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天花板。这是颜书瑶恢复意识后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刺眼的白光从头顶倾泻而下,
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书瑶?你醒了?
"一个陌生的男声从右侧传来,带着明显的惊喜和紧张。颜书瑶艰难地转动脖子,
看到一个男人正俯身看着她。他约莫三十岁上下,轮廓分明的脸上写满疲惫,
眼睛下方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即使这样,
也掩盖不住他英俊的面容。"你是谁?"书瑶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像是许久未开口说话。
男人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你不记得我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书瑶皱起眉头,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
却只找到一片空白。不仅如此,她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恐惧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我是谁?这是哪里?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右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别动!
"男人连忙按住她的肩膀,"你手臂骨折了,刚刚固定好。"他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
"医生马上就来。"书瑶惊恐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保持镇定。"我叫季沉,
是你的..."他停顿了一瞬,"你的丈夫。这里是市中心医院,你出了车祸,
已经昏迷三天了。""丈夫?"书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这个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确实戴着一枚钻戒,
但她对这个男人、这枚戒指、甚至自己已婚的事实毫无印象。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几位白大褂走进病房。为首的医生检查了她的瞳孔和各项生命体征,
然后开始询问一些简单的问题。"颜**,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
""你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吗?""你能说出家人的名字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敲在书瑶心上,因为她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恐惧和挫败感让她眼眶发热,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哽咽着说。医生和季沉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示意其他人先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时,医生严肃地说:"颜**,
根据检查结果,你患的是逆行性失忆症,通常由脑部受到剧烈撞击引起。幸运的是,
你的认知能力和基本生活技能没有受损,只是失去了过去的记忆。""我还能想起来吗?
"书瑶急切地问。"有可能。"医生谨慎地回答,"记忆可能会逐渐恢复,
也可能突然全部回来,但也有可能..."他停顿了一下,"永远无法恢复。这很难预测。
"书瑶感到一阵眩晕,她看向站在床边的季沉,他正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她,
那眼神里有担忧,有痛苦,还有...她说不清楚的东西。"季先生,"医生转向季沉,
"颜**需要静养,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我们会安排心理医生来为她做评估。
"季沉点点头,却没有移动脚步。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书瑶的脸。"我很快会来。
"他轻声说,然后俯身似乎想亲吻她的额头。书瑶本能地躲开了。季沉的动作僵在半空,
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没关系,"他勉强笑了笑,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等他离开后,书瑶才松了一口气。她环顾四周,
试图找到任何能唤起记忆的物品,但病房里除了医疗设备外空无一物。她闭上眼睛,
努力回想自己的过去,却只看到一片黑暗。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是一位中年女医生,她自我介绍是医院的心理医生林医生。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
林医生问了她许多问题,做了各种测试,最后告诉她,她的情况不算最糟,
至少她还记得如何使用语言、如何思考,甚至保留了一些常识性知识。
"但是关于我自己的一切,我都想不起来了。"书瑶沮丧地说。"记忆是很奇妙的东西,
"林医生温和地说,"有时候它们只是暂时被锁起来了,需要一个钥匙来打开。
这个钥匙可能是一个气味,一首歌,甚至是一个场景。""那我该怎么办?""首先,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其次,回到熟悉的环境可能有助于触发记忆。
季先生说你有一个共同的家,等你可以出院后,回到那里生活可能会对恢复有帮助。
"书瑶咬住下唇。和一个自称是她丈夫的陌生男人住在一起?这想法让她浑身不自在。
"我必须和他住在一起吗?"林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根据法律规定,
他是你的合法配偶和监护人。而且从医学角度来说,
熟悉的环境和人际关系确实对恢复记忆最有利。"书瑶沉默了。
她感到自己被投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却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三天后,医生批准她出院。
季沉带来了换洗衣物——一条淡蓝色连衣裙和一件米色开衫。书瑶看着这些衣物,
依然没有任何熟悉感。"这是你最喜欢的颜色和款式。"季沉说,注意到她的表情。
书瑶没有回应,只是机械地换上衣服。季沉想要帮她,但她坚决拒绝了。
尽管右手还打着石膏,她还是坚持自己完成了穿衣、洗漱等所有事情。季沉开车带她回家。
一路上,书瑶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希望能有什么唤起她的记忆,但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我们结婚多久了?"她突然问道。季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了一下。"三年,"他回答,
"我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两年结婚的。""有孩子吗?""没有。"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们...还没准备好。"书瑶注意到他语气中的异样,但没再追问。她转向窗外,
继续沉默。车子驶入一个高档小区,停在一栋公寓楼下。电梯上到18层,
季沉用钥匙打开1802的门。"欢迎回家。"他说,声音里带着期待。书瑶站在门口,
打量着这个据说是她家的地方。宽敞的客厅,简约现代的装修风格,大落地窗外是城市全景。
一切都整洁有序,却让她感到无比陌生。"我的...我们的卧室在那边。
"季沉指向右侧的一扇门,"你的书房在左边,我的是隔壁那间。"书瑶慢慢走进客厅,
目光扫过每一件家具、每一幅装饰画,希望能找到一丝熟悉感,却什么都没有。
她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个相框,走过去拿起来。照片里,她和季沉站在海边,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季沉搂着她的腰,两人都笑得灿烂。她盯着照片中的自己,
那个女孩看起来确实很幸福,但那感觉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这是我们去年度蜜月时拍的,
"季沉站在她身后说,"在马尔代夫。"书瑶放下相框,没有回应。她走向卧室,推开门。
房间很大,一张双人床占据中央位置,床头挂着一幅巨大的结婚照。照片里,
穿着婚纱的她挽着西装笔挺的季沉,两人深情对视。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
书瑶踉跄了一下,扶住门框。
一些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鲜花、掌声、闪光灯...但转瞬即逝。"书瑶!
