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为我这个舔狗爱惨了他

开灯 护眼     字体:

“站住。”

傅斯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惯常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的脚步顿住了,停在离门口一步之遥的地方。

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就在眼前,闪着寒光。

我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那片喧嚣和那双冰冷的眼睛。

脚步声自身后靠近,带着一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混杂着威士忌的酒气,停在我身侧。

傅斯年站得很近,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

他微微侧身,低下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冻得发青、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上。

“苏晚晚下个月回国。”

他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苏晚晚。

那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一下我早已麻木的神经。

他的白月光,那个传说中身体孱弱、温柔似水,需要他倾尽一切去呵护的女人。

“她的心脏,”傅斯年的视线如有实质,缓缓地、近乎残酷地落在我的胸口,仿佛要穿透厚厚的羽绒服,直视那里面跳动的东西,“和你的配型……非常合适。”

包间里的喧闹不知何时又低了下去,变成一种屏息的、带着强烈窥探欲的寂静。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的后背上,像探照灯一样灼热。

傅斯年停顿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紧紧攫住我,似乎在评估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寻找恐惧、抗拒或者哪怕一丝一毫的震惊。

“如果你愿意把你的心脏给她,”他的声音平稳得可怕,像在讨论一笔普通的交易,“我可以考虑……和你结婚。”

结婚?心脏?

荒谬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

用一颗心,换一个傅太太的名分?

这大概是他能想到的,对一个“舔狗”最顶级的“恩赐”和最终的羞辱了吧?

他甚至不屑于掩饰这场交易里**裸的掠夺本质。

为了涧屿……

这个念头像黑暗里唯一的光点,微弱却固执地亮着。

第一百个要求,以这种方式,猝不及防地递到了我面前。

心脏……原来这就是最后的献祭。

没有犹豫。

也不需要犹豫。

我抬起头,迎上傅斯年审视的目光。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他期待的震惊、痛苦或者狂喜,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傅斯年的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那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大概没料到我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没有一丝挣扎。

我越过他,径直走向包间中央那张巨大的、堆满酒瓶和果盘的水晶茶几。

赤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带着震惊、不解和更深的鄙夷。

茶几上散落着酒杯、骰盅,还有一支不知谁落下的签字笔。

我拨开一个空酒瓶,拿起那支笔。旁边就有一叠用来点酒的便签纸。

我撕下一张空白干净的。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

我俯下身,就着冰凉的桌面,在那张小小的便签纸上,飞快地写下几行字:

【本人洛绯,自愿于手术同意书签署后,将心脏捐献予苏晚晚女士。此决定完全出于本人自由意志,无任何胁迫。】

落款:洛绯。

日期:XX年X月X日。

字迹有些歪斜,手指冻得太僵,握笔不稳。但意思清晰无误。

写完了。

我把那张轻飘飘的纸,用两根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拈起来,转身,递向依旧站在原地的傅斯年。

“给。”我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傅斯年没有立刻去接。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小小的便签纸上,又缓缓移到我脸上。

那双总是盛满冷漠和讥诮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愕然,以及一种更深沉、更复杂、我读不懂的情绪。

那张英俊逼人的脸上,惯有的掌控一切的傲慢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包间里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超出想象的转折震住了,连呼吸都放轻了。

刚才还喧嚣的包厢里,只剩下中央空调沉闷的送风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傅斯年终于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指尖在触碰到那张薄薄的便签纸时,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他接了过去,低头看着上面那几行仓促却清晰的字迹。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眩晕毫无预兆地袭来。

眼前傅斯年的身影、水晶吊灯刺眼的光、周围一张张模糊而惊愕的脸……一切都开始旋转、扭曲、发黑。

支撑着我的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空。

脚下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栽倒。

世界在眼前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我似乎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猛地箍住了我的腰,带着一种近乎仓惶的力道将我捞住。

鼻尖撞进一片混合着冷冽雪松和昂贵烟草气息的胸膛。

一个带着明显惊怒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模糊地炸开:

