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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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整整三天。山洞外水帘如幕,洞内潮湿阴冷。吕四娘将最后一块干柴添入火堆,火光在她疲惫的脸上跳动。

雍正的高烧终于退了,但始终未醒。图里琛伤势稍轻,已能起身打水。他蹲在洞口,用佩剑削着一根木棍,警惕地望着雨幕。

"吕姑娘,"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若主子...一直不醒..."

"他会醒。"吕四娘打断他,将湿布重新敷在雍正额头上。这话像是说给图里琛,也像是说给自己。

布帘掀动,一个背着药篓的老者弯腰进来。这是他们在山中遇到的采药人赵老汉,知道他们不是歹人后,每日送些草药和吃食。

"姑娘,试试这个。"赵老汉从药篓取出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草药,"忘忧谷特有的'回魂草',老一辈人说能唤回走散的魂魄。"

吕四娘接过草药,轻轻揉碎,闻到一股清冽的香气。她将汁液滴入雍正唇间,又用剩余的药渣敷在他太阳穴上。

"老丈,这'忘忧谷'名字有何来由?"图里琛问。

赵老汉添了把柴火:"传说有个书生为逃避仇家躲到这里,喝了谷中的泉水,忘了前尘往事,快活过完一生。"他看了眼昏迷的雍正,"看这位相公的伤,怕是仇家所伤吧?来到这忘忧谷,忘掉前事,也是一桩好事"

图里琛与吕四娘对视一眼,都没接话。

雨停后的清晨,一缕阳光射入洞中,正落在雍正的脸上。他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主子醒了!"图里琛激动地跪到跟前。

雍正的目光茫然地扫过洞顶,糊涂问着,“这是哪里呢?”

他努力回忆着,“我是谁呢?”

吕四娘和图里琛还没回答。

雍正的眼光继续扫视着大家,最终落在吕四娘脸上。他嘴唇蠕动,吐出两个字:"...四娘?"

吕四娘心头一跳——他记得她!

"是我。"她凑近些,"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雍正皱眉,眼中浮现痛苦之色:"头...很疼..."他试图起身,却因胸口剧痛跌了回去。

"别动!伤口会裂开。"吕四娘按住他,同时仔细观察他的眼神——那里没有帝王惯有的威严,只有困惑和脆弱,像个迷路的孩子。

"主子认得奴才吗?"图里琛急切地问。

雍正茫然地看着他:"你是..."

图里琛脸色大变。吕四娘迅速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柔声对雍正说:"你伤得很重,需要休息。其他的事慢慢想。"

走出山洞,图里琛急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暂时失忆。"吕四娘低声道,"脑部受创或剧痛**都会导致这种情况。"

"得立刻回京!太医..."

"不行!"吕四娘打断他,"他现在经不起颠簸。况且..."她咬了咬唇,"你觉得刺杀是偶然吗?京城现在什么情况,你敢确定?"

图里琛沉默了。良久,他问:"那怎么办?"

"先养伤。赵老汉说山下有个村子,我们可以借住。"

"若主子一直想不起来..."

吕四娘望向洞内:"或许...忘了也是好事。"

当天傍晚,他们用树枝做了副担架,将雍正抬下山。赵老汉带路,来到忘忧谷中的小村庄。这里只有二十多户人家,依山傍水,宛如世外桃源。

村东头有间空置的茅屋,主人去县城投亲了。吕四娘和衣守在雍正身边,看着他不安稳的睡颜。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你到底是谁呢..."她轻声自语,"是那个批吕家满门抄斩的皇帝,还是火场救人的四爷?"

一缕黑发散落在雍正额前,吕四娘下意识伸手想拨开,却在半空停住。她缩回手,攥紧了衣角。

晨光熹微时,吕四娘被一阵窸窣声惊醒,发现自己竟然趴在雍正的身边睡着了。雍正正试图自己起身,看到她醒来,露出一个略带羞赧的笑容:"吵醒你了?"

那笑容如此自然,没有半分帝王威仪。吕四娘一时恍惚:"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雍正摇头,眉头因思考而紧锁:"只记得你叫我'四爷'..."他忽然捂住头,"一想就疼..."

