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的替身烧成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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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拔出佩刀,刀锋指向那片白色,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骑兵!随我冲阵!斩敌酋者,

赏万金!!”这是他最后的疯狂,困兽犹斗,试图用斩首行动来扭转这必死的败局!

哪怕同归于尽!然而,就在他策动赤焰马,

即将带着残余的、被怒火点燃的亲卫骑兵冲出燃烧的营门时——高坡之上,

那抹白色的身影再次抬起了手。这一次,并非指挥弩箭。

只见“焚烬军师”缓缓从宽大的白狐裘袖中,伸出了一只戴着薄薄黑色手套的手。

那手在空中极其优雅地、缓慢地划过一道弧线。一个清晰无比的手语指令——合围,绞杀。

随着这个指令,早已蓄势待发的北狄大军动了!鬼面军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

沉默而迅猛地从两翼包抄!赫连灼王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挥舞着巨大的弯月长刀,

率领着主力骑兵,如同决堤的怒涛,朝着镇北军燃烧的、混乱的营寨,正面碾压而来!

“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终于爆发!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荒原!

彻底淹没了镇北军绝望的哀鸣!完了。谢停舟脑中一片空白。

看着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黑色死亡浪潮,

看着自己身边被烈焰和恐惧吞噬、早已失去战意的士兵,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然后骤然沉入无底深渊的声音。困兽之斗,

毫无意义。就在这万念俱灰、天地倾覆的一刹那——一阵强劲的、裹挟着雪粒的狂风,

毫无征兆地从西北方向猛烈地刮来!这风来得极其猛烈、极其突兀,

卷起地上的灰烬、草屑和尚未凝固的血块,狠狠抽打在每个人的脸上。高坡之上,

那匹神骏的照夜玉狮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惊扰,猛地扬起了前蹄,

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马背上的“焚烬军师”猝不及防,身体被带得向后一晃!

为了稳住身形,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本能地抬起,扶向剧烈晃动的头盔!

就在这一晃、一扶之间!咔嚓!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枯枝断裂的脆响,

在震天的喊杀和火焰燃烧的爆裂声中,本应微不可闻。然而,这声音却如同最尖锐的冰锥,

狠狠刺入了谢停舟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让他在一片混乱的战场噪音中,诡异地捕捉到了!

他下意识地、近乎本能地循声望去。只见一点莹白的光,

从高坡上那抹白色身影剧烈晃动的头盔发髻间,倏然滑落!

那东西在狂风中划出一道短暂而清晰的弧线,然后,无声无息地坠落,

直直地掉进了下方燃烧的营寨边缘,

一片尚未被大火完全吞噬的、堆积着焦黑尸骸和破碎武器的泥泞血污之中。谢停舟的瞳孔,

在看清那东西形状的瞬间,骤然缩成了针尖!那是一只簪子。

一支通体由纯净无瑕的白玉雕琢而成的发簪!簪身线条流畅而温润,顶端,

被极其精巧地镂空雕琢成一朵云纹的形状!云纹中心,

还镶嵌着一粒小小的、在灰暗天光下依旧折射出一点微弱星芒的金珠!响云簪!

谢停舟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止了。

时间、空间、震耳欲聋的厮杀、灼人的烈焰、刺鼻的浓烟……战场上的一切,

都在他眼前疯狂地扭曲、旋转、褪色!他的视野里,

只剩下那支静静躺在焦黑尸骸与暗红血泥中的白玉响云簪!

那是……那是他当年亲手画了图样,命京城最好的玉匠,耗时数月,

为苏晚晚量身打造的及笄礼!那独特的镂空云纹,那粒点睛的金珠……世间绝无仅有!

苏晚晚死后,它作为遗物,一直供奉在将军府的祠堂里,被他视为最珍贵的念想。

后来……后来他把它,给了沈青瓷。在沈青瓷刚入府不久,一次宫宴前。

那时她穿着新做的衣裙,眉眼间刻意模仿出的温婉,

在某一瞬间恍惚地让他看到了晚晚的影子。他心念一动,

鬼使神差地将这支本属于白月光的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间,说了一句:“戴着吧,衬你。

”那一刻,沈青瓷眼中瞬间迸发出的、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几乎要溢出来的卑微爱慕,

他曾不屑一顾。他只当是给了她一件彰显“替身”身份的物件。

再后来……冷院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之后,他疯了一样在废墟中翻找,

除了那块焦黑的玉佩和染血的布片,一无所获。他曾以为,这支簪子,

也早已和它的主人一起,化为了灰烬,散在了风里。可它现在……它怎么会在这里?!

从那个神秘莫测、冷酷无情、一手导演了镇北军覆灭的“焚烬军师”的发髻间……掉落下来?

!一个念头,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灭顶惊骇的念头,如同冲破地狱的毒蛇,

猛地钻入谢停舟一片混乱的脑海!他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整个人剧烈地晃了一下,

几乎要从马背上栽倒!赤焰马感受到主人瞬间崩溃的僵硬,不安地嘶鸣着。他猛地抬起头,

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的眼球,死死地、不顾一切地穿透混乱的战场、弥漫的硝烟,

再次聚焦到高坡上那个刚刚稳住身形、重新端坐于马背的白色身影上!风,更大了。

吹得那身纤尘不染的白狐裘猎猎狂舞,吹得银色面具下的狐裘风帽边缘微微掀开了一角。

就在那一角掀开的瞬间——谢停舟看到了!他看到了那被风拂开的狐裘风帽下,

几缕未被头盔完全压住的、散逸出来的青丝!

