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枭:替身她谋了太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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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萧定权低低地重复了一句,捏着她下巴的手指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用力地摩挲了一下她细腻的肌肤,眼神幽暗难明,仿佛在品味着这两个字背后的深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门口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咳嗽。

是凌风。

这声咳嗽如同冷水,瞬间浇醒了萧定权几分醉意。他眼中那翻腾的、危险的火焰微微凝滞,捏着柳轻烟下巴的手指,终于缓缓松开。但他并未退开,高大的身影依旧笼罩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依旧一瞬不瞬地钉在她脸上。

柳轻烟如同溺水之人重获空气,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她急促地喘息着,手腕和下巴传来的剧痛让她眼眶发酸,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丝脆弱流露。她迅速低下头,避开了那如有实质的审视目光,只露出一个光洁却紧绷的额头和微微颤抖的肩线。

萧定权静静地站着,玄色的蟒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蛰伏的巨兽。他深深地看了柳轻烟最后一眼,那一眼,复杂得难以言喻——有未消的醉意,有冰冷的审视,有被冒犯的愠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勾起、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探究欲和…占有欲。

他没有再说话,猛地转身。浓烈的酒气和威压随着他的动作骤然抽离,只留下冰冷的空气。

“走。”一个冰冷的字眼吐出,是对门口的凌风。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回廊的尽头。疏影阁的门扉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柳轻烟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被捏得青紫的手腕和下巴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她方才的凶险。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里衣,紧贴在肌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她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赌赢了…吗?

那番分析,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甚至…兴趣。

可最后那捏住下巴的逼问和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她抬起未受伤的手,指尖颤抖地抚过被捏痛的下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滚烫指腹的触感。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恐惧、屈辱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战栗感,悄然爬上心头。

窗外,月色依旧惨淡。疏影阁外,凌风如同真正的影子,无声地立在廊下阴影中。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望向太子离去的方向,一贯冷硬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沉默地转身,身影融入更深的夜色。

太子寝殿。

萧定权靠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中,指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冷水洗过的脸上,酒意褪去大半,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眼底尚未完全平息的惊涛骇浪。

柳轻烟…

柳轻烟…

这个名字,连同那张在昏暗灯下闪烁着截然不同光芒的脸,那双充满野性与智慧的眼睛,还有那番直指要害、甚至带着几分狠辣果决的分析…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凌风。”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属下在。”凌风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内。

萧定权睁开眼,凤眸中再无半分醉意,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和一丝锐利如刀的探究:

“去查。彻查柳轻烟。她入沈家之前的一切,事无巨细,孤都要知道。”

青玉碗底残留的药渣,泛着诡异的暗红。

翠儿圆睁的眼睛死死盯着柳轻烟仰起的脖颈,直到喉头滚动,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表**好生歇着,奴婢告退。”她脚步轻快地消失在门外。

柳轻烟脸上温顺的笑意瞬间冻结。她走到窗边,迎着冷风,用指尖深深抠进喉咙——

*呕!*

黑褐色的药汁混着胆汁,溅在枯败的梅枝上,像淬了毒的血。

*沈云舒…这**的路,我偏要走出个万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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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阁的清晨,是被一阵刻意放轻、却又难掩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的。柳轻烟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昨夜萧定权醉酒闯入带来的惊悸和那如影随形的探究目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在心头,让她整夜难安。

“表**,您醒了吗?”门外传来翠儿刻意拔高的、带着几分讨好的声音。

柳轻烟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来了。比她预想的更快。

她迅速起身,披上外衫,脸上已调整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被惊扰的茫然和温顺:“是翠儿姐姐?进来吧。”

门被推开,翠儿端着一个小小的红漆托盘,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她圆圆的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像探针一样,飞快地在柳轻烟脸上、身上扫视了一圈,尤其在柳轻烟平坦的小腹处停留了一瞬。

“表**安好。”翠儿将托盘放在桌上,上面放着一只精致的青玉小碗,碗口氤氲着淡淡的、带着奇异甜香的热气。“娘娘记挂着表**身子,特意让奴婢送来这碗‘养荣汤’,是宫里御医开的方子,最是滋补养人。娘娘说了,您初来东宫,水土难免不服,需得好好将养着身子才是。”她一边说着,一边殷勤地将那碗汤药往柳轻烟面前推了推。

那甜腻的香气钻入鼻腔,柳轻烟胃里一阵翻涌。她太熟悉这种味道了——在沈家那不见天日的秘密训练之所,那些被灌下去、名为“调理”实则催**欲、强健受孕体质的药物,就是这种令人作呕的甜香!沈云舒,还有她背后的沈家,已经迫不及待了。

柳轻烟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和受宠若惊:“姐姐待我真好…这等珍贵的汤药…”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仿佛因感动而难以自持,轻轻触碰那温热的碗壁。青玉细腻冰凉,碗中药液呈现出一种浓稠的、近乎暗红的色泽,碗底沉淀着一些细碎的、难以分辨的褐色药渣。

“表**快趁热喝了吧,凉了药效就不好了。”翠儿的声音更甜了,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柳轻烟的手,盯着那碗药,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催促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

柳轻烟端起碗。那甜腻的香气更加浓郁,直冲脑门。她仿佛能看到这碗药下肚后,自己将彻底沦为沈家精心打造的、温顺的生育容器,所有的谋划都将付诸东流。恐惧和冰冷的愤怒在心底交织翻腾。

不能喝!

