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太极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如同凝固的寒冰,将空气都冻住了。
连那周姓官员压抑不住的、濒死般的痛苦**,都在这片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又诡异地显得格外遥远。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金砖上冰冷的尘土气,
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蟠龙金柱下,那滩迅速蔓延开的暗红血迹,
刺目得如同泼在帝国颜面上的污秽。断指孤零零地躺在大殿中央,
像一截被强行扯断的丑陋根须。龙椅之上,女帝夏明凰脸上那层雍容的薄冰彻底碎裂。
怒火如同实质的岩浆在她眼底翻涌,几乎要喷薄而出,将她精心维持的帝王威仪烧成灰烬!
搭在龙椅扶手上的那只戴着翡翠护甲的手,死死攥紧了,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护甲尖端深深陷入掌心软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将阶下之人碎尸万段的咆哮。小惩大诫?!亲率玄甲营,
开进户部粮仓——自取?!这已经不是顶撞,这是**裸的、当着她和满朝文武的面,
用最血腥暴戾的方式,扇在她这位九五之尊脸上的耳光!更是用最嚣张的姿态,
宣告着她对帝国军权的绝对掌控!那支令她寝食难安的玄甲营,
竟成了这**威胁朝廷的利刃!“萧!灼!”女帝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
带着被怒火灼烧后的嘶哑和极致的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棱,
狠狠砸向殿中那个挺拔如枪的身影,“你!好大的胆子!”萧灼缓缓抬眸。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没有一丝涟漪。仿佛刚才那血腥一幕,
不过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点微尘。她迎上女帝那双燃烧着暴怒、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凤目,
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沉寂。那沉寂之下,
是尸山血海磨砺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和绝对的自信。“陛下息怒。”她的声音不高,
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死寂,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稳定,“臣,只是依律行事,
为陛下分忧。”“为朕分忧?!”女帝怒极反笑,那笑声尖锐刺耳,在大殿中回荡,
充满了无尽的讽刺,“好一个为朕分忧!好一个依律行事!萧灼,你眼中,
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还有没有这大夏的律法纲常?!”“臣眼中,只有大夏的江山稳固,
只有北境数万将士的性命。”萧灼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如重锤,“户部无能,
致使粮饷延误,军心不稳,此乃动摇国本之祸首!此僚,
”她的目光冷冷扫过地上蜷缩抽搐的周姓官员,如同看一滩污秽,“不思己过,
反攀诬忠良,乱我军心,其罪当诛!臣断他一指,已是念其初犯,顾全陛下颜面。
”“至于粮饷,”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那些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户部官员,
最后重新落回女帝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三日期限,是臣给户部最后的机会。
若三日后,北境将士仍无粮草裹腹,无寒衣蔽体……那便休怪臣,行那‘非常之事’!
一切后果,臣,一力承担!”“非常之事”四个字,如同四把重锤,
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开进户部粮仓自取?那和兵变造反何异?!
可她偏偏说得如此平静,如此理所当然,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无可匹敌的强势!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了。文官们个个面如土色,抖若筛糠。武将队列中,
有人目露精光,隐含激动;有人眉头紧锁,忧心忡忡;更多的人,
则是将敬畏甚至恐惧的目光,投向那个孤身立于风暴中心的身影。女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龙袍下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她死死盯着萧灼,那眼神如同淬毒的利刃,
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一力承担?她承担得起吗?!她这是在用整个帝国的安危,在逼宫!
“好……好……好一个‘一力承担’!”女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萧爱卿,果然是国之柱石!忠勇无双!”她猛地吸了一口气,
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杀意。现在,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萧灼的兵锋太盛,
玄甲营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她必须忍!“传朕旨意!”女帝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户部上下,即刻彻查军需亏空一案!所有涉事官员,严惩不贷!
北境粮饷,乃国之重务!限尔等三日之内,无论用何种手段,务必筹措齐全,火速发往边关!
若有延误……提头来见!”“臣……遵旨……”户部尚书和一干官员如蒙大赦,
又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瘫软在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和更深沉的绝望。三日?
谈何容易!可陛下的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女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
最后缠绕在萧灼身上:“萧爱卿,如此处置,你可满意?”萧灼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
声音依旧平稳:“陛下圣明。臣,代北境将士,谢陛下隆恩。”一场足以掀翻朝堂的风暴,
在血腥的断指和冰冷的威胁中,暂时被强行按了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下,
是更加汹涌狂暴、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退朝的钟声敲响,沉闷而悠长。
文武百官如同潮水般退去,脚步匆匆,人人面色凝重,无人敢高声交谈。
那根断指和那滩刺目的血迹,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每个人的心头。萧灼是最后一个离开大殿的。
她步伐沉稳,玄色朝服的下摆拂过冰冷的金砖,沾上了几点不易察觉的暗红。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穿过空旷的殿前广场,走向宫门。宫门外,
玄甲营的亲卫早已牵马等候。为首一人,正是谢凛。他一身戎装,腰佩长刀,
身姿挺拔如松柏。只是那英俊刚毅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当看到萧灼独自一人从宫门内走出,
那孤绝的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间,谢凛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他快步迎上前,
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瞬间捕捉到了萧灼朝服下摆上那几点暗红的血渍!瞳孔猛地一缩!
再联想到宫中隐约传来的、关于太极殿内血腥冲突的只言片语……“将军!
”谢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急切,“您……”萧灼抬手,打断了他。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沉寂的疲惫,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朝堂交锋耗尽了她的心力。“回府。”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