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锁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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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惊蛰雨祠堂的檀香味里混着陈年霉味,苏瑶跪在青石板上的第三炷香燃到了尽头。

烛火映着供桌前那排泛白的牌位,最左侧“苏明远”三个字被香火熏得发黑,

像浸在江底三十年的淤泥。供桌边缘的裂缝里,卡着半枚生锈的铜钱,

那是苏瑶七岁那年偷偷塞进去的,如今绿锈已经爬满了“乾隆通宝”四个字。

“你可知林家小子给你的设计稿里夹了什么?”苏振南的拐杖挑起地上的牛皮纸袋,

几张碎纸飘落在苏瑶膝前——那是林氏集团的招标草图,与苏瑶的毕业设计惊人地相似。

草图右下角有个极小的梅花印记,是苏瑶独有的签名,

此刻却被人用墨笔涂改成了林宇的名字。

周曼茹突然扑过来撕扯苏瑶的头发:“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苏家要毁在你手里了!

”银镯子重重磕在苏瑶额角,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洇出一朵暗红色的花。

她的指甲缝里还留着胭脂碎屑,那是今早去王家赴宴时特意抹的,王家老太太说,

红胭脂能给傻子冲喜。林宇带来的保镖想上前阻拦,却被他眼神制止。

他看着苏瑶额角的血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她攥紧的拳头上,

喉结滚动着:“设计稿是我仿的,梅花印是我描的。”他从西装内袋掏出U盘,

金属外壳还留着牙印——那是被苏家保镖按在地上时,情急之下咬出来的,

“这里有我爷爷指使我窃取苏家设计的录音,还有他当年贿赂苏家长工的账本。

”惊雷炸响时,苏振南的拐杖劈在U盘上,塑料碎片溅到林宇手背,划出三道血痕。

“我苏家就算破产,也不稀罕林家的脏东西!”老人的吼声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落下,

落在他花白的胡须上,像落了层霜。供桌后的暗格里,藏着他昨晚写好的绝笔信,

信封上写着“吾女瑶瑶亲启”。苏瑶突然抓住林宇的手腕,

指甲掐进他虎口的旧疤——那是小时候为救她被恶犬咬伤的印记,

当时流的血染红了她刚得的三好学生奖状。“你走吧。”她的声音比檐角的冰棱更冷,

“我们苏家,受不起林家的‘好意’。”指尖触到他腕骨处凸起的硬物,是块小巧的玉佩,

她认得,那是她十岁生日送他的,他一直贴身戴着。林宇被拖出祠堂时,雨势正急。

他回头看见苏瑶跪在牌位前,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雨撕碎的纸。

祠堂大门“吱呀”合上的瞬间,他听见苏振南说:“把她锁进柴房,

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他袖口的录音笔还在运转,电池是今早特意换的,

能录足十二个小时。柴房的霉味呛得苏瑶咳嗽不止。墙角的老鼠洞旁,

堆着她和林宇小时候玩过的弹珠,玻璃珠上的花纹已经被岁月磨平。

她摸到墙缝里嵌着的小铁盒,里面是七岁那年林宇送她的糖纸,被雨水泡得发涨,

还能隐约闻到橘子味的甜香。

窗外传来周曼茹和管家的对话:“老爷真要把**嫁给王家那个傻子?”“不然怎么办?

王家愿意借五百万周转,条件就是娶**冲喜。听说那傻子昨晚又把碗砸了,

得找个八字硬的压着。”铁盒从掌心滑落,糖纸飘进墙角的积水里,洇成一片模糊的粉红。

苏瑶突然想起,王家傻子的生日和林宇是同一天,都是惊蛰。

第二章旧债林宇被塞进宾利后座时,祖父林正德正用银签挑着燕窝。白瓷碗边缘有个缺口,

是林宇八岁那年摔的,老人一直没舍得换,说“破碗盛福”。“听说你为了苏家丫头,

把林氏的标底都送出去了?”老人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银签在瓷碗里划出细碎的声响,

