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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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厚重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缕稀薄却无比锋利的晨光,

像淬了火的利剑,悍然刺穿了疗养院巨大的落地窗。惨白的光柱笔直地劈入走廊,

将空气里悬浮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光柱的边缘,正好落在蜷缩在塑料椅上的林溪身上。

刺目的光芒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膝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在强光的冲刷下,

显得格外幽暗。弥亚的身影悬浮在深蓝的虚空里,

周身流转的光点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而凝滞了一瞬。

【……天亮了……林溪……】他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语调。

林溪没有回答。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束光,看着光柱里无数细小的尘埃在无声地翻滚、沉浮。

像一场微观世界里无声的战争。就在这时,走廊深处,那扇一直紧闭的重症监护室的门,

被轻轻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疲惫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医生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空旷的休息区,落在了被晨光笼罩的林溪身上。医生朝她走了过来。

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林溪的心跳,随着那脚步声的靠近,

一点点加快。医生停在她面前,脸上是手术成功后的那种沉重与庆幸交织的复杂神情。

“林**?”他确认道。林溪猛地站起身,怀里的笔记本电脑都差点滑落。她紧紧抓住它,

指尖冰凉。“医生……他……”她的声音干涩发紧,几乎不成调。医生点了点头,摘下口罩,

露出一个极其短暂的、带着巨大疲惫的笑容。“陈默先生的手术很成功。

心脏支架植入非常顺利,急性心衰已经缓解,循环系统基本稳定下来了。

”巨大的、近乎眩晕的冲击感瞬间席卷了林溪。成功了?他……活下来了?

从那个雪夜开始就死死勒住她心脏的冰冷绞索,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松动了一丝缝隙。

“那……他的意识?记忆?”她急切地追问,声音抖得厉害。医生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换上了一种职业性的谨慎和沉重。“这需要时间,林**。”他斟酌着词句,

“严重的脑缺氧损伤,加上之前的基础病变……他的大脑经历了巨大的创伤。

手术解决了迫在眉睫的生命威胁,但神经系统的恢复……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

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他……”医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表达,

“他现在很安静。身体极度虚弱,需要长时间的康复。至于记忆……可能是一片空白,

可能是一些碎片,也可能……永远无法完全找回。”医生的声音像冰冷的雨滴,

砸在林溪刚刚燃起一丝微光的心上。一片空白。永远无法找回。她抱着电脑的手指,

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能看看他吗?”她低声问。“可以。

”医生点点头,“他刚转入普通监护病房,情况稳定。但记住,时间要短,

他现在需要绝对的静养,避免任何**。”林溪几乎是冲进了那间新的病房。

房间比之前的重症室稍大一些,光线也更柔和。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依旧浓烈。

陈默躺在一张稍微矮一些的病床上,身上依旧连着各种监护线,但呼吸机撤掉了,

换成了更小巧的鼻氧管。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是一种被彻底淘洗过的、接近半透明的脆弱。但胸膛的起伏,比之前明显了许多,

带着一种真实的生命力。林溪慢慢走到床边,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境。

她低头看着他。陈默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掀开了。

那双眼睛……林溪的心骤然沉了下去。依旧是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眼窝深陷。

但里面的光……彻底变了。曾经深潭般的沉静和洞悉一切的锐利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婴儿般的、纯粹的茫然。空荡荡的。

像被格式化后、尚未写入任何数据的全新磁盘。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任何认出或疑惑的痕迹。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干净的空白。

林溪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试图挤出一个笑容,

嘴角却僵硬得如同冻住。她慢慢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动作小心翼翼。

目光落在他露在被子外的手上。那只手,枯瘦得只剩下骨骼的轮廓,皮肤薄得像一层纸,

下面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她犹豫了一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

伸出手,将自己的指尖,轻轻覆盖在他冰冷的手背上。试图传递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