"季沉冲过来扶住她,"怎么了?""头疼..."她虚弱地说,
"我好像...看到了一些婚礼的画面..."季沉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想起来了?
""只是一些片段,很快就消失了。"书瑶挣脱他的搀扶,走向床边坐下。
季沉站在原地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下去。"没关系,"他轻声说,"慢慢来。
我去给你倒杯水。"等他离开后,书瑶环顾卧室,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一本书上。她拿起来,
是一本诗集,扉页上写着"给我最爱的小书虫,永远爱你的沉"。字迹工整有力。
她随手翻了几页,一张照片从书中滑落。照片上是她和季沉站在大学校门口,
两人都穿着学士服,她手里捧着一束花,季沉搂着她的肩膀。照片背面写着"毕业日,
我们的开始"。书瑶盯着照片看了许久,试图唤起任何相关记忆,却依然一无所获。
她叹了口气,把照片放回书中。季沉端着水杯回来,看到她拿着那本书,脸上露出微笑。
"那是你最喜欢的诗集,我去年送你的生日礼物。"书瑶把书放回原处,接过水杯。"谢谢。
"她小声说,依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接下来的几天,书瑶像住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
她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这个公寓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找到什么能唤醒记忆的东西。
季沉给她足够的空间,但目光始终追随着她,仿佛怕她突然消失。一天晚上,
书瑶在书房的书架最下层发现了一本相册。她坐在地毯上,一页页翻看。
到结婚的点点滴滴——校园里的野餐、毕业旅行、求婚现场、婚礼筹备...每一张照片里,
她都笑得那么开心,和季沉看起来那么亲密。翻到最后一页时,
一张照片突然从相册中掉出来。书瑶捡起来,发现是一张她和季沉站在医院前的合影,
两人表情严肃,季沉的手搭在她肩上,像是在安慰她。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是大约一年前。
正当她困惑时,一阵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比上次更加强烈。
忆的黑暗——消毒水的气味、冰冷的检查椅、医生严肃的面孔、季沉紧握她的手..."啊!
"书瑶捂住头,相册从膝上滑落。季沉闻声冲进书房,看到她痛苦的样子立刻跪在她身边。
"书瑶!怎么了?""医院...我们为什么去医院?"她喘息着问,指着那张照片。
季沉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他迅速捡起照片塞回相册,"没什么,只是例行体检。
"他的语气过于轻快,眼神闪烁不定。书瑶盯着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他在撒谎。
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加速。如果他们是如此恩爱的夫妻,
为什么他要对一张普通的医院照片撒谎?"我累了,"她说,突然不想再追问,
"我想休息了。"季沉明显松了一口气,帮她收拾好相册,扶她回到卧室。那晚,
书瑶第一次做了梦。梦里她站在一片迷雾中,远处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声音像是季沉,
又像是别人。她想要回应,却发不出声音。第二天早晨,书瑶醒来时季沉已经去上班了。
餐桌上放着早餐和一张纸条:"公司有急事,中午回来陪你吃饭。有事随时打电话。
——沉"书瑶慢慢吃着已经凉了的早餐,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不相信季沉关于那张照片的解释,但又不敢贸然质问。也许这个家里还有其他线索。
她开始更仔细地搜索每个房间,这次不再是为了寻找记忆,
而是为了找出季沉可能隐藏的秘密。在主卧的衣柜深处,她发现了一个上锁的小盒子。
盒子很精致,看起来像是用来存放首饰的,但为什么会锁起来?