"别勉强。"吕四娘扶他躺下,"你叫...四郎。我们是行商的,遇到山匪,你为保护我受伤。"她编造着谎言,心脏狂跳。

"四郎..."雍正轻声重复,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满意,"那你是我的妻子?."

"是同伴。"吕四娘脸一红迅速解释道,"我是郎中,你雇我一起走商的。"

雍正点头,眼神纯净得让她心虚。这时图里琛端着药碗进来,雍正好奇地打量他:"这位是?"

"你的随从,图..."吕四娘差点咬到舌头,"图大。"

图里琛嘴角抽搐,但还是配合地行礼:"四爷。"

喝过药,雍正又沉沉睡去。图里琛将吕四娘拉到门外:"这样瞒着主子,是大不敬!"

"那你告诉他真相?"吕四娘反问,"说他是一国之君,现在重伤失忆,朝中可能大乱?你觉得以他现在的状态,受得了这**?"

图里琛哑口无言。

"先养好身体,记忆会慢慢恢复。"吕四娘说着,心里却涌起一丝自私的期待——若他永远想不起来呢?此时的四爷,真像个家里淳朴的汉子。

日子如溪水般流过。雍正的伤势渐好,记忆却始终未恢复。他像个初生的孩子,对山村的一切充满好奇。赵老汉教他辨识草药,他学得极快;村妇们教他编筐,他手指虽灵巧,却总编得歪歪扭扭。

"四爷手是拿笔的,哪会做这些粗活。"村妇们打趣道。

吕四娘在一旁看得心惊——她们无意中说中了真相。但雍正只是腼腆地笑,继续努力编织。

一天傍晚,吕四娘采药归来,看见雍正坐在溪边,裤腿挽到膝盖,正帮村里的孩子们摸鱼。夕阳给他镀上一层金边,笑声清澈得不似往日威严的皇帝。

"四娘!"他看到她,兴奋地举起一条小鱼,"晚上加菜!"

那一瞬,吕四娘胸口像被什么击中了。这个在溪水中嬉戏的男人,与紫禁城中那个眉头紧锁的皇帝,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夜里,她辗转难眠。窗外月光如水,她起身来到院中,发现雍正也坐在石凳上望月。

"睡不着?"她轻声问。

雍正微笑:"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他指向月亮,"看着它,心里就难受。"

吕四娘心跳加速:"怎么个难受法?"

"像是...有无数奏折等着批阅,却怎么也赶不完。"雍正困惑地摇头,"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奏折'是什么?"

吕四娘强作镇定:"可能是以前经商时见过官府文书。"

雍正忽然凝视她:"四娘,你总是这样吗?"

"哪样?"

"明明是个姑娘,却比男子还沉稳。"他眼中带着温柔的调侃,"我醒来第一眼见你,就觉得我们相识很久,在我心里很深的位置,是不是我们前世就是在一起的。"

失忆的雍正慢悠悠的说着情话,吕四娘听得耳根发热,急忙转移话题:"明天我要去山上采药,你留在村里帮赵老汉晒药材吧。"

"我跟你一起去,我不想离开你。"雍正坚持,"再者,图大说山里有狼。"

"你伤还没好利索..."

"已经没事了。"雍正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摸,结痂了。"

掌心下的肌肤温热坚实,吕四娘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心里狂跳不止。黑暗中,她庆幸雍正看不见自己通红的脸。

与此同时,京城太和殿内,一场特殊的朝会正在进行。龙椅上坐着皇四子弘历,两侧站着张廷玉等大臣。殿中央,江南总督李卫正在禀报。

"微臣已查到皇上行踪,在山东肥城一带..."

"为何不立即迎回?"弘历急问。

李卫犹豫道:"皇上似乎...身有不便。且三阿哥的人也在搜寻,贸然行动恐惊动反贼。"

张廷玉沉吟:"三阿哥下落如何?"

"死在肥城一座庙里,疑似..."李卫压低声音,"疑似吕四娘所为。"

殿内一片哗然。弘历拍案而起:"那个女反贼?她挟持了父皇?"

"微臣观察多日,情况复杂。"李卫斟酌词句,"吕四娘似乎在...救治皇上。"

"荒谬!"弘历怒道,"一个反贼之后,会好心救治皇上?立刻派精锐营救!"