像在切割什么无形的东西。“她是无辜的。”林宇扯松领带,

喉间泛着铁锈味——刚才被苏家保镖打在肋下的伤开始发疼,那里旧伤叠着新伤,

最深处是三年前替苏瑶挡的那一刀,至今阴雨天还会流脓。“无辜?”林正德冷笑一声,

将一叠照片甩在他脸上。照片里,苏瑶的生父沈敬言与林氏的死对头楚家密谈,

背景是苏家的老厂房,厂房墙上还画着苏瑶小时候涂鸦的太阳。

“你以为沈敬言当年为什么抛弃她们母女?他早就是楚家的人了,当年卷走苏家三千万,

就是为了给楚家买军火。”林宇的手指捏皱了照片,

指腹摸到照片背面的字迹——是用铅笔写的“瑶瑶生日快乐”,沈敬言的笔迹,

他在苏瑶的旧课本上见过。他想起十岁那年,在医院走廊听见护士议论:“苏夫人难产时,

沈敬言正陪着楚家**在国外度假呢,楚家**肚子也大了,听说怀的是双胞胎。

”宾利停在林氏大厦地下车库。林正德拍着他的肩,

手上的玉扳指硌得他生疼:“三天后和赵家订婚,我就让楚家的人消失。”电梯门合上时,

林宇看见祖父袖口露出的刺青——那是三十年前商战中,

楚家给林家叛徒烙下的蛇形印记,蛇眼处的朱砂,是用当年林家内鬼的血调的。

苏瑶在柴房摸到第三根松动的木栏时,听见周曼茹和沈敬言的争吵。“你想认回女儿?

先把挪用苏家的三千万还回来!”继母的声音尖利如刀,“当年若不是你卷走公款,

苏明远怎会被逼得投江?我儿子也不会病死在医院!”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里有道月牙形的疤,是当年抱着病死的儿子,在太平间的铁床上蹭到的。

沈敬言的声音带着酒气:“那笔钱是楚家借我的!苏明远发现了我们私吞军火生意的秘密,

他不死谁死?”他踹翻了旁边的木凳,凳腿上刻着的“苏”字被踢得粉碎,

“要不是看在瑶瑶长得像她妈,我早就把你们苏家一锅端了!

”木栏“咔嚓”断裂的瞬间,苏瑶撞开柴房门,正撞见沈敬言掐着周曼茹的脖子。

男人看见她,突然露出狰狞的笑:“瑶瑶来得正好,把苏家地契给我,

不然我就把你爷爷走私军火的事捅出去。”他的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照片,

是个穿公主裙的小女孩,眉眼和苏瑶有七分像,那是他和楚家**的女儿,名叫沈念瑶。

雨夜里,苏瑶攥着偷来的地契狂奔。地契边缘的火漆印是苏瑶奶奶的私章,

刻着“月照花林”四个字。她跑到林氏大厦时,正看见林宇被赵雅芝挽着走进旋转门。

赵雅芝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晃得人睁不开眼——那是用苏家老宅的拆迁款买的,

拆迁队进场那天,苏瑶在废墟里捡到过同款项链的碎钻。

第三章玉碎老钟表行的座钟指向九点一刻时,林宇的公文包突然渗出暗红的血。

苏瑶掀开他的衬衫,看见肋下缠着的纱布已经湿透,伤口边缘泛着黑紫,

那是楚家特制的毒匕首划的,毒液混着血珠,滴在公文包的夹层里,晕染开一小片深色,

像朵开败的花。“是楚家的人干的?”她的指尖触到伤口,林宇疼得闷哼一声,

额角渗出冷汗,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像火。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更疼。

”怀表链硌着苏瑶的掌心,打开是张泛黄的照片——七岁的苏瑶举着奖状,

身后的林宇正偷偷把糖塞进她口袋,糖纸是橘子味的,和柴房铁盒里的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正是苏瑶爷爷“投江”那天。玻璃门突然被撞碎,

沈敬言带着人冲进来。“把地契交出来!”男人手里的匕首闪着寒光,

刀鞘上刻着楚家的蛇形标志,“不然我就杀了这小子,让你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他身后跟着的保镖里,有个脸上带疤的男人,苏瑶认得,那是当年逼死她母亲的催债人。

林宇将苏瑶护在身后,从公文包抽出另一把刀:“有我在,谁也动不了她。

”这把刀是他特意磨的,刀刃上刻着小小的“瑶”字,搏斗中,

沈敬言的匕首刺穿了林宇的肩膀,血溅在苏瑶的设计稿上,染红了“苏瑶”两个字,

像给名字盖了个血色印章。警笛声响起时,林宇把地契塞进苏瑶内衣夹层,

指尖触到她后背的朱砂痣——那是她的胎记,像颗小小的红豆。“去码头找老郑,

他会送你去国外。”他突然吻住她的唇,

血腥味里混着淡淡的薄荷香——那是她最喜欢的牙膏味道,他记得她总说,

薄荷味能压掉画室的松节油味。“等我。”这两个字消散在警笛声里时,

苏瑶看见林宇故意撞上沈敬言的匕首。男人倒在血泊里时,还在对她眨眼睛,

像小时候玩捉迷藏被找到时那样,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他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红绳,