但也不能不喝!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手腕。脸上绽开一个温顺又略带羞涩的笑容,仿佛真心感念这份“恩典”。她不再犹豫,仰起头,将碗沿凑到唇边。

翠儿屏住了呼吸,圆睁的眼睛死死盯着柳轻烟仰起的脖颈,看着她小巧的喉头随着吞咽的动作,清晰地滚动了一下,又一下…

碗,空了。

柳轻烟放下青玉碗,碗底只残留着一点暗红色的药渣和挂壁的痕迹。她用帕子轻轻按了按唇角,脸上泛起一丝因药力而起的、恰到好处的红晕(实则憋气所致),声音带着一丝软糯:“多谢姐姐,也辛苦翠儿姐姐跑一趟了。这汤药…果然不凡。”

翠儿一直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下去,脸上瞬间堆满了如释重负的笑意,甚至带上了一丝谄媚:“表**喜欢就好!娘娘说了,这药得日日服用才见效。奴婢明日再来!”她手脚麻利地收起空碗,仿佛捧着什么烫手山芋,又像是完成了天大的任务,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贴心地将门掩好。

门扉合拢的瞬间,柳轻烟脸上那温顺羞怯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雪般的冷漠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恶心。她猛地冲到窗边,“哗啦”一声推开冰冷的窗棂!

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吹散屋内残留的甜腻药味,也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对着窗下那株在寒风中瑟缩的枯败梅树,再也忍不住——

“呕——!”

她用尽全力,将两根手指深深抠进喉咙深处!剧烈的**感瞬间传来,胃部猛烈地痉挛收缩!

“呃…呕——!”

黑褐色的、尚未完全消化吸收的药汁,混着酸涩的胆汁和胃液,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她口中喷射而出!污秽的液体溅落在枯黄的梅枝和冰冷的地面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像一滩淬了毒的血。

柳轻烟扶着冰冷的窗框,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咙被灼烧般的痛楚。眼泪不受控制地被呛了出来,混合着嘴角的污迹,狼狈不堪。冷风吹在汗湿的额发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却也让她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

吐出来了…大部分。

但沈家的药,向来霸道阴毒。即使吐掉大半,残留在体内的那些,也如同跗骨之蛆,会一点点侵蚀她的身体,将她推向那个早已设定好的、作为生育工具的深渊。

不能坐以待毙!

柳轻烟眼中寒光乍现。她关上窗,用冷水狠狠漱口,擦干脸上的狼狈。坐在冰冷的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她此刻飞速运转的思绪。

借刀杀人…祸水东引…

一个大胆而狠毒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沈云舒不是急吗?那她就帮她“加把火”!这把火,不仅要烧掉眼前的障碍,更要烧得沈云舒自乱阵脚!

她走到妆台前,从最底层的夹缝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用油纸层层包裹的物事。打开油纸,里面是几粒深褐色、散发着奇异甜香的药丸——这是她入宫前,从沈家那个秘密药房里,用半块偷藏的碎瓷片,从废弃药渣里一点点刮出来、重新捏合成的。药性极其霸道猛烈,正是**香的浓缩之物!

沈云舒给她的“养荣汤”里,必然也掺了类似的东西,只是剂量控制得更为隐秘。而她手中这几粒,足以让一头公牛发狂!

柳轻烟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她捻起其中一粒,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那甜腻的香气让她胃部又是一阵翻搅。她迅速将其余的重新包好藏匿,只留下这一粒,放在掌心。

接下来的半天,柳轻烟如同没事人一般。她甚至主动去了小厨房,借口想为太子妃炖些润肺的梨汤,亲自挑选了几个饱满多汁的雪梨。在厨娘们忙碌的间隙,她状似无意地靠近李良娣院中那个眼高于顶、负责采买的大丫鬟春杏惯常放置物品的角落。指尖微动,那粒深褐色的药丸便无声无息地滚落进春杏放在小几上、一个半敞开的、装着新买胭脂水粉的锦袋夹层里。

动作快如鬼魅,自然得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做完这一切,柳轻烟端着一小碗炖好的梨汤,施施然回到疏影阁。刚坐下不久,福安那机灵的小身影便如同泥鳅般溜了进来。

“表**!”小太监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压低了声音,“您让奴才留意的,有信儿了!李良娣院里那个春杏姐姐,今儿下午鬼鬼祟祟地找王御医说了好一会儿话,出来的时候脸红得像猴**,还塞给王御医一个鼓囊囊的荷包!”

