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禾是被饿醒的。
也不对，鬼魂不吃饭，她现在是半人半魂的状态，但饥饿感是实打实的。
她在阎王殿的偏殿打了一晚上地铺，硬是肝出了一份三十页的计划书。
从“地府组织架构重组”到“鬼差KPI绩效考核细则”，从“奈何桥单双号限行”到“十八层地狱‘一鬼一策’精准惩戒方案”，洋洋洒洒，图文并茂。
她打了个哈欠，揉着发酸的脖子走出偏殿。
一个青衣小鬼正守在门口。
“纪顾问，您醒了。君上让您去书房见他。”
纪禾跟着小鬼，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处清幽的院落。
阎君的书房和他本人一样，冷冷清清。
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上，放的不是经书，而是贴着标签的黑色玉简。
阎君正坐在一张巨大的书案后，手里拿着的……正是她那份计划书。
他看得极其认真，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纪禾清了清嗓子。
“阎总，早上好。”
阎君抬起头，将计划书放到一边。
“你写的这些，本王看了。”
“怎么样？”纪禾一脸期待。
“名词很新颖。”
“……就这？”
“逻辑很……奇特。”
纪禾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阎总，这可是我结合阳间最先进的‘互联网+’与‘大数据’管理思维，为地府量身打造的顶级解决方案！”
阎君指着计划书上的一页。
“‘赋能’、‘闭环’、‘抓手’……这些是何意？”
纪禾愣住了。
她忘了，这位霸总，是古代霸总。
她赶紧上前，开启了自己的“忽悠”模式。
“‘赋能’，就是给鬼差们更大的权力和责任，激发他们的主观能动性！”
“‘闭环’，就是从鬼魂报到，到喝汤，到投胎，形成一个完整的、可追溯的管理链条，杜绝中间环节出错！”
“‘抓手’，就是我们改革的核心切入点！比如，先从考勤制度这个小抓手开始，撬动整个地府的工作作风大变革！”
纪禾说得口沫横飞，还用手比划着。
阎君听得似懂非懂。
他沉默了片刻。
“纸上谈来终觉浅。你说的这些，如何实现？”
“简单！”纪禾从她的行李箱里掏出个笔记本电脑和投影仪，“我给您做了个PPT，请看大屏幕！”
她三下五除二地接好设备，白墙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花里胡哨的PPT首页。
标题：【引爆阴间，再造乾坤——地府集团战略转型发布会】。
阎君：“……”
小鬼：“……”
纪禾全然不觉，拿着一根桃木剑当激光笔，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尊敬的阎总，各位地府同仁，大家上午好！今天，我们齐聚一堂，共同探讨一个深刻的话题：地府的未来，在哪里？”
“是安于现状，被阳间日新月异的发展甩在身后？还是锐意进取，打造一个高效、透明、人性化的新地府？”
“我的答案是，后者！”
PPT翻页。
一张组织架构图出现。
“我建议，重组现有部门！成立四大中心：‘客户引入中心’（勾魂部），‘流程处理中心’(三生石、轮回司等)，‘客户关怀中心’（枉死城、孟婆汤部），以及‘风险控制中心’（十八层地狱）！”
“各中心权责分明，由您直管，打破部门墙，提升协作效率！”
阎君看着那张图，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纪禾知道有戏，讲得更来劲了。
“光有架构还不够，我们必须引入绩效考核！也就是KPI！”
PPT上出现一个复杂的表格。
“以勾魂部的白无常为例，我们不能只看他勾了多少魂，还要看‘错勾率’、‘漏勾率’、以及‘客户满意度’！年底根据KPI发年终奖！干得好的，送‘地府优秀员工’锦旗，奖励投个好胎。干得不好的，扣功德，罚去给油锅添柴！”
“同理，孟婆汤部门，除了要保证汤的质量，还要考核‘客户遗忘率’，以及‘排队等待时长’！争取做到让每一位鬼魂，都能在五分钟内，喝上放心汤，忘掉前世郎！”
纪禾**澎湃地讲了两个小时。
讲到最后，口干舌燥。
她喝了口自带的矿泉水，看向阎君。
“阎总，我的方案讲完了。您觉得，可行性如何？”
阎君没有立刻回答。
他从王座上走了下来，踱到那面投着PPT的墙前。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那些彩色的图表，但又停在了半空。
“你说的这些……地府从未有过。”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纪禾听不懂的复杂情绪。
“时代在发展，地府也得进步嘛。”纪禾笑道。
“你……为何懂这么多？”阎君转过身，看着她。
“嗨，没办法，在阳间混，不多学点东西，早就被淘汰了。”纪禾耸耸肩，“我以前也给好几家五百强公司做过咨询，虽然他们不是抓鬼的，但管理的道理，是相通的。”
阎君沉默了。
许久，他开口。
“好。”
纪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本王，就让你试一试。”
阎君一挥手，一块黑色的令牌飞到纪禾手中。
“此乃阎王令，见此令如见本王。地府各司，任你调遣。”
纪禾握着那块冰冷的令牌，手心有点出汗。
“但是，”阎君话锋一转，“本王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本王要看到成效。”
“如果……没有呢？”纪禾小声问。
“那本王就亲自给你‘赋能’，让你去体验一下‘风险控制中心’的‘闭环’服务。”
纪禾脖子一凉。
这霸总，学得还挺快。
“得嘞！”纪禾把令牌往兜里一揣，“保证完成任务！”
她收好电脑，拖着箱子，准备大干一场。
走到门口，阎君又叫住了她。
“等等。”
“阎总还有何吩咐？”
“你那个……PPT，留一份给本王。”
纪禾回头，看到阎君那张万年冰山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好奇？
她强忍住笑。
“没问题，我U盘里有，回头让小鬼给您拷一份。”
纪禾走出书房，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第一次觉得地府的天空，也挺可爱的。
改革的第一步，从哪开始呢？
就从那个上班摸鱼的鬼差开始吧。
纪禾的嘴角，勾起一抹“核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