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陈锋这种躲在暗处放冷箭的，最好的办法不是去抓箭，而是逼他走到阳光下，自己把弓拉满。

我没有立刻去找他对质，也没有在部门会议上敲打。那样只会打草惊蛇，让他藏得更深。我选择了“捧杀”。

我开始在部门会议上，“不经意”地表扬陈锋最近“工作态度端正”，“积极协助同事”（虽然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杂活）。我甚至把他负责的一个极其难搞、几乎不可能出业绩的“钉子户”客户，包装成“战略重点”，在会上公开表示：“这个客户潜力巨大，锋哥经验丰富，由他主攻最合适，大家要全力配合锋哥！”

陈锋坐在角落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我这番话，在他听来无异于最大的讽刺和羞辱。我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攥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同时，我让王胖子和其他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开始不动声色地“放风”。内容很统一：李经理对陈锋最近的表现很满意，觉得他能力还是有的，只是之前走了点弯路，现在迷途知返了。公司正在考虑，等他“留岗察看”期结束，可能会重新给他分配一些重要客户，甚至…恢复部分管理权限？

这风，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吹到了陈锋耳朵里。

效果立竿见影。

几天后，那个被我“委以重任”的“钉子户”客户，其负责人突然主动联系我，语气带着点愤怒和不解：“李经理，你们公司那个陈锋怎么回事？三天两头跑来骚扰我！话里话外暗示你们公司内部有问题，说你这个经理位置不稳，跟他合作才是长久之计！还开出了低得离谱的价格！他这是想干什么？挖你们公司自己墙角吗？”

录音笔忠实地记录下了对方愤怒的控诉。很好，人证物证俱在！

时机成熟了。

我没有直接找陈锋，而是拿着这份录音和之前收集到的、指向他散播谣言、恶意抢单的证据链，直接走进了赵总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赵总、我、人事总监，还有被叫来的陈锋，再次坐在了那间令人压抑的小会议室里。气氛比上次宣布他处分时还要凝重。

陈锋看到人事总监也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凶狠取代。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赵总没有废话，直接播放了那段客户愤怒的录音。陈锋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蛊惑和毫不掩饰的恶意诋毁。

录音放完，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陈锋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最后定格在一片死灰。他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不再辩解，也不再愤怒，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剥光、无处遁形的绝望和麻木。

“陈锋，”赵总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上次的处分，看来并没有让你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厉，恶意诋毁公司及上级领导，破坏公司商业信誉，甚至试图抢夺公司客户资源！性质极其恶劣！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更不是任由你泄私愤的地方！”

赵总看向人事总监。人事总监面无表情地推过来一份文件。

“根据《员工手册》及公司相关管理规定，经管理层研究决定，现正式通知你：陈锋，你被开除了。即刻生效。请于今日内办理完离职交接手续，并归还公司所有财物。你的行为已涉嫌违反竞业限制条款，法务部后续会跟你联系。”

开除通知！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陈锋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份通知，又缓缓移向赵总，最后，那怨毒至极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在我脸上！那眼神里的恨意，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仿佛要将我拖入地狱同归于尽。

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最恶毒的诅咒，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所有的愤怒、不甘、怨恨，最终都化作喉咙深处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带倒在地，发出刺耳的巨响。他没有去扶，也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踉踉跄跄地冲出了会议室，冲出了公司大门。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带着一身洗刷不掉的污点和刻骨的仇恨，彻底离开了销售三部，离开了这家公司。

办公室里一片诡异的安静。消息像长了腿，瞬间传遍了整个部门。有人唏嘘，有人沉默，更多的人，则是松了一口气。笼罩在销售三部上空那片名为“陈锋”的阴霾，终于被彻底驱散了。

晚上，还是“巴渝老灶”。沸腾的红油锅翻滚着热烈的气泡，毛肚、鸭肠、黄喉在筷尖飞舞，冰镇的啤酒杯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整个销售三部的人几乎都到齐了，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和融洽。王胖子举着酒杯，脸红得像关公，扯着嗓子喊：“来！兄弟们！姐妹们！为咱们销售三部！为咱们李经理！干杯！去他妈的陈锋！以后都是好日子！”

“干杯！”

“敬默哥！”

“敬好日子！”

欢呼声、碰杯声、笑闹声响成一片。连平时最矜持的几个女同事，也笑得前仰后合。

刘主任也来了，是被我特意请来的。老爷子红光满面，拍着我的肩膀：“小李！哦不，李经理！我就说你有出息！当初那三顿火锅，值！太值了！以后咱们合作，更得劲儿！”

我笑着跟刘主任碰杯，目光扫过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扫过这热气腾腾、欢声笑语的场面。三个月前，这里还是我和陈锋无声厮杀的战场，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算计。如今，硝烟散尽，只剩下火锅的香气和团队的笑声。

经理的位置，终于坐稳了。虽然过程惊心动魄，虽然代价不小，虽然未来肯定还会有新的挑战。但此刻，看着眼前这群并肩作战的伙伴，感受着团队焕发出的勃勃生机，一种沉甸甸的成就感和踏实感，油然而生。

“默哥，发什么呆呢？赶紧的，毛肚老了！”王胖子咋咋呼呼地夹着一大筷子毛肚塞进我碗里。

我回过神，夹起那片裹满红油、香气四溢的毛肚，在香油蒜泥碟里滚了一圈，塞进嘴里。滚烫、鲜香、爽脆，带着一股子痛快淋漓的劲儿，瞬间充满了口腔。

“爽！”我大喊一声，端起酒杯，“来！兄弟们！为了咱们的好业绩！为了咱们的好团队！为了这顿痛快火锅！干了！”

“干了！”

欢呼声再次响彻小小的火锅店，直冲云霄。

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窗内，红油翻滚，笑声鼎沸。属于李默和销售三部的故事，翻开了新的一页。而职场江湖的刀光剑影，永远不会真正停歇，但至少此刻，胜利的滋味，和这火锅一样，滚烫，浓烈，值得好好品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