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碎簪:驸马挥剑斩龙袍的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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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紫宸殿的琉璃瓦在残阳里淌着血,檐角的铁马被风撞得叮当作响,像谁在哭。

沈砚之跪在丹墀下,玄色朝服浸着汗,贴在背上凉得刺骨。他面前的金砖被剑尖挑破,

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骨,像极了昭华公主最后望着他时,那双褪尽血色的眼。

龙椅上的新帝把玩着玉佩,声音漫不经心,却带着淬毒的冰碴:"沈砚之,

你可知龙袍乃天子象征?斩裂龙袍,便是要剜朕的心头肉。"沈砚之抬起头,

眉骨上的血珠滴进眼里,红得像要烧起来。

他盯着新帝身上那件明黄龙袍——那是先帝的旧物,袖口还沾着点暗红,是昭华咳出的血。

"陛下,"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龙袍底下,裹着的是镇北将军的忠魂,

是沈家满门的白骨,是昭华公主最后一口气时,攥在手里的那半支银簪。

"殿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朱漆柱上,"啪"的一声,像极了三日前那个雨夜,

昭华发间凤凰金簪坠地的脆响。那天他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子,

指缝里漏出的血泡沾在金簪碎瓣上,像开了朵凄厉的红梅。

第一夜:红烛泣血大夏启元十七年,中秋。朱雀门到公主府的十里长街,

被红绸裹得密不透风。金粉从过街楼上撒下来,落在看热闹的孩童头上,像落了场碎星雨。

最惹眼的是那顶八抬大轿,轿帘绣着百鸟朝凤,

金线在日头下晃得人睁不开眼——里面坐着的,是皇上最疼爱的昭华公主。公主府里,

昭华坐在镜前,任由宫女们为她梳那繁复的飞天髻。铜镜磨得锃亮,映出张十七岁的脸,

眉梢眼角带着未脱的稚气,只是那双桃花眼,此刻像蒙着层雾。"公主,

"贴身侍女挽月为她插上支东珠步摇,"您瞧这珠子,比皇后娘娘的还圆呢。"昭华没应声,

指尖无意识地蹭着妆盒里的支素银簪。簪子上錾着朵玉兰花,

花瓣边缘被摩挲得发亮——这是三年前曲江宴上,那个穿青布长衫的举子塞给她的。

那天她跟着女伴躲在柳树后,看新科进士们簪花游街。有个瘦高的少年落了单,

怀里揣着支银簪,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像株被风吹歪的芦苇。"姑娘,"他忽然转头看她,

耳尖红得要滴血,"这簪子...是学生给同乡带的,

多了支...您若不嫌弃..."她那时被逗笑了,故意刁难:"沈公子是吧?

