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男主】我正把最后一勺酱汁淋在牛排上,铁板“滋啦”炸开的白烟里,飘着股焦糊味。
不是糊锅的那种焦。是我又没控制好火候的证明。左手腕上的旧疤突然发烫,
像半年前被滚油浇上去时的痛感又活过来了。我丢下炒勺,手背狠狠擦过额头的汗,
学徒们的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过来。“纪厨今天又失手了。”“毕竟是丢了味觉的人,
能站在这儿就不错了。”我抄起旁边的不锈钢盆往地上一砸,巨响震得墙皮都掉了点灰。
“不想干的现在就滚。”我的声音比冰碴子还冷。后厨瞬间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纪燃以前不是这样的。三年前拿“星厨奖”的时候,
我闭着眼睛都能调出三十种酱汁的配比。现在呢?连盐和糖都要靠看颜色分辨,
被一个刚拜师半年的学徒踩在头上。“纪厨好大的脾气。”门口传来冷笑。
赵坤挺着啤酒肚晃进来,身后跟着林浩。我曾经的徒弟,现在胸前别着“总厨”的徽章,
白得刺眼。林浩手里端着个盘子,里面的菜黑乎乎一团,他故意举到我鼻子底下。
“师父您闻闻,”他笑得像条毒蛇,“这是我新创的‘黑松露鹅肝酱’,刚才试菜的时候,
食客拍着桌子叫好呢。”我没理他。赵坤突然把盘子往操作台上一摔,瓷片溅到我脚边。
“纪燃,别给脸不要脸!”他指着我的鼻子骂,“下个月再拿不出能镇场的新菜式,
这后厨就彻底归林浩管!你?去洗盘子都嫌你手笨!
”林浩在旁边假惺惺地劝:“赵总您别气,师父他也不容易,毕竟……”他故意拖长了音,
“味觉这东西,丢了就找不回来了。”我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
半年前那场“意外”,热油泼在手腕上,顺带泼掉的,还有我对味道的所有感知。
当时第一个冲过来“关心”我的,就是林浩。现在想想,那瓶本该放在储藏柜顶层的橄榄油,
怎么会好端端落在我脚边?“让开。”我推开他们往外走。刚到前厅,
一阵风带着雪松的冷香飘过来。靠窗的位置坐着个人。白衬衫的领口敞着两颗扣子,
能看到锁骨的弧度像雪山的轮廓。袖口挽到小臂,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光,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睫毛长得能落只蝴蝶。是苏妄。这半个月天天来的男人。他从不看菜单,
每次都只要一碗清水面,不加任何东西,连面条都得是最普通的碱水面。
第一次他说“这面在哭”的时候,我差点把整锅面扣他头上。“纪厨。”他抬起头。
阳光刚好落在他眼睛里,瞳仁是浅褐色的,像融化的琥珀。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呼吸有点乱,
赶紧别过脸。“要面?”我的声音有点哑。“嗯。”他点头,视线慢悠悠扫过我的围裙。
那条黑色的帆布围裙,我今天特意系得紧了些,收住了腰线。早上穿衣服的时候,
鬼使神差就想这么弄。苏妄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后厨……吵架了?”他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刚才在后厨摔盆砸碗的动静不小,但前厅隔着道玻璃门,他怎么听得这么清楚?
“关你屁事。”我转身就走。煮面的时候,手腕的疤又开始疼。我盯着锅里翻滚的面条,
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曾经能靠舌头分辨出二十种酱油的区别,
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面条煮软煮烂,尝不出一点味道。“手在抖。”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吓了我一跳。苏妄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厨房门口,离我只有一步远。他没进来,
就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我握筷子的手上。我的手确实在抖。是气的,也是急的,
更是……被他看得有点慌。“是恨他们,”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羽毛搔过耳朵,
“还是恨自己?”我猛地回头瞪他。他的眼睛太亮了,
亮得像能看穿人心里那点藏不住的狼狈。空气里除了面条的麦香,
就是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味,缠在一起,有点让人头晕。“关你什么事!
