阳公主的话,像淬了毒的针,句句扎心。我这才知道,
顾凛掌权后,四处招揽旧部,陆昭是他最倚重的左膀右臂。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能让陆昭因为我,毁了前程。他是父亲旧部里,唯一一个还有可能东山再起的人。
「公主殿下,」我低下头,「此事与陆将军无关,是我的错。我会亲自去向王爷请罪。」
「请罪?」安阳公主冷笑一声,她终于露出了真实的目的,「王爷今晚要宴请南境来的使臣,
恰好缺一个翻译,听说宋大**当年曾跟着大儒学过南境的方言……」我瞬间明白了。
这是鸿门宴。陆昭精通各国语言,这种场合本该是他去。他因脸上有伤,心中有气,缺席了。
安-阳公主这是要我去补位,也是要我去当众出丑,更是要在顾凛面前,彻底将我踩进泥里。
我没有选择。「民女,遵命。」7那场为南境使臣准备的晚宴,设在了曾经的皇宫大内,
如今的摄政王府中。金碧辉煌,歌舞升平,仿佛我宋家满门的鲜血从未染红过这里的石阶。
我被安排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像个真正的下人,低眉顺眼,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空气。
酒过三巡,宴会的气氛推向**。安阳公主娇笑着起身,声音不大,
却刚好能让全场听见:「王爷,听闻南境使臣此行,还为我大周带来了他们最珍贵的古籍。
只是他们的方言佶屈聱牙,无人能懂。臣妾听闻,这位锦绣坊的宋掌柜,
曾是已故镇国将军的千金,家学渊源,不如请她来为王爷分忧?」一瞬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轻蔑、好奇、看好戏。我看见安阳公主眼里的得意,
看见南境使臣脸上礼貌又疏离的微笑。他们大概觉得这是一场精心安排的羞辱。
让我一个卑贱的商妇,在前朝的宫殿里,在两国邦交的场合,当众出丑。顾凛坐在主位上,
面无表情,既没同意,也没反对。他的沉默,就是默许。我知道,我躲不掉。我站起身,
没有一丝一毫的扭捏,对着主位和使臣的方向,深深地行了一礼。「民女惶恐。
愿为王爷和各位大人效劳。」我接过那卷用南境特有兽皮制成的古籍。打开的一瞬间,
那熟悉的、带着海风咸味的墨香扑面而来。当年父亲还在时,为了让我远离刀枪,
曾花重金请来一位隐居的南境大儒教我。我学得漫不经心,却没想到,
这成了今日救我性命的稻草。我用流利且带着当地口音的南境方言,
将古籍上的献词缓缓念出,再用字正腔圆的官话将其中的寓意与祝福翻译出来。
我不仅仅是翻译。我还引经据典,将南境的古老传说与大周的开国故事巧妙地联系在一起,
言辞恳切,不卑不亢。大殿里,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到后来的鸦雀无声。南境使臣的脸上,
露出了真切的震惊与欣赏。他站起身,亲自为我斟了一杯酒,
用他们的语言对我说:「想不到大周朝中,竟有女士如此博学,是我等孤陋寡寡闻了。」
我双手接过,一饮而尽。「大人谬赞。」满堂权贵看我的眼神变了。
连安阳公主那张完美的脸上,笑容都僵硬了几分。我无意间抬头,对上了顾凛的目光。
他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像是一潭死水,
被扔进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滔天暗涌。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8宴席散时,天降大雨。
我被刻意“遗忘”了,没有马车,没有伞。我正准备冒雨跑回我那破旧的住所,
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却停在了我面前。车帘掀开,是顾凛那张冰冷的脸。「上车。」
命令的语气,不容拒绝。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提着裙摆上了车。
浑身的湿气和廉价布料的味道,与车内名贵的龙涎香格格不入。马车里一片死寂。
我能感觉到顾凛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在我身上刮过。「宋惜禾,你还真是让人惊喜。」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满是嘲讽,「五年不见,本事见长。还会多少东西,是本王不知道的?」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像是被我的沉默激怒了,突然倾身向前,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将我狠狠按在车壁上。「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瘦成这副鬼样子。」他喃喃自语,
手指却在我颈侧的动脉上摩挲,「硌手。」我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
我用力推他:「王爷!请自重!」「自重?」他笑了,那笑声里全是自嘲和癫狂,
「你跟我谈自重?当年在后山,是谁非要扒了我的衣服,看我身上有多少伤疤的?」
「你……你喝多了!」我惊叫着,挣扎得更厉害。拉扯间,他本就松垮的衣襟被扯开了大半,
露出结实的胸膛。我的动作骤然停住了。那里,在他心脏的位置,有一道狰狞的旧伤疤。
像一条蜈蚣,丑陋地趴在那片蜜色的肌肤上。那道伤疤,是我留下的。五年前的秋猎,
我为了追一只白狐,闯入了禁区,触发了陷阱。是他,想也没想就扑过来,
用后背替我挡下了漫天射来的毒箭。有一支箭,淬了剧毒,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离心脏只有分寸之遥。他差点就死了。我记得,我当时哭着抱着他,说:「顾凛,等我赢了,
我就嫁给你。我不要你做什么大将军,我们找个地方,再也不分开了。」原来,他还记得。
他竟然还留着这道疤。他察觉到我的失神,猛地将衣服合上,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暴戾取代。「看够了?」他掐着我的下首,力道更重了,「你是不是在想,
我怎么没死在那场陷阱里?」「不,我不是……」「宋惜禾,你最好祈祷你儿子,
跟你一样命硬。」他突然话锋一转,语气森然,「你练的那套《玄犀锻骨诀》,
是我顾家世代相传的秘法。此功法至阳至刚,女子修炼,会损伤根本,根本不可能有子嗣。」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除非……」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除非,
她怀的是我顾家血脉,以血脉之力相护,方有一线生机。」「说!那孩子到底是谁的孽种!」
9我被顾凛的话,吓得魂飞魄散。我踉跄着被他赶下马车,在泥水里摔了一跤,
狼狈地跑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平日里照顾念安的张妈妈,焦急地抱着孩子等我。「夫人,