—季沉的生日、她的生日(从身份证上看到的)、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从结婚证上找到的),
但都打不开。她沮丧地把盒子放回原处,决定另寻他法。下午,
季沉回来时带了她喜欢的蛋糕(据他所说)。书瑶假装对早上的搜索毫不知情,
表现得比平时稍微热情一些,希望能降低他的警惕。"今天感觉怎么样?"季沉问,
切了一块蛋糕给她。"好一些了。"书瑶小心地回答,
"我...我想起了一些大学时的事情。"季沉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想起什么了?
""图书馆...我们好像经常一起去图书馆?"季沉笑了,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是的!你总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说那里的阳光最适合看书。我经常去找你,
其实只是为了多看你几眼。"书瑶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次他似乎说的是实话,
眼中的温柔和怀念不像是装出来的。这让她更加困惑——如果季沉真的如此爱她,
为什么要隐瞒那张医院照片的事?接下来的几天,书瑶继续假装记忆在慢慢恢复,
偶尔"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往事,观察季沉的反应。同时,她秘密地寻找着更多线索。
一周后的下午,她在整理书房时,无意中碰掉了一摞文件。蹲下去捡时,
她发现最底下的文件夹里露出一个信封的一角。好奇心驱使她抽出来看,
信封上没有邮票或地址,只写着"致书瑶"三个字,是季沉的笔迹。书瑶的心跳加速了。
她看了一眼门口,确认季沉还没回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信,
日期是三个月前。"亲爱的书瑶:当你读到这封信时,也许我已经没有勇气当面告诉你这些。
关于那场意外,关于我们的孩子...都是我的错。如果我那天没有坚持要开车,
如果我们没有吵架...你就不会失去她,
也不会陷入这样的痛苦..."书瑶的手开始颤抖,信纸在她手中沙沙作响。孩子?意外?
她失去过一个孩子?而这一切都是季沉的错?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书瑶慌忙把信塞回文件夹,将文件堆放回原位。当季沉走进书房时,她正站在窗边,
背对着他。"书瑶?"季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还好吗?"书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
她必须知道真相,不管那有多痛苦。"季沉,"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们失去过一个孩子,
是吗?"季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季沉手中的公文包"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站在那里,
脸色惨白得像见了鬼,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回答我。
"书瑶的声音比她自己预想的还要冷静,"我们是不是失去过一个孩子?
那场车祸是怎么回事?"季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他向前迈了一步,又停住了。
"你...你想起来了?""没有完全想起来。"书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但我找到了这个。"她举起那封未寄出的信,"告诉我真相,季沉。我有权利知道。
"季沉的肩膀垮了下来,他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双手抱头。
"我本来打算...等你记忆恢复一些再告诉你的。"他的声音闷闷的,
"我怕这会让你更痛苦。"书瑶走到他对面坐下,心跳如擂鼓。"我现在只想知道真相。
"季沉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年前,你怀孕了。我们都很高兴,
那是我们结婚两年来一直期盼的。"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但在你怀孕四个月时,
我们...我们吵架了。""为什么吵架?""你要去巴黎参加一个国际摄影展,
那是你梦寐以求的机会。但医生说长途飞行对孕妇有风险,我坚决反对你去。
"季沉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们吵得很厉害,我说了些过分的话...说你只顾自己的事业,
不关心孩子的健康。"书瑶感到一阵刺痛,虽然记忆还未完全恢复,
但这些话听起来确实像是季沉会说的。他一直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然后呢?
""你执意要去,我...我太生气了,坚持要开车送你去机场,想在路上继续说服你。
"季沉的声音越来越低,"下雨天,
路很滑...我在转弯时失控了..."书瑶的呼吸停滞了。
一些画面突然闪回——刺耳的刹车声,天旋地转的感觉,腹部的剧痛,
还有医院里医生遗憾的表情..."孩子...没了。"季沉的声音哽咽了,
"你身体恢复得不错,但心理上...你陷入了严重的抑郁。有半年时间,
你几乎不和我说话,把自己关在暗房里不停拍照。"书瑶的胸口发紧,
她能感觉到那些记忆正在努力冲破阻碍回到她的意识中。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这次车祸呢?"她强迫自己继续问下去。季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三个月前,
你开始好转了。我们甚至...开始考虑再要一个孩子。但那天..."他停顿了很久,
"那天是那个孩子的预产期。你突然情绪崩溃,说要开车出去透透气。我追出去时,
你已经...已经撞上了护栏。"书瑶猛地站起来,一阵眩晕袭来。
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空荡荡的婴儿房,日历上画着红圈的日期,
方向盘上滚烫的泪水..."所以我的失忆...某种程度上是自我逃避?"她喃喃自语。
季沉突然跪在她面前,抓住她的手。"书瑶,我知道都是我的错。这一年我每天都在后悔,
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固执,如果我支持你去巴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书瑶看着这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痛哭流涕的样子,内心却出奇地平静。
她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些。"她转身走向卧室,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