“洛绯?!”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

……

意识在混沌中浮沉,像一片没有根的叶子。

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冰冷,刺鼻。

身下是硬邦邦的触感,盖在身上的被子带着一股烘干后残留的、并不柔软的暖意。

耳边有仪器单调而规律的“嘀嗒”声,一下,一下,敲打着沉寂。

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白色,渐渐聚焦。

天花板是单调的惨白,吸顶灯发出柔和却毫无温度的光。

是医院。

空气里有种挥之不去的、属于疾病的冰冷气息。

床边有人。

傅斯年坐在一张看起来很硬的靠背椅上。他脱掉了外套,只穿着那件丝质黑衬衫,领口依旧敞着,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几缕黑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冷硬。

他似乎在看自己的手,又似乎只是在出神。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巨大的寒冰,让本就冷寂的病房温度又下降了几度。

我动了一下手指,很轻微的蜷缩。

这点微小的动静立刻惊动了他。

傅斯年猛地抬起头。

他的视线像两道探照灯,瞬间锁定了我,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来不及完全掩饰掉的复杂情绪?

像是烦躁,又掺杂了点别的什么,快得抓不住。

“醒了?”

他开口,声音是惯有的低沉,带着点刚睡醒般的沙哑,但里面的冷意丝毫未减。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我完全覆盖,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命还挺硬。冻成那样都没事。”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的脸,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落在我放在被子外、正在输液的那只手上。

手背上插着留置针,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他皱了下眉,那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既然醒了,就安分点。”

他语气生硬,带着命令的口吻,“一个月后手术。这期间,你住我那里。”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或者是在说服自己,“医生说了,心脏源需要保持最佳状态,不能有任何意外损伤。”

心脏源。

这三个字像冰锥,精准地刺穿了刚刚恢复意识带来的那点模糊。

我清晰地记起来了。

那张签在便签纸上的“契约”。

我的价值,只在于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器官,是苏晚晚延续生命的燃料。

我垂下眼睫,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背,看着那根扎进血管的冰冷塑料管。

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缓慢而规律地流进我的身体。

涧屿……还需要一个月。

一个月后,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嗯。”我发出一个极轻的单音节,算是回应。

声音干涩得厉害。

傅斯年似乎对我的平静和顺从感到一丝意外,又或者是不满。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眼神沉沉,像在揣测我平静表象下的想法。

最终,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有些不耐烦地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

只留下一个冷硬而疏离的背影。

窗玻璃映出他模糊的轮廓,像一座沉默的、拒绝融化的冰山。

……

傅斯年的别墅空旷得像一座巨大的、精心打造的坟墓。

我被安置在二楼走廊尽头一个朝北的房间。

房间很大,装修是统一的冷色调,灰白为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花园。

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除此之外,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多余的、属于“人”的气息。

干净、整洁、冰冷,如同酒店的标准间,或者……更像一个临时的、高级的牢房。

佣人王妈负责我的日常。

她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女人,动作麻利,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疏离。

送饭、打扫、提醒吃药,像完成一套设定好的程序。

傅斯年很少出现,偶尔回来,也是深夜,或者一大清早,像一阵裹着寒意的风,刮进书房或者主卧,几乎不会踏足我的房门。

时间在这种刻板的、冰冷的寂静里,像窗外那些缓慢飘落的枯叶,一天天流逝。

日历一页页撕去,那个被我用红笔重重圈起的日期——白涧屿的生日——越来越近。

那天下午,王妈送来了晚餐。托盘上放着精致的瓷碗,里面是炖得软烂的滋补汤,旁边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

她放下托盘,目光扫过我放在床头柜上摊开的设计图册——那是我唯一带来的、属于过去生活的一点痕迹。

“洛**,趁热吃吧。”王妈的声音平板无波。

“谢谢王妈。”

我应了一声,目光却没离开图册上那件男式风衣的设计稿。

涧屿穿上一定很好看。

他总是嫌商场里的风衣要么太板正,要么太花哨。

王妈没再多话,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

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冬日的黄昏总是来得特别早,灰蓝色的暮霭沉沉地压下来。

我掀开被子下床。

身体恢复了些力气,但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虚软。

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晃。涧屿的生日。

以往每年,不管多忙,我们都会一起过。他会嫌弃我买的蛋糕太甜,却又会把我抹在他鼻尖上的奶油舔掉,笑着说“绯绯选的,毒药我也吃”。

那些细碎温暖的片段,此刻像细小的玻璃渣,硌在冰冷的心底。

不行。

不能这样。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有些疼。转身,走向门口。

我要出去。

别墅里很安静,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轻微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