您可算回来了!小少爷他……他下午开始就发起热来,浑身发抖,一个劲儿地喊冷!」
我冲过去抱住念安,他的小脸烧得通红,身体却像冰块一样凉。牙齿咯咯作响,
嘴里胡乱喊着:「冷……娘,好冷……」我心急如焚,连夜请遍了京城所有的大夫。
可他们一个个诊脉过后,都只会摇头。「怪病,实在是怪病。令郎脉象时而如洪钟,
时而如游丝,体内似有两股气息冲撞。老夫行医一生,闻所未闻。」
眼看着念安的气息越来越弱,小脸蛋变成了青紫色,我终于崩溃了。我脑海里,
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顾凛的话。「除非,她怀的是我顾家血脉……」是他。只有他能救念安!
天刚蒙蒙亮,我像个疯子一样,冲到了摄政王府门口,不顾守卫的阻拦,拼了命地往里闯。
「我要见顾凛!我要见摄政王!让他出来!」我被侍卫们像拖死狗一样拖在地上,
但我还是嘶吼着。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府门口。他依旧是一身玄衣,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王爷!」我跪在地上,朝他磕头,
一下,又一下,直到额头渗出血迹,「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他缓缓走下台阶,
蹲在我面前,用那把昨天擦拭过的佩刀,挑起我的下巴。冰冷的刀锋贴着我的皮肤,
让我不寒而栗。「救他?」他轻笑出声,「凭什么?」「凭……」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凭……凭你教过我武功,凭我曾伺候过你两年!求你大发慈悲……」「呵,」他站起身,
一脚踹在我心口,力道不大,却充满了侮辱,「宋惜禾,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永远都这么会利用人。」「想让我救他,可以。」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告诉我,
他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你说了,我或许,会考虑饶他一条狗命。」
10我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该怎么说?说他是你的儿子?
说五年前那个雷雨夜,在我家出事前一晚,我绝望地跑去马厩找你,我们……不,我不能说。
一旦说了,我和念安就成了他最大的把柄。以他现在对我的恨意,他会把念安从我身边夺走,
将他培养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复仇工具,还是会为了他所谓的“江山稳固”,直接斩草除根?
我不敢赌。就在我天人交战的时候,一顶软轿停在了不远处。安阳公主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身边的侍女,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凛哥哥,这么早,怎么跟个下人置气?」她走过来,
自然地挽住顾凛的手臂,「我给你炖了参汤,快进去趁热喝吧。」她看我的眼神,
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但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警告和得意。顾凛没有推开她,
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等着我的答案。我明白了。安阳公主是来**的。她是在告诉我,
谁才是顾凛身边名正言顺的女人。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昨天,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兵,
辗转找到了我的“锦绣坊”,交给我一封信。信,是陆昭派人送来的。信上说,
我那个被流放到北境苦寒之地的幼弟,宋景,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边关的守将,
不知受了谁的指使,处处刁难他,克扣他的口粮,甚至还安排他去做最危险的苦役。陆昭说,
他怀疑是安阳公主做的手脚。她这是在敲山震虎,用我弟弟的命,来警告我。
「离摄政王远一点,否则,你弟弟的人头,很快就会从北境快马加鞭地送到你面前。」
这是她无声的威胁。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我的脑子。也许……只有一个办法了。
一个能同时保住念安和弟弟的办法。一个会让我彻底万劫不复的办法。11我深吸一口气,
抬起头,直视着顾凛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王爷,
你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我可以告诉你。」顾凛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连安阳公主的脸色都变了。我忍着心如刀绞的痛,一字一句地说道:「是陆昭。」
「孩子的父亲,是陆将军,陆昭。」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我看到顾凛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是震惊,
是难以置信,最后,是毁天灭地的暴怒。「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再说一遍!」「我说,」我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看他受伤的表情,
「念安是陆将军的儿子。当年我家出事,是他救了我,我们……日久生情。」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剜我自己的心。但我必须这么说。陆昭是顾凛的兄弟,
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再恨,总要顾念几分兄弟情谊,不会立刻杀了念安。而安阳公主,
只要她认为念安和顾凛毫无关系,是我和别人的“孽种”,她就会放松警惕,
暂时放过我弟弟。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两全之策。尽管,这会将我自己推入地狱。
「哈哈……哈哈哈哈!」顾凛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疯狂。「好,
好一个日久生情!」他猛地收住笑,一把掐住我的喉咙,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宋惜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