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清茶下肚,杨永没了耐心。
“许岁暖还来不来?不来我走了,警察局五点半下班,别耽误我汇报实情!”
说着,挣开秘书的阻拦起了身。
许岁暖倏然推开办公室门,强大的气场迫近,杨永跌坐回椅子上。
挟带而来的寒意又让他打了个冷颤。
再回神时,许岁暖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她掀起冷眸:“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杨永拿出手机拍在桌上,说:“我全程录了像,是陆煜棋窃取了我们公司机密!”
陆煜棋?!
沈景星猛地看向许岁暖,触及她脸上的平静和漠然,像一盆冷水兜头泼来,心中翻涌的情绪忽然就冷却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是在给陆煜棋顶罪……
许岁暖,你就这么爱他,爱到舍不得他有一点瑕疵。
那他呢?他一生都要背着盗窃罪的骂名……
许岁暖瞥了一眼手机里的视频,直接扔下一张银行卡:“一千万,视频留下,你闭上嘴。”
他以为满目疮痍的心已不会再被许岁暖伤害到,不会再因为她的言行伤心。
可残忍的真相摆在他面前时,他仍旧痛得喘不过气。
他摁着心口,无力的看着杨永拿起银行卡,当着他的面将装有证据的手机焚毁。
他的清白在许岁暖冰冷的眼神注视下消弭殆尽。
杨永留下一句,再也不会出现,便穿过沈景星魂体径自离开。
人虽打发走了,许岁暖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她久久伫立在落地窗前,直至月上中天。
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立在她身侧的沈景星看向落地窗,却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许岁暖……你扔银行卡的时候,有没有一秒想到我?”沈景星喃喃道。
赵凡上前问:“白总,您既然为先生打点好了一切,为什么不顺水推舟翻案,而是保下陆先生?”
“……我的孩子,不能有一个有污点的生父。”
不能有污点。
这一句“污点”,像是打在他灵魂上的烙印,施加在他身上的手铐,却无论如何都取不下来。
“许岁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到底为什么……”
沈景星喘着气,以此缓解捆缚着他的那股窒息感。
办公室门被敲响,身上沾着雨水的西装男急匆匆进了办公室。
他走到许岁暖跟前,跟她耳语了些什么。
许岁暖暗眸一沉,眉头中间皱出了个“川”字。
天际骤然亮起一道闪电。
办公室里沉寂几秒,随之而来的惊雷响彻整个城市上空。
大雨倾城。
沈景星心死如灰,像破败的风筝任由许岁暖牵着,在暴雨如注的夜色中,上了车。
车子行驶在城外盘山公路上,疾风骤雨更加狂烈。
不知开了多久,车子终于停在一处山坳里。
惨烈的车祸现场赫然出现在沈景星面前。
整辆车倒翻过来,已经撞得不成形,里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挤压变形的人。
沈景星不忍直视眼前惨烈的一幕,转过身疑惑望向许岁暖。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伞下为她撑伞的赵凡沉声道出缘由:“不知道沈清源从哪听说有目击证人,能给先生翻案,就想跑,抢方向盘……”
沈清源!
霹雳一道惊雷,在沈景星头顶炸响。
“弟弟!”
沈景星猛然转身扑上去,这才看清了车内满脸是血、已经毫无生气的沈清源。
他引以为傲的那双手,被碾碎了。
沈景星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这场车祸中被撞得零碎、被碾成齑粉。
“你怎么这么傻,你就不该管我的……”
“因为你是我大哥啊。”一道缥缈的声音响起,沈景星一愣,猛地转头看去——
沈清源的灵魂站在废弃的车辆旁,正微笑着看着他。
“弟弟……清源!”沈景星下意识扑过去想要抱他,却被他后撤一步躲开。
沈清源缓缓摇头,“你是生魂,我是亡魂,你不能碰我。”
“我不在乎!”
这漆黑的雨夜里,只有沈清源的灵魂像天地间唯一的光。
沈景星被绝望裹挟着上前,他死命伸手,却怎么也碰不到他。
沈清源的灵魂渐渐变得透明,“我要走了,哥,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怪爸……”
“不——”沈景星扑上前去,只抱了满怀星星点点的细碎流光。
他跪在地上,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被雨水冲刷流走的血迹。
那是他弟弟的血。
这穿透灵魂的大雨,怎么能洗刷弟弟的血迹,却洗刷不掉他的罪孽?
沈景星泣不成声。
许岁暖站在伞下,三个受了伤的手下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说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