这簪子连颗宝石都没有,也太素净了。"他挠着头笑,

眼里的光比曲江的水波还亮:"待学生日后有了前程,定给姑娘打支凤凰金簪,缀满东珠,

比宫里的还亮。"如今他做到了。沈砚之,探花郎出身,三年升为吏部侍郎,

成了大夏最年轻的驸马。那支凤凰金簪,西域巧匠足足打了三个月,十二颗东珠缀成的流苏,

晃得人眼晕。可为什么,指尖触到那冰凉的金簪时,心里却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

红盖头落下的瞬间,昭华听见挽月在耳边低语:"公主,笑一笑,满长安的人都在看呢。

"她扯了扯嘴角,盖头下的泪珠却砸在胸前的鸾凤锁上,"叮咚"一声,像谁在敲她的心。

喜房里的红烛燃得正旺,烛芯爆了个灯花,映得满室通红。昭华坐在鸳鸯锦褥上,

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沈砚之的脚步,她认得,轻而稳,像他写的字。

金挑杆挑起盖头的刹那,她撞进双含笑的眼。他今日穿了身大红喜袍,衬得眉眼愈发俊朗,

只是鬓角那缕碎发,还和当年在曲江时一样,固执地垂着。"公主,"他声音里带着酒气,

指尖微颤,"今日...你真美。"昭华忽然想起上元节。

他扮作耍傀儡的艺人混进宫廷夜宴,怀里揣着包糖炒栗子,烫得他直搓手。"公主尝尝,

"他塞给她时,栗子壳上还沾着他的指温,"城东张记的,甜得很。""驸马,"她轻声问,

"你还记得曲江池边的玉兰花吗?"沈砚之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又舒展开,

像被风吹皱的水面重归平静:"自然记得。公主说,玉兰花素净,不像牡丹那般招摇。

"他为她斟合卺酒,和田玉盏触手温凉。昭华抿了口,酒液甜中带涩,

像极了此刻的心情——她想说些软话,想问他这些年是不是也像她一样,

常常想起那个递簪子的午后,可话到嘴边,却被窗外一声轻响打断。像瓦片被风吹落,

又像...靴底碾过碎瓷。沈砚之的眼神瞬间变了。方才还盛满温柔的眸子,

此刻像鹰隼盯住了猎物,连鬓角的碎发都仿佛竖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松开她的手,

将酒盏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弧度都带着股紧绷的力道:"公主累了,早些歇息吧。"那夜,

他宿在外侧的软榻上。昭华躺在床上,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却睁着眼到天明。

她看见他睡前解下佩剑,放在手边,

剑鞘上的狼头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那不是大夏武官的制式。三更天的时候,

她听见他悄悄起身,对着窗外出了个极轻的哨声,像夜枭的啼叫。

第二夜:玉阶生苔婚后的日子,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看着平和,实则藏着无数暗纹。

沈砚之待她好得挑不出错处。她随口说爱吃城东张记的杏仁酥,他便每日天不亮就去排队,

回来时朝服上沾着霜,手里的油纸包却捂得严严实实;她抱怨府里的菊花开得不好,

他便让人从洛阳移来百种名菊,深秋时满园金黄,

还亲手为她编了个菊瓣冠;她夜里偶感风寒,他守在床边煎药,药香混着他身上的皂角味,

竟比宫里的安息香还让人安心。连最挑剔的皇后都拉着她说:"华儿,你这是修来的福分,

沈砚之是个实心人。"昭华也想信。可每次看见他书房那扇紧锁的门,

看见他深夜回来时靴底的泥痕,看见他偶尔望着北方发呆的样子,心里那点疑虑就像春草,

疯长个不停。疑虑变成确据,是在她十八岁生辰的雨夜。那天沈砚之被皇上召去议事,

到三更还没回。昭华坐在窗前,看着院里的玉兰花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花瓣贴在青石板上,

像摊开的**。挽月端来燕窝:"公主,驸马爷定是被要事绊住了,您先睡吧。

"昭华摇摇头,指尖划过窗台上的素银簪。这簪子她总带在身边,沈砚之见了,

只笑说:"公主还念着当年的穷酸物件。"忽然,院墙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沈砚之的——他走路落脚轻,而这脚步声,带着股刻意放轻的滞涩,像裹着布的刀。

昭华屏住呼吸,借着闪电的光,看见两个黑影翻墙而入。他们穿着夜行衣,

手里的短刀在雨里闪着寒光,领口绣着半朵银莲——那是丞相府侍卫的记号。她刚要喊人,

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是沈砚之,他不知何时回来了,身上的朝服湿透了,

下摆沾着泥和暗红的渍,闻着像铁锈。"别出声,"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烫得她耳廓发麻,

"是冲我来的。"他将她塞进衣柜,锁门前塞给她块温热的玉佩:"这是兵符,若我出事,

你拿着它去见镇北将军的旧部,他们在城西破庙候着。"衣柜里又黑又闷,昭华攥着兵符,

听着外面的动静。

兵器碰撞的脆响、闷哼声、重物倒地的钝响...每一声都像锤子砸在她心上。她想冲出去,

手脚却软得不听使唤。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静了。昭华推开门,看见满院的尸体,

血混着雨水淌成了河。沈砚之拄着剑站在月光里,玄色朝服被血浸透,像朵开得极盛的墨菊。

他脸上溅着血点,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冷得像北狄的冰原。

"你..."昭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沈砚之转过身,用剑鞘拨开地上的尸体,

露出他们领口的银莲:"丞相的人。""为什么...""他怕我查出当年的事。

"他擦了擦剑上的血,"我父亲的事。"那夜,沈砚之第一次宿在她的床上。

他从背后抱着她,手臂勒得很紧,像怕她飞了。昭华能听见他的心跳,快得不像平时,

像揣了只受惊的鹿。"砚之,"她轻声问,"你父亲...是镇北将军?"他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