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终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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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夫君举案齐眉六十年,他却在死前不断念着我庶妹的名字。“那年初遇惊为天人,

却不想有缘无分,只能求来世再续前缘。”“温迎,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再也不要遇到你。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每次碰完我都会去佛堂静修,是为了赎罪。那张庶妹的画像,

已经在他胯下摩擦到泛黄。原来,我付出半生心血经营的爱情,只是一场笑话。再睁眼,

我怔怔看着楼下被欺辱的落魄少年人。他目光闪躲的那一刻,我确定他也重生了。这次,

我决定亲手成全他的意难平。再也不爱他了。1醉仙楼人声鼎沸,雅间珠帘晃动,发出脆响。

楼下众人的笑闹声使我猛地回神,我竟然重生回了六十年前。庶妹温静雅斜倚栏杆,

轻笑:“阿姐你瞧,那人都落魄成这样了还端着架子,不会真当自己是世家大族的公子了吧?

”我下意识朝楼下望了一眼。眉目清俊的少年被小厮逼得踉跄后退,浑身脏污。

那张面对十万敌军都面不改色的脸,此刻苍白窘迫至极。那是十九岁的沈容安,

前世与我白头偕老的夫君。上辈子他安详地躺在床榻上,眼中泛起泪花。

口中喃喃不断的却是我庶妹的名字。“若是我娶的人是温雅,

她是不是就不会在最好的年华死去……”“纵使相敬如宾六十年,终究是……意难平啊。

”沈容安最后的遗言像一把钝刀,在我的心上反复凌迟。我死死掐住手心。再回神,我垂眼,

正看见那少年乌黑的瞳孔。他紧抿着薄唇,看我的眼神闪躲。这一刻,我确定他也重生了。

温静雅看够了热闹,来扯我的衣袖:“阿姐你看什么呢?我还急着去珍宝阁买珠钗呢。

”我苦笑着勾了勾唇,:“静雅,你看他多可怜啊,你要是救助一下那人,

怕不是要造就一段人人传颂的佳话呢!”我知道庶妹平生最爱出风头。闻言,

她眼中闪过狡黠,提起裙摆便大步向人群方向走去。我退后一步,旁观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小厮仍辱骂着:“滚出去,滚出去,没钱还敢点菜!来这儿吃霸王餐了?”沈容安捏紧拳头,

但余光瞥见温静雅朝他靠近。他还是收敛了眼中的暴怒,端出来一副落魄的翩翩少年模样。

“姑娘,我是来镇北营参军的,有贼人偷了我的盘缠,我才狼狈至此,绝不是故意这般。

”远远听见“镇北营”三字,庶妹的眸子又亮了几分。她大手一挥,

道:“劳烦给这位郎君上碗面,本**请客。”那小厮应了一声,欢天喜地走了。

沈容安伏身道谢,眼神都是对温静雅的眷恋。我只觉得可笑,我与他举案齐眉六十余载,

他却对我的庶妹痴情一片。临告别时,温静雅娇笑着:“沈郎君,有缘再会。

”沈容安轻轻挥手,却几度蠕动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夫妻一场,

我一眼便察觉到了他的纠结。依照沈容安现在的处境,他需要一些银子来打点军队关系。

可上一世身居高位,众人吹捧造就了他如今和身份不匹配的心气。

沈容安实在无法开口向一个文弱女子讨要银钱。可在温静雅看来,能在他人落魄之日,

给予一饭之恩已是天赐。前世我惜才,不仅给他三十两银子,更是花费心血治好了他的旧疾。

想到这里,我看着他,笑。沈容安,这一世,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了。

一切都如你所愿。我们两清了。2一月之后,沈容安登门拜访。我坐在窗前临摹字帖,

温静雅推开门便急急冲了进来。“听下人说,沈容安进了将军部下当职!”“阿姐,

这沈郎君的拳脚功夫竟是这么厉害,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当上将军?”我不由得想起前世。

沈容安不仅在侯府养好了身子,又得名将教导。以独辟蹊径的练兵之策得到皇帝的赏识,

一上任便是镇北营副将,不过两年就坐上了将军之位。我深深看了一眼温静雅,

最终点了头:“会啊。”闻言,庶妹险些没控制住眼中的得意。“阿姐,

若不是那日我喊你出门买珠钗,我们根本不会遇见沈郎君,这就是上天安排了我们的缘分啊!

