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是李老师秒回的短信,字里行间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欣喜和谄媚,与多年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判若两人。
她替丈夫爽快地答应下来,时间地点都由我定。
我看着手机,将地址设定在银行附近那家安保严密、每个卡座都自带隔断的咖啡厅。
窗外阳光正好,我却仿佛已经能嗅到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是金钱、欲望与背叛交织的独特气息。
下午三点,我提前十五分钟到达。
踩着高跟鞋进入咖啡厅,淡雅的妆容和得体的着装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王建军已经到了,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正紧张地摆弄着面前的咖啡杯。
“王叔叔,让您久等了。”我脸上挂着刚刚好的歉意,声音里还带着小女孩般的青涩。
他猛地抬头,看到是我,连忙站起身来,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哪里哪里,温**客气了。”
有意思,这个男人的局促不安,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他频繁地看向门口,额头隐约有细汗渗出,不像来赴一场请教,倒像奔赴一场性命攸关的豪赌。
我坐下来,点了杯拿铁,然后用最无害的表情看着他:“听李老师说,您最近工作很忙?银行的业务真是复杂呢。”
“还好还好。”他勉强笑着,但手指一直在桌面上轻敲。
我装作随意地翻开随身带的文件夹:“王叔叔,我爸爸说这种大额信托,最关键的就是资金安全和隐私,您是这方面的专家,能跟我讲讲里面的门道吗?而且听说现在监管很严,像我们家这种情况,想要灵活调动资金,是不是需要通过一些离岸架构才行?”
他便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滔滔不绝地讲起信托的各种好处和复杂门道,言语间尽是对自己专业能力的炫耀,仿佛生怕我看不上他。
我耐心地听着,听着他半真半假的吹嘘,每一句炫耀背后,都透着“快选我”的急切。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视线落在他那块崭新但明显与他身份不符的名牌手表上。
一块宝玑经典款,至少六位数。凭他的死工资,可买不起。看来,温家的油水,确实养肥了不少人。
等到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准备开始新的长篇大论时,我才突然开口,语气天真,仿佛只是一个不经意的联想:
“听王叔叔您这么一说,我好像明白一点了。我之前看爸爸的文件,好像也看到过类似的操作。他有一个项目,资金好像就是从一个叫‘温乔信托’的账户,转到了柬埔寨那边……我记得,景川哥哥的那个基金会,好像也和那边有点联系。”
我顿了顿,抬起眼,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看着他:“王叔叔,这种跨国操作,是不是风险特别高啊?”
咖啡厅里轻柔的爵士乐还在流淌,邻座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我们这个卡座里,空气却像是被抽干了一般,陷入了死寂。
王建军脸上那点为人师表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他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杯中的液体晃出了一圈圈涟漪。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额角的汗珠,悄无声息地滑了下来。
“温**……你……”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成了。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流露出关切:“王叔叔?您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的关心像是一根鞭子,抽得他浑身一颤。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什么。可能是咖啡太浓了,有点心慌。”
“哦,那您多喝点水。”我体贴地将水杯向他推了推,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用一种羡慕又八卦的语气说:“对了王叔叔,说起来真羡慕您,听说您儿子在牛津读金融,那么好的学校,一年花费不少吧?真是辛苦您和李老师了。”
王建军的手剧烈地一抖,滚烫的咖啡泼洒而出,在他熨烫得笔挺的西裤上,迅速洇开一团深褐色的、刺眼的污渍。他却恍若未觉,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嘴唇翕动,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我优雅地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王叔叔,温家这艘船,现在漏的洞太多了,随时都可能沉没。到时候,别说您儿子能不能顺利毕业,恐怕连您自己……都很难从这滩浑水里脱身吧?”
我看着他彻底失去血色的脸,缓缓补充了最后一击:
“我听说,您半年前,咨询过移民中介的事?”
他整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靠去,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眼神空洞地盯着那片咖啡渍,瞳孔里再没有一丝光彩。
我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不再说话,留给他足够的时间消化恐惧。
许久,我才站起身来,恢复了那副天真无害的笑容:“今天谢谢王叔叔的指导,我学到很多。这是我私人号码,以后如果有什么‘专业问题’想不通,或者……需要一个能安全通话的号码时,随时可以打给我。”
我走到卡座的出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补了一句:
“哦对了,这家咖啡店的安保不错,没有摄像头,说话也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