柳轻烟心下了然。春杏得了那“好东西”,自然要找人问清楚用法。而贪财好色的王御医,正是最好的“解惑”人选。她随手从袖中摸出几块早就备好的、裹着漂亮糖纸的精致点心,塞到福安手里:“做得好。赏你的。嘴巴闭紧些,知道吗?”

福安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如捣蒜,将点心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奴才明白!奴才的嘴最严实了!”说完,又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夜幕降临,东宫华灯初上。柳轻烟早早熄了疏影阁的灯,只留窗外一隙月光。她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如同一只潜伏的蜘蛛,等待着猎物落入网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亥时刚过,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和骚动,突然从李良娣所居的“揽月阁”方向传来!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粗重的喘息和怒骂声、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瞬间打破了东宫夜晚的宁静!

来了!

柳轻烟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只见揽月阁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一片混乱。几个太监宫女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很快,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东宫角落——李良娣不知何故,竟在太子今夜本欲留宿她院中时,于熏香中加入了烈性媚药!那药性极其霸道,太子萧定权刚踏入揽月阁便察觉异样,勃然大怒!李良娣媚态百出,丑态毕露,被暴怒的太子当场命人拖了下去!据说她衣衫不整,哭喊着是被人陷害,却拿不出任何证据!

“蠢货!不知死活的东西!”栖梧苑内,沈云舒气得摔碎了手中的药碗,苍白的脸上因愤怒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她原以为柳轻烟会乖乖喝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李良娣这个蠢货闹出的惊天丑闻!这让她“**”的计划蒙上了阴影,更让她在太子面前抬不起头!她厉声对赵嬷嬷道:“去!给本宫查!看看那贱蹄子到底用了什么腌臜东西!还有那个柳轻烟…给本宫盯紧了!”

疏影阁内,柳轻烟轻轻关上了窗。黑暗中,她的唇角无声地勾起,冰冷而锋利。

第一把火,烧得够旺。李良娣这颗碍眼的棋子,废了。沈云舒的阵脚,也乱了。

而此刻,太子寝殿“承恩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萧定权已沐浴更衣,换上了干净的常服。他靠坐在软榻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方才在揽月阁吸入的那一丝诡异甜香,虽被他及时察觉屏息,但体内依旧残留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和暴戾。更让他震怒的是那份**裸的算计和冒犯!

凌风如同影子般跪在下方,沉声禀报:“殿下,揽月阁的熏香炉已查验完毕,灰烬中确有‘醉梦欢’的残留,药性极烈。李良娣贴身宫女春杏招认,此药是…是从王御医处所得。”

“王御医?”萧定权的声音冰冷刺骨。

“是。属下已将其拿下,他供认不讳,言是李良娣重金所求,只为…争宠。”

“争宠?”萧定权冷笑一声,凤眸中寒光四射,“争宠争到用这等下作手段?当孤是什么?任人摆布的玩物?!”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殿内一片死寂。凌风垂首不语。

萧定权闭上眼,强行压下心头的暴怒和那丝残余的燥热。揽月阁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香…不知为何,竟让他脑中瞬间闪过昨夜疏影阁那昏暗灯火下,柳轻烟那张冷静分析朝局的脸,以及…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清冷的草药气息。那气息,与这媚俗的甜香截然不同,如同污泥中的一缕清泉。

他烦躁地挥挥手:“李良娣,褫夺封号,打入冷宫!王御医,杖毙!其家眷,流放三千里!此事到此为止,不得外传!”

“是!”凌风领命,却又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殿下,还有一事…属下在查问春杏时,她曾失口提及,今日下午,曾见…柳姑娘在小厨房附近逗留。”

“柳轻烟?”萧定权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凌风。

“是。但并无实据,春杏当时神思恍惚,言语混乱…”

萧定权沉默了。他靠回软榻,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殿内烛火跳跃,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李良娣愚蠢,王御医贪婪,这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柳轻烟…她今日在小厨房的出现,是巧合?

还是…那把刚刚在东宫崭露头角的“快刀”,已经开始懂得如何悄无声息地…借刀杀人?

昨夜醉酒时她眼中那锐利的光芒和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再次浮现在脑海。那个看似温顺的“表妹”皮囊下,究竟藏着怎样一个灵魂?

一丝冰冷的、带着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兴奋的弧度,在萧定权紧抿的唇角缓缓勾起。

“凌风。”

“属下在。”

“给疏影阁送些上好的银霜炭去。”萧定权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再告诉那位柳姑娘…”

他顿了顿,凤眸深处闪过一丝玩味的幽光,如同猛兽盯上了新的猎物:

“天寒地冻,刀,需得时时淬火,才够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