”“你说他会不会为了报恩来求娶我?我应该答应吗?”她脸色绯红,眉眼都是喜色。

可这门亲事,当真如温静雅想的那般好吗?上一世,沈容安为了报答我的知遇之恩,

在立下军功之后向陛下求了赐婚圣旨。爹娘并不看好这桩婚事。毕竟沈容安出身苦寒,

走的武将之路,而我是侯府嫡女,从小娇养。但那时我被沈容安的真诚打动,芳心暗许,

最终还是嫁了过去。婚后我便为他洗手作羹,打理内宅。更是利用侯府的人脉和财力,

处处为沈容安出谋划策,助他平步青云,为自己挣得诰命。看见我嫁入高门之后,

温静雅满心嫉妒,不惜以身为饵勾引一个平阳府的世子。她不顾反对嫁过去之后,

虽当真得了主母身份,却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不过两年便跳崖自杀。

而我天真以为沈容安是因为爱我才护着我。却不想,他死前念念不忘的,

是我那早死的我庶妹。我所珍惜的婚姻,不过是场笑话。思及此,我叹口气。

但既然温静雅如此满意,我便不再多言。可不料,夜半时分,温静雅又跑到我身旁,

双目含春:“阿姐,你看我头上的珠钗,是沈郎君特意去珠宝阁给我买,花费了不少银子呢。

”“你说他真是的,明明刚上任一月,就为我花费这么多钱。”听着她看似埋怨,

实则炫耀的话,我只觉得凄凉。我和沈容安白头偕老相守一生,为他生儿育女,打理内宅,

操持了半辈子,他都从未给我送过半支珠钗。温静雅只是站在那里,就能易如反掌地拥有。

看我沉默,庶妹佯装撒娇般试探:“阿姐,你不会看上沈容安了吧?

”看着温静雅眼中的猜疑和警惕,我沉了脸色:“你看上的人,我绝不会跟你争,

你大可放心。”见我生气,温静雅立刻转变语气,亲昵抱着我的臂膀:“阿姐莫要发脾气,

妹妹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姐姐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妹这一次吧。”我一挥手,赶她出门,

不再理会她。温静雅又欢天喜地和婢女炫耀去了。3如庶妹所期待的一般,不过一月,

沈容安便带了聘礼上门求亲。只见身着戎装的沈容安跪在父亲面前,

声音铿锵有力:“当日承蒙二**一饭之恩,容安立誓功成之日必来相报,

今日特来求娶二**,望大人成全。”父亲见眼前少年不卑不亢,

满意地点头:“沈郎君少年英才,这门亲事老夫准了!”温静雅见婚事定了,

第一时间跑到我身边,笑得张扬:“阿姐,容安哥哥果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看来,

我马上就要是将军夫人了!”“阿姐的婚事,可也要努力了啊!”我放下手中的笔,

冷声道:“沈郎君现在只是都头,恐怕还有二三十年才能坐上将军的位置。

”温静雅笑容僵在了脸上,面色苍白。她以为父亲答应的那么痛快,是因为沈容安权高位重。

可我的字字句句却告知她,沈容安如今只是个正七品的小小都头。她扔下一句“不可能”,

便要去找父亲理论。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沉默不语。前世沈容安平步青云,坐上将军之位,

是因为有我的帮助。这一次,他一没身世背景,二没金银珠宝,却骄傲自满。

率先在军营展露头角,自然面临的是比上一世更严重的欺辱打压。不过虽只是正七品官职,

配庶妹也绰绰有余。小厮侍女都懂的道理,温静雅却不懂。我移步到了书房,

只见温静雅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父亲怒其不争,声音严厉:“那沈都头乃朝廷新贵,

你一后宅妇人,眼界狭小——”我摇头不再多想,我已成全了他们二人,

余下的就看他们之间的造化了。庶妹被骂了一顿,也安分了下来。我本以为他们会顺利结亲,

可没想到临近大婚之日,还是出了岔子。沈容安去了烟花之地,如今关押在狱。

前世我日日警醒沈容安洁身自律,莫因为蝇头小利遭到贼人陷害葬送了前程。

可重生不过两月有余,他便将我念了六十年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正堂之上,温静雅站在一侧,

哭得眼睛红肿。沈容安则跪在堂中,衣衫不整,眼中满是懊悔和愧疚:“岳父大人,

我是遭小人算计才出现在那里的,绝不是我有心想去,求大人明辨啊!