”我把筷子往锅里一戳,水花溅到围裙上。苏妄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他的视线从我的脸滑到脖子,再到被围裙勒出的腰线,最后停在我手腕的疤上。
那道疤像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是半年前那场“意外”留下的纪念。
他的睫毛颤了颤。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那地方有点痒,像有蚂蚁在爬。面煮好了。
我捞出来,重重放在托盘里,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走到他桌子旁时,
他突然伸手按住了托盘。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离我的手只有几厘米,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纪厨,”他抬头看我,
浅褐色的眼睛里像落了星光,“你今天的面,会是什么情绪?”“不知道。”我别过脸,
不敢看他,“要吃就吃,不吃滚。”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低,像从喉咙里滚出来的,
带着点痒意,钻进我的耳朵里。我感觉自己的耳根在发烫,烫得厉害。苏妄松开手,
拿起筷子。他夹起一根面条,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阳光照在他脸上,
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我突然有点走神,在想他嘴唇的温度是不是也像他的手一样。
“嗯。”他轻轻嚼了两下,闭上眼睛。我屏住了呼吸。每次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
我都觉得紧张,像在等一场审判。“这面在哭。”他睁开眼,目光直直撞进我心里,
“和你现在的眼神一样。”我的心猛地一缩。他离我太近了。近到我能看清他瞳孔里的自己,
近到能闻到他呼吸里的味道,近到……想往后退,又有点舍不得。周围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
只剩下他的目光,他的气息,还有我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才没让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神经病。”我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
走到后厨门口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苏妄还在吃面,慢条斯理的,
像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好看得有点不真实。
手腕的疤还在疼。但好像,没那么疼了。只有心里那股莫名的燥热,像被泼了油的火,
烧得越来越旺。我突然有点期待明天。期待再见到他。更期待……他明天会说什么。
我把赵坤摔碎的盘子扫进垃圾桶时,铁屑划到手指,渗出血珠。
林浩在后厨笑得像只刚偷到鸡的黄鼠狼。“师父就是师父,连扫地都这么卖力。
”他晃悠到我面前,手里把玩着那枚“总厨”徽章,“不过也是,再不加把劲,
下个月就得卷铺盖滚蛋了。”我没抬头。指尖的血滴在瓷砖上,像朵丑陋的花。
半年前失去味觉后,痛感似乎变得格外清晰,伤口总比别人好得慢。“纪厨,
你的新菜式想好了吗?”赵坤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带着施舍般的语气,“给你个机会,
下周的品鉴会让你上一道菜,要是搞砸了……”“不必了。”我打断他。赵坤愣了一下,
大概没料到我敢顶嘴。林浩立刻跳出来:“纪燃你疯了?赵总给你机会是看得起你!
”我直起身,盯着赵坤的啤酒肚:“我的菜,不伺候你们这种只会吃猪食的。
”赵坤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好!好得很!”他指着门口,“现在就给我滚!
”我脱下厨师服,往操作台上一扔。那上面还沾着上周试菜时溅的油渍,
像我这段日子的生活,又脏又乱。走出餐厅时,天已经黑了。晚风带着点凉意,
吹得我脑子清醒了些。刚走两步,身后传来脚步声。“手流血了。”苏妄站在路灯下,
白衬衫在夜里泛着冷光。他手里拿着包创可贴,包装纸被捏得有点皱。“不用。
”我加快脚步。他却跟了上来,和我保持着半步的距离。雪松味混着晚风飘过来,
莫名让人觉得安稳。“赵坤说的品鉴会,很重要?”他突然问。
我踢飞脚边的石子:“关你什么事。”“对你来说,很重要。”他肯定地说,
“你的背绷得像根快断的弦。”我猛地停住脚。他怎么总能看穿这些?
看穿我藏在硬邦邦的壳子里的那点在乎?“我以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这些有什么用?一个失去味觉的厨师,就像没有翅膀的鸟,再怎么扑腾也飞不起来。
苏妄却像是知道我想说什么。“三年前星厨奖的颁奖礼,”他的声音很轻,
“你做的‘雪浪翻涌’,评委说尝出了‘初雪落在松枝上的味道’。”我震惊地转头看他。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除了业内的人,很少有人记得那么清楚。他怎么会知道?
苏妄的嘴角弯了弯:“我当时在台下。”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
浅褐色的瞳孔里像盛着星光。我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干,赶紧别过脸。“早忘了。
”我硬邦邦地说。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快十二点了。这地方离餐厅很远,是个老旧的筒子楼,
墙皮掉得像麻子脸。我摸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门没锁。屋里亮着灯。林浩坐在我的破沙发上,
脚翘在茶几上,正翻我的抽屉。“你干什么?”我冲过去把他拽起来。他甩开我的手,
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师父别这么大火气,我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藏什么好东西。
”他晃了晃手里的一个笔记本,“哟,这不是你以前的菜谱吗?怎么,还想东山再起?
”那是我压箱底的宝贝,记着这些年研究的菜式。“还给我!”我去抢。
林浩把笔记本举得高高的,笑得一脸得意:“师父,你说要是我把这个交给赵总,
他会不会更高兴?”他凑近我,压低声音,“说真的,你就认命吧,没了味觉,
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站回灶台前。”他的话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我攥紧拳头,
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白天受伤的血味。“滚出去。”我的声音在发抖。
“急了?”林浩嗤笑一声,把笔记本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给你个教训,
别以为还有人护着你。”他摔门而去时,我听到他在楼道里打电话:“赵总,搞定了,
纪燃那小子快崩溃了……”我蹲在地上,捡起被踩脏的笔记本,一页页抹掉上面的脚印。
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我十年的努力,
要被这种小人毁于一旦?凭什么那场“意外”,要夺走我最在乎的东西?“哭了?
”门口突然传来声音。苏妄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那包没送出去的创可贴。
他大概是一路跟着我回来的,看到了刚才的一切。我赶紧抹掉眼泪,
梗着脖子说:“关你屁事。”他走进来,弯腰捡起我掉在地上的创可贴,拆开一片,
递到我面前。“手还在流血。”他的声音很软。我没接。他也不勉强,就那么举着。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手上,那截冷白的手腕看得我有点晃神。“林浩说的不对。
”他突然开口。“什么?”“没了味觉,不代表不能做菜。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笔记本上,“你还有手,有脑子,有心。”“心?”我自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