那是用苏瑶的头发编的,里面缠着半枚铜钱,正是祠堂供桌下那枚。

钟表行的落地钟敲响十下,苏瑶在新闻里看见林宇因故意伤人被捕的消息。配图里,

他被警察押着,肩膀的血浸透了白衬衫,嘴角却带着笑意。照片角落,

有个穿警服的男人对着镜头使眼色,那是林宇在警校的同学,他们约定好,

只要林宇眨眼三次,就把藏在钟表齿轮里的账本交出去。

第四章江声医院的消毒水味里混着福尔马林的气息。苏瑶躺在病床上,

输液管里的药水冰凉刺骨,顺着血管爬向心脏。她能听见隔壁停尸房的推车声,

轱辘碾过地面,像在碾压她的神经。周曼茹在走廊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却字字清晰地钻进苏瑶耳朵:“楚老板放心,地契我已经拿到了……林宇那小子?

在牢里断了两根肋骨,昨天又被捅了一刀,活不了多久了。”她的指甲敲着墙壁,

那里有块松动的砖,藏着她给王家傻子准备的安眠药。输液管被苏瑶一把扯断,

血珠顺着针尖滚落在床单上,洇出一朵又一朵小花。

她摸出藏在鞋底的微型录音器——那是林宇塞进她手里的,录音键上还沾着他的血,

里面录着周曼茹和楚家的交易,还有她承认当年给苏瑶母亲的药里加了料的自白。

江滩的芦苇荡里,赵雅芝正对着电话尖叫:“爷爷!林宇把林氏的股份全转给苏瑶了!

”她脚下的泥土里埋着个黑盒子,里面是楚家走私军火的账本,盒子外层裹着防水布,

上面印着林氏的标志,那是她从林宇书房偷来的。“我已经把账本藏好了,只要苏瑶敢来,

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她的手链断了,珍珠滚进芦苇丛,那是林宇送她的生日礼物,

她一直戴着,却在今天故意扯断,想嫁祸给苏瑶。苏瑶踩着芦苇丛走近时,

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冰凉的触感像蛇在爬。赵雅芝突然转身,手里的匕首抵在她咽喉,

刀刃上还沾着芦苇的白絮:“你以为林宇是真心爱你?他接近你,

就是为了查你爷爷走私的证据!

”女人将一叠照片甩在她脸上——那是林宇和警方的密谈记录,

照片背面有林宇的笔迹,是他惯用的速记符号,苏瑶认得,那写的是“保护瑶瑶,

引蛇出洞”。江风吹起苏瑶的病号服,衣摆下露出她藏着的小刀,刀柄缠着红绳。

她捡起照片,看见背面林宇的字迹:“瑶瑶,原谅我的谎言,等我赎罪。

”远处传来警笛声,赵雅芝突然抱着她滚进江里,“要死一起死!

”她的指甲抠着苏瑶的胳膊,那里有块淡青色的疤,是小时候林宇护着苏瑶,

被赵雅芝推倒在石阶上撞的。冰冷的江水呛进肺里时,苏瑶摸到赵雅芝口袋里的打火机。

她想起林宇说过,楚家的账本浸了煤油,遇火就燃。火光在江面炸开时,

她看见林宇从警车下来,疯了一样跳进江里,他的囚服还没来得及换,

袖口的编号被水泡得模糊。他抓住她的手时,

苏瑶看见他手腕上的红绳——那是她编的平安结,被江水泡得发胀,

里面的铜钱硌着她的掌心。“别怕。”他的声音泡在水里,模糊不清,

“我找到你爷爷当年的日记了,他是为了保护你才假死的,

他把楚家的罪证藏在……”江浪卷过来时,苏瑶的头重重撞在礁石上。那块礁石她认得,

小时候她和林宇常来玩,上面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失去意识前,

她看见林宇把平安结塞进她掌心,自己却被暗流卷向江心,他的头发在水里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