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掉!苏先生用余生索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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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十八岁的生日愿望,从一开始就被命运调成了静音。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弄堂的。

凌晨四点,路灯依旧昏黄,像熬了一整夜的眼。鞋底沾着的奶油已经干成了硬壳,踩在地上发出脆裂的声响。我低头看自己的影子——短短一截,缩在脚边,像被谁剪断的尾巴。

家门口那棵老槐树掉了一地青虫,风一过,虫尸沙沙地滚。我扶着粗糙的树皮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觉得胃里塞满了冰碴。

钥匙**锁孔时,手抖得厉害,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巷子里格外清脆。门开了,客厅留了一盏落地灯,父亲坐在沙发里,西装外套没脱,领带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医院来电话了。”他声音哑得厉害,“辞远明早七点飞洛杉矶。”

我愣在原地,鞋跟踩到地毯边缘,整个人晃了晃。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父亲没回答,只是把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便签递给我。上面是苏辞远的字迹——

【砚砚:抱歉,用这种方式告别。别来机场,我怕我后悔。——辞远】

每个字都锋利,像手术刀划在纸面,也划在我心口。我攥着便签,指节发白,纸边割进掌心的软肉,却感觉不到疼。

我最终还是去了机场。

天刚破晓,灰蓝色的天幕像一块没熨平的布。出租车停在T3航站楼外,我推门冲下去,冷风灌进T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厅里人声鼎沸,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我踮着脚尖四处张望,目光掠过一张张陌生的脸——没有他。

广播在头顶机械地重复:“前往洛杉矶的旅客请注意……”

我逆着人流往安检口跑,拖鞋在光滑的地砖上打滑,差点撞上行李推车。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砚砚!”

许浩楠穿着机场地勤的荧光马甲,气喘吁吁拦住我:“辞远让我带你回去。”

我甩开他:“他在哪?”

“已经进关了。”许浩楠指了指玻璃墙后的国际出发区,“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那是一枚草莓发夹——水晶草莓比十年前的那颗更透亮,却用银色细链串着一张登机牌大小的卡片:

【对不起,骗了你。如果我能回来,一定亲口说完整的那句话。】

我抬头看向安检通道尽头,人群如潮水,再往前就是我看不见的地方。玻璃反光里,我的倒影眼眶通红,像被谁打了一拳。

许浩楠轻声说:“他让我告诉你——‘出国留学’是借口,其实是去治病。治愈率……不高。”

最后的字轻得像羽毛,却把我砸得站不稳。我扶着栏杆,指甲抠进金属缝隙,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像小动物濒死的哀鸣。

回弄堂的路上,下起了小雨。

车窗上的水珠连成线,一道一道往下淌,像无数透明的泪。我摩挲着草莓发夹,链子勒进指腹,留下细小的红痕。

手机震动,是父亲:【回家吧,粥在锅里。辞远托我转告——“别恨他”。】

我盯着那行字,忽然笑出声,笑得肩膀发抖。

司机从后视镜看我,小心翼翼问:“姑娘,你没事吧?”我摇摇头,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

雨刷“咯吱咯吱”地摆动,每一下都抹掉一层水幕,又立刻覆上新的。就像我脑子里关于苏辞远的记忆——拼命想擦掉,却越擦越清晰。

三天后,邮差送来一个国际快递。

盒子很轻,拆开是一张照片:洛杉矶傍晚的沙滩,苏辞远坐在轮椅里,背后一轮橘红落日。他穿着病号服,比一周前更瘦,锁骨凸出得像一对折断的翅膀。照片背面写着——

【砚砚:这里的草莓比家乡酸,但发夹我随身带着。如果回不来,就把它埋进老槐树底下。——辞远】

我捏着照片边缘,指缝间渗出细碎的纸屑。

窗外,七月的太阳毒辣,老槐树的叶子却一片片打起卷,像被无形的火烘烤。

我蹲在地上,把草莓发夹重新别在刘海旁,金属齿穿过发丝时,头皮微微刺痛。

“苏辞远,”我对着空气说,“你敢不回来,我就恨你一辈子。”

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像一句无人签收的誓言。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

朋友们问起,我就说:“哦,他出国留学了。”语气淡得像谈论天气预报。

只是偶尔深夜,我会突然惊醒,伸手摸向枕边——那里空荡荡的,没有草莓发夹,也没有他的呼吸。

但我知道,它在我的抽屉里,银色细链缠成一个小小的结,像把我和苏辞远之间所有的未完待续,都系成了一个死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