"不可!"张廷玉突然出声,"若打草惊蛇,反贼狗急跳墙..."他看了眼年轻的弘历,放缓语气,"四阿哥,不如让李卫继续暗中保护,等皇上伤势稳定再行动。"

弘历虽心急,但也知张廷玉老成持重,只得同意。朝议散后,李卫秘密召见了几名心腹。

"继续监视,但别惊动他们。"他吩咐道,"特别是那个吕四娘...她若有害皇上之心,找个机会下手。"

"大人,万一皇上一直想不起..."

李卫目光深远:"那就要看,是让他想起好,还是不想起好..."

忘忧谷中,日子平静如水。雍正学做农活,手上磨出了茧子;帮村民写信记账,显出惊人的文采;甚至跟着吕四娘学了些医术,能处理简单伤病。

一个午后,村里来了个货郎,带来外界的消息:皇上遇刺失踪,朝野震动;山东叛乱已平,但京城**;三阿哥弘时死于反贼之手...

正在挑选针线的吕四娘手一抖,针包掉在地上。雍正帮她拾起,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事。"她强自镇定,"想起一味药忘了采。"

货郎走后,图里琛悄悄跟上,在村外树林中与其密谈。回来后,他找到吕四娘:"京城派人在找我们,是李卫的人。"

吕四娘心头一紧:"他们知道多少?"

"只知道主子还活着,具**置尚未确定。"图里琛犹豫道,"吕姑娘,主子近日可有恢复迹象?"

吕四娘摇头。实际上,她发现雍正在睡梦中偶尔会说出"准奏""军机处"等词,白天却全无记忆。她私心里既希望他康复,又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这天夜里,吕四娘被一阵低吟惊醒。循声来到院中,见雍正抱头坐在石凳上,面色痛苦。

"四郎?"她急忙上前。

"头...像要裂开..."雍正咬牙道,"好多画面...龙椅...奏折...一个和我很像的人叫我'皇兄'..."

吕四娘心如擂鼓,却还是柔声安抚:"别想了,放松..."

雍正突然抓住她的手:"四娘,我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些画面如此真实?为什么你每次看我,都像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月光下,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竟有几分帝王威仪。吕四娘知道,记忆的闸门正在打开,她再也拦不住了。

"你..."她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图里琛冲进院子:"有人来了!至少二十骑!"

火把的光亮已隐约可见。吕四娘当机立断:"带四郎从后山走!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雍正猛地站起,"我不能丢下你!"那语气不容置疑,完全不像平日温顺的"四郎"。

马蹄声渐近,时间紧迫。吕四娘一咬牙,从药囊中取出一包粉末:"对不起了,四郎。"

她朝雍正面门一扬,后者猝不及防吸入,眼神立刻涣散。图里琛扶住瘫软的雍正,震惊地看着吕四娘。

"只是让他睡一会儿。"吕四娘快速道,"带他去我们上次采药的山洞忘忧谷,明日午时若安全,我会去找你们。"

图里琛背起雍正,犹豫道:"吕姑娘,你..."

"快走!"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吕四娘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大门。火把的光亮已照入院落,她整理了一下衣衫,主动打开了门。

"深更半夜,各位有何贵干?"她平静地问。

为首的军官举着火把照了照她的脸:"就是她!拿下!"

两名士兵上前扭住吕四娘。军官厉声问:"皇上在哪?"

吕四娘冷笑:"皇上在紫禁城,大人不知道吗?"

"少装糊涂!"军官怒喝,"李大人已查明,是你挟持皇上..."

"李卫?"吕四娘打断他,"让他来见我。"

军官一愣,没料到一个村姑敢直呼总督名讳。正犹豫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吕姑娘,别来无恙。"

李卫缓步走入火把的光圈中,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

吕四娘直视他的眼睛:"李大人,这就是你的报恩方式?"

当年李卫落魄时曾得吕四娘救治,此事极少人知。李卫挥手示意士兵退下,低声道:"姑娘何必趟这浑水?交出皇上,我保你平安。"

"若我说不呢?"

"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李卫叹息,"皇上下落已露,各方势力都在搜寻。你护不住的。"

吕四娘望向黑暗中雍正离去的方向,心中做了决定:"好,我带你们去见他。但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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