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但清晰的、如同电流短路般的异响，毫无征兆地从她手中的探测器里发出！

几乎在同一瞬间！

“啪！”

被她放在腿边的那个手持紫外线消毒灯，顶端细长的灯管猛地爆开一团刺眼的白紫色电火花！一股淡淡的、类似电线烧焦的臭氧味瞬间在车厢内弥漫开！灯管瞬间熄灭，玻璃碎片溅落在真皮座椅上。

紧接着，“噗”的一声轻响，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那个被陆琛重点关注的、屏幕还亮着的EMF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字和曲线瞬间疯狂地乱跳、扭曲、拉长，变成一片毫无意义的彩色噪点和乱码！然后，屏幕猛地一黑，彻底熄灭！一股微弱的青烟，从仪器的散热孔里袅袅升起…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呼吸之间！

李昭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惊呆了！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丢开手里那个“肇事”的探测器，双手捂住耳朵，整个人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身边冒烟、碎裂、死机的“铁疙瘩”，大眼睛里瞬间又蓄满了泪水，这次是纯粹的惊吓。

“呜…它…它们怎么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和茫然，“昭昭…昭昭没有用力呀！它们自己就…就坏掉了！郎君，它们坏掉了！不关昭昭的事！”

陆琛：“……”

他维持着扭身向后看的姿势，身体比刚才看到脸贴玻璃时还要僵硬。冰冷锐利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一种名为“认知崩塌”的茫然和难以置信，如同冰冷的藤蔓，迅速爬满了他深邃的眼眸。他死死盯着后座上那三件彻底报废、还在冒着微弱青烟的精密仪器，又缓缓移向那个缩成一团、吓得瑟瑟发抖、泪眼汪汪看着他的“少女”。

车厢内，只剩下雨点敲打车顶的沉闷声响，以及那缕电线烧焦的臭氧味，混合着少女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清晰的、千年古墓般的陈腐与幽冷气息。

仪器读数异常？不，它们直接原地报废了。

唯物主义的坚固堡垒，在这个暴雨倾盆的工地边缘，在这个弥漫着焦糊味和古旧气息的迈巴赫车厢里，被一个揉着红鼻子、吓哭了的“古董”小女鬼，轻轻一“碰”，便轰然塌陷了一角。

陆琛的喉结，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回头，目光重新投向车窗外那片被暴雨和探照灯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巨大的黑暗基坑。雨水顺着车窗流淌，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也模糊了他此刻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需要重新评估。

评估这个“小麻烦”的性质。

更要评估，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个活生生的、会弄坏他昂贵仪器的…唐朝小公主鬼魂？

荒谬！这比“闹鬼停工”本身还要荒谬一万倍！

陆琛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焦糊味和奇异古旧气息的空气吸入肺腑，冰冷而滞涩。他猛地推开车门，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瞬间灌入温暖的车厢。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入滂沱大雨之中，昂贵的西装瞬间被浇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陆总！”助理急忙撑伞追来。

“封锁现场！所有人，立刻撤离到安全区！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基坑百米范围！”陆琛的声音穿透雨幕，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通知技术部，调取工地所有监控，尤其是基坑区域的，一帧一帧给我查！另外…”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助理惊疑不定的脸，“联系安保公司，加派三倍人手，24小时不间断巡逻，配备最高等级的热成像和运动传感器！一只老鼠溜进来，我唯你是问！”

“是！陆总！”助理被老板身上那股罕见的、近乎暴戾的低气压慑住，不敢多问，立刻拿出对讲机传达命令。

陆琛不再停留，转身，带着一身冰冷的雨水和沉凝的气势，重新坐回驾驶座。

“嘭！”车门重重关上，再次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和喧嚣。

车厢内，光线昏暗。李昭昭依旧蜷缩在后座角落，像一只被暴雨打湿羽毛的雏鸟。她似乎被陆琛刚才出去时带进来的冷风和杀气吓到了，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湿漉漉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鼻头依旧红红的。那几件“坏掉”的“铁疙瘩”散落在她脚边，显得格外刺眼。

陆琛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透过后视镜，沉默地审视着后座上这个“异物”。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滴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冰冷、审视、戒备、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对未知的忌惮。

“名字。”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雨水般的冷冽。

“啊？”李昭昭似乎没反应过来，懵懂地看着后视镜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名字！”陆琛加重了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

“李…李昭昭。”她小声回答，带着点委屈，“封号…嗯…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她低下头，摆弄着自己湿透的、宽大的古旧衣袖。

“李昭昭。”陆琛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确认一个需要归档的麻烦项目编号。

“朝代？”

“大唐。”提到这个，少女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带着一种跨越千年的茫然，“开元…二十三年…吧？记不太真切了，在下面…时间过得糊涂。”她声音越来越低。

“死因？”

这个问题似乎戳中了什么。李昭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抱着膝盖的手指微微蜷缩。她沉默了几秒，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只低低地、含糊地吐出两个字：“…病殁。”

陆琛没有再追问。他发动了车子，引擎的低吼在封闭空间内响起。迈巴赫平稳地调头，驶离这片混乱的工地，将暴雨、深坑和惊魂未定的工人们抛在身后。车轮碾过泥泞，车身微微摇晃。

李昭昭似乎被这行驶的晃动安抚了少许，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车窗外的景象。高楼大厦在雨幕中只剩下朦胧的、光怪陆离的轮廓，霓虹灯的光晕被雨水晕染开，像是流淌的星河。

“郎君…”她小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怯生生的试探，“我们…这是要去何处呀？你…你的府邸吗？”她顿了顿，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天真，“你既撞了昭昭，又弄坏了你的‘法器’…你可得管饭呀！昭昭…昭昭好多年没吃过热的了…”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表情可怜巴巴。

陆琛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指关节再次泛白。

管饭？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那张写满无辜和期待的小脸。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活气，身体在昏暗的光线下甚至显得有些半透明，蜷缩在真皮座椅的阴影里，像一个随时会破碎的、来自千年之前的琉璃人偶。

一个…需要他“管饭”的唐朝公主鬼魂。

陆琛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套无往不利的、建立在绝对理性与科学逻辑之上的行事法则，在这个“小麻烦”面前，似乎彻底失效了。

他抿紧薄唇，一言不发，只是将油门踩得更深了些。黑色的迈巴赫如同沉默的幽灵，冲破雨幕，驶向他在江州市中心、安保级别最高、也最为私密的顶层公寓。

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他需要好好想想，如何“安置”这个砸到他手里、甩都甩不掉的活生生的历史遗留问题。

陆琛的顶层公寓占据着江州最昂贵地段的云端，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璀璨的霓虹星河，冰冷、繁华、井然有序，如同他本人。然而今晚，这份秩序被一个湿漉漉的、穿着破旧古装的、自称唐朝公主的鬼魂彻底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