那发丝……在铅灰色的天幕和熊熊火光的映衬下,呈现出一种极其独特的颜色——并非纯黑,

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如同上等古墨般的深黛色!在跳跃的火光中,

偶尔流转过一丝极淡、极冷幽的鸦青光泽!深黛鸦青!那是……那是沈青瓷的头发!

独一无二的颜色!他曾无数次在床笫之间,亲手抚摸过那绸缎般冰凉顺滑的发丝,

也曾无数次在梳妆镜前,看着她用那支白玉响云簪,将它们挽起……轰——!!!

仿佛有惊雷在谢停舟的颅腔内炸开!比战场上任何爆炸声都要剧烈!炸得他魂飞魄散,

炸得他肝胆俱裂!所有的线索——那场蹊跷的、尸骨无存的大火!

三年后神秘崛起、手段酷烈、尤其擅长火攻的“焚烬军师”!

那支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响云簪!还有此刻,那独一无二的深黛鸦青发色!

碎片疯狂地拼凑、撞击!一个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灵魂都在尖叫的名字,

冲破了他颤抖的嘴唇,

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撕心裂肺的、绝望与希冀交织的嘶吼,

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青瓷——!!!”“沈青瓷——!!!”这声嘶吼,

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用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甚至盖过了战场上的厮杀!

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惊悸和不敢置信的狂乱!声音穿透混乱的战场,清晰地传到了高坡之上。

端坐在照夜玉狮子背上的白色身影,在听到这石破天惊般呼喊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那一直平静无波、如同冰封深湖的眼眸,终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如同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面,荡开一圈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涟漪。但也仅仅是一刹那。

下一瞬,那双眼睛便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幽邃。

仿佛那声能撕裂魂魄的呼喊,不过是风吹过耳畔的杂音。

她甚至没有低头去看一眼下方那支坠落的、沾满泥污的白玉响云簪。

狂风卷起她白狐裘的衣袂,猎猎作响。

她缓缓地、极其优雅地抬起那只戴着薄薄黑色手套的手。这一次,不是手语。

她只是伸出食指,隔着冰冷的银色面具,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朝着谢停舟的方向,

凌空一点。如同神祇,点向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随着这一点,

一直护卫在她身旁、早已按捺不住的赫连灼王子,猛地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

他手中的弯月长刀爆发出骇人的寒光,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儿郎们!随我杀——!

一个不留!!!”黑色的死亡洪流,裹挟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势,

朝着那最后一片还在燃烧、还在绝望抵抗的镇北军残阵,轰然碾下!最后的时刻到了。

谢停舟的嘶吼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赫连灼那如同地狱传来的咆哮和更加汹涌的杀意。

完了。一切都完了。支撑他三年的、用无数鲜血和疯狂堆砌起来的冰冷堡垒,在这一刻,

被那个名字、那支簪子、那几缕深黛鸦青的发丝,彻底击得粉碎!

露出下面千疮百孔、血肉模糊的真相。悔恨、痛苦、惊骇、以及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滔天愤怒,

如同万蚁噬心,啃噬着他仅存的意识。他甚至忘记了指挥,忘记了抵抗。

赤焰马在主人失控的状态下,被混乱的败兵裹挟着,不由自主地后退。“将军!快走!

”韩肃带着几个浑身浴血的亲兵,死死护在他周围,用身体抵挡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狄人刀兵,

嘶声力竭地吼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试图去拽谢停舟的马缰。

谢停舟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他的目光,越过重重砍杀的人影,

越过横飞的肢体和喷溅的鲜血,依旧死死地、执拗地锁定在高坡之上,那个白色的身影上。

他看到,在赫连灼率军冲下高坡、即将彻底淹没镇北军残部时,

那“焚烬军师”轻轻一勒缰绳。照夜玉狮子通灵般,优雅地转了个方向。她要走了。

仿佛这炼狱般的战场,这最后的血腥收割,已不值得她再多看一眼。谢停舟的心脏,

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

一股比死亡更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和绝望的冲动,猛地冲垮了所有的理智!

“不——!!!”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狂吼,猛地挣脱韩肃的拉扯!

甚至不顾前方就是狄人挥舞的弯刀!他疯了一样,狠狠一夹马腹!赤焰马吃痛,

发出一声长嘶,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朝着高坡的方向,冲了出去!“将军!

”韩肃惊骇欲绝的呼喊被淹没在喊杀声中。谢停舟伏在马背上,赤红着双眼,

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冲向那片高坡!冲向那个即将离去的白色身影!

无数的刀光剑影在他身边闪过,亲兵的惨叫声,战马的悲鸣,他充耳不闻!

一支流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他也毫无所觉!他只想冲上去!冲到她的面前!

撕下那张冰冷的面具!亲眼看一看!亲口问一问!是她吗?!真的是她吗?!

那个被他亲手推进火海、早已“烧成灰烬”的沈青瓷?!赤焰马在主人的疯狂驱使下,

爆发出最后的潜能,竟然奇迹般地冲破了混乱战场的边缘,冲上了高坡的缓坡!

距离在急速拉近!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他甚至能看清那白狐裘上每一根在风中颤动的绒毛!看清那银色面具边缘冰冷的反光!

“沈青瓷——!!!”他再次嘶吼,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泣血的绝望,“你回头——!!!

”就在这时!那匹已经掉头、准备离去的照夜玉狮子,似乎被这疯狂的追逐惊扰,

再次不安地踏动了一下蹄子。马背上的人影,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