”旁人或同情或讥讽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温静雅面脸涨红,再也忍不住,

冲过去一掌打在了沈容安脸上。她撕碎了手中的婚书,大闹了一场。我没说话,

冷眼旁观着这一幕。这一次,我无比庆幸这一世的选择。4自那日之后,母亲日日带我赴宴。

我知晓,她是心慌我的婚事。可婚姻之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我叹气,

拔掉发间被母亲强加上的簪花。母亲满目愁容:“那李家世代簪缨,门户相配,

算得上好姻缘。”“温迎你穿得如此寡淡,怎能入得了李家的眼?”我看着铜镜中的人,

微微摇头。在婚姻爱情里,美貌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真正能让人心意相通的,

是双方的一片真心。踏上马车时,身后传来喊声,那声音充满嫉意。不用回头,

我也知道是谁。温静雅此刻正倚在门框上,紧咬银牙:“姐姐今日要去见何人?

”“不过是寻常赴宴罢了。”我看着她眼中的嫉妒和怒火,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叹息。

马车驶向将军府途中,我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不好之事发生。下一秒,

我的手心被塞入一张字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花园假山后,有要事相商,

事关**妹的名声。”我脸色一沉。若是前世,我当真会心急如焚,不加求证便踏入陷阱。

可多活几十载,我怎会不知晓温静雅的心思:她想引我入彀,毁我名节,可恶果终自食。

沉思片刻,我唤来翠儿耳语几句,随后装作焦急的样子,向母亲告假离开。出了宴厅,

我移步登上了附近的观景亭,将假山一带尽收眼底。不过片刻后,

我就看见温静雅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附近。她四下张望,显然是在等我。这时,

几个醉醺醺的公子哥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臭名昭著的刘家少爷,

他仗着父亲是兵部侍郎,平日里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温静雅见来人不对,转身欲走,

却被刘少爷一把拉住:“小美人儿,这是要去哪儿啊?”等到母亲离席寻我之时,

看到的正是这种场景。温静雅哭喊着扑向母亲,却在半路跌倒,露出大半春光。

母亲的眼神从震惊转为痛心。她捂着胸口,身子晃了晃,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嬷嬷惊呼着扶住她。场面一时混乱不堪。温静雅哭成泪人,目光呆滞,

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温迎呢!”我这才姗姗来迟:“你在找我吗?

”温静雅目光落在我身上,眼中是滔天恨意。我勾起唇角,凑近她,语气虽轻,

却透着冷意:“今日之事,不过是你自作自受。”她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灰败下去。

我给嬷嬷使了个眼神。嬷嬷立刻上前,在温静雅脸落下鲜红的掌印。看着低声啜泣的庶妹,

议论纷纷的众人。我扶起母亲,扬声道:“今日之事是温府管教不严,为免打扰各位的雅兴,

小女这就带庶妹回府严加管教,望各位海涵。”回府的路上,母亲悠悠转醒。

我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虽善恶有报,我心中却没有任何快意。愚蠢,

这是我唯一能给予温静雅的评价。这场闹剧旁观之人极少,我私下打点封口,可不过一炷香,

我还是听到人群在议论此事。正堂之下,庶妹跪伏在地,眼泪婆娑,

父亲和几位族老面色凝重。母亲声如寒冰:“温家百年清誉,如今都被你一人毁了!

今日宴会之上你私会外男,闹得满城风雨,你可曾想过族中姐妹的名声?

可曾念过你父亲的颜面?”父亲同样满目沉痛:“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以死全节,

二是出家为尼。”温静雅不可置信看着平日疼爱她的父亲,急急打断:“不,父亲母亲,

让我嫁给沈容安吧!我对他有恩,他一定会娶我的!”旁边的姨娘也跟着求情:“夫人,

求您再给她一个机会吧。”闻言,母亲瞬间红了眼眶,声音哽咽:“我若给她机会,

谁会给我们机会!温迎本可以荣华富贵一生,如今被她拖累的只能择人低嫁!”我扶着母亲,

轻声安抚,“我已经决定了,我宁愿一辈子不嫁,只留在母亲身边侍奉母亲左右。

”母亲心疼开口:“竟说傻话,女孩子不嫁人可怎么成!”看着满目愁容的我,

父亲沉思片刻,终究决定以侯府名声为重。他正要下令将温静雅带走之时,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尚书府公子来向大**提亲了!”客堂里,

父亲母亲正在和尚书府大公子谈话,我站在屏风后偷听。前世今生,

我都对这位俊秀少年郎君了解不多。我只知道他叫宋昀州。

他是无数京城闺阁少女的梦中之人,却一生未娶。将终生献给朝堂,最终成为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的权臣。回忆被宋公子清冽的声响打断:“温夫人,温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