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熹微的晨光勉强挤进周质位于城市偏郊的出租屋窗户，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他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房门，带着一丝未散尽的疲惫走了出来。

昨夜那个纠缠不休的噩梦，像一层无形的阴翳，依旧笼罩在心头。

眼下最迫切的现实是：他需要一份工作。

虽然历史学专业的学习成绩有着优秀的光环，但在冰冷的就业市场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大学四年，他稳坐系里前三的宝座，论文也曾获得导师激赏。

可自打毕业季开始，投出的简历如同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子，连个回响都听不见。

一个多月过去，靠之前**积攒的那点微薄积蓄，眼看就要见底。

“总得试试。”

周质深吸一口带着郊区特有微凉空气，锁上门，决定再去市区碰碰运气。

他计划先去长盛路看看——

那里有一家规模不大的私人博物馆在招讲解员，还有一个工作室在招历史题材的编剧助理，至少都与专业沾点边。

刚走出狭窄的巷口，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林教授”的名字。

“喂，周质？”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而温和的声音，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祥，“最近找工作，不太顺利吧？”

“林教授…”周质有些意外，随即涌起一丝暖意，“是啊，投了很多简历，都…石沉大海了。”

“别太焦虑。”林教授的声音带着抚慰的力量。

“正好有个消息，我有个老朋友知道，现在一个国外的团队，近期在做一个关于历史文化的项目。”

“他们在学校的毕业生里挑选些合适的人，我觉得你还不错，专业功底扎实，英文也挺不错的，就向他推荐了你，他们也比较认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试试？”

峰回路转，周质的呼吸瞬间急促了几分，连日来的阴霾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透进光来。

他几乎是立刻回应：“真的吗？林教授，太感谢您了，我非常有兴趣，实在是太好了！”

喜悦像电流般窜过全身，让他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微微发紧。

“嗯，那就好。”林教授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对你的评价很高，他们在金辰有个集中的面试选拔，稍后我把时间地点发你手机上，好好准备，我对你有信心。”

“好的好的！我一定全力以赴！谢谢林教授！”

周质连声道谢，声音里充满了感激和振奋。

挂了电话，周质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金辰大厦。

那可是矗立在市中心黄金地段有着一百层的顶级写字楼，无数精英汇聚之地。

虽然只是一个面试机会，但这是来自林教授的强力推荐，分量完全不同。

这缕曙光，瞬间驱散了他心中大半的阴郁。

林教授是历史系的教授，与身为本科的周质的应该是毫无交集，他们的相识源于图书馆。

周质的大学生活异常单调：教室，图书馆，打工的地方，三点一线。

他没有太多朋友，宿舍更像是个睡觉的驿站。

图书馆中国外的史学，传说神话，是他排遣孤独和思考人生的慰藉。

某次，他在借阅《宗教思想史》时，遇到了同样借阅的林教授。

随后的时间里，两人也是在图书馆经常相遇，周质慢慢与林教授开始交谈，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逐渐如同师生一般。

不一会儿，手机屏幕亮起，林教授的信息如期而至：【三天后上午9点，金辰大厦八十九层，启明会议室。加油，周质！】

看着信息，周质的心定了许多，但他并没有打算就此坐等面试。

多年的独自生活，早已让他养成了主动的习惯，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习惯。

他依旧打算去长盛路看看那两个机会——多一份准备，就多一分保障。

他快步走向公交站，然后转步行进入了地铁站，因为来的不巧，地铁刚发车，他只能等下一班。

周质在站台区站着，习惯性地摸出手机，漫无目的地翻看着新闻APP推送的热点。

“XX市委副秘书长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查，涉案金额逾千万…”

“XX三甲医院科室主任被举报长期骚扰实习护士，院方回应已停职调查…”

“爆款剧《XXXX》持续热播，主演XXX人气再创新高…”

……

一条条信息在屏幕上滑过，大多充斥着社会的浮躁与喧嚣，周质看得有些意兴阑珊，嘴角扯起一丝淡笑。

就在他手指机械地向下滑动，准备收起手机时，屏幕上突然滑出一张清晰的照片！

瞬间，周质的呼吸骤然停止！

照片上是一个西装革履，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

但是那张脸！

与梦中陌生的脸重合，只多了些岁月留下的痕迹。

嗡——！

周质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电流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地铁运行的低沉噪音，周围乘客的交谈声仿佛瞬间被抽离，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张照片和照片上方刺眼的标题：

“知名企业家齐羽，于一个月前离奇失踪，警方介入调查，毫无所获！”

手机屏幕在他剧烈颤抖的手指间几乎要滑落。

照片上齐羽那深邃的眼神，此刻在周质眼中，仿佛穿透屏幕，与他噩梦深处那双被黑雾吞噬前充满绝望的眼睛重合在一起。

一个月前…离奇失踪…

一个月前…噩梦开始…

失踪的齐羽…反复的噩梦…

吞噬父母的黑雾…

冰冷的恐惧，混杂着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疑问，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刚刚因工作机会而燃起的一丝希望彻底淹没。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脸色变得煞白，连地铁到站的提示音都未能听见。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梦中他的年龄…似乎比照片上年轻？”

“难道梦中的他是十三年前的模样？”

“如果吞噬父母的黑雾是象征着当年的那场车祸吗？那么这个男人和我父母的车祸…难道有什么关系？”

“还有最后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到底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