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亡魂归来**
“阿戈尔号”的混乱已成过去时,但它的余波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冲击着盛燃看似坚不可摧的世界。
回到位于市中心顶层的秘密据点,厚重的防弹玻璃隔绝了城市的喧嚣,却隔不开她脑中反复播放的画面——破碎的玻璃、狂野的眼神、那个血腥的吻,以及……他胸口上,她少女时期的画像。
“伤口不深,但角度刁钻,他至少需要缝合七到八针,并且短期内左臂活动会严重受限。”沈漆的声音平静无波,他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盛燃的手臂上取出一片几乎看不见的玻璃碎屑。她当时离爆破点太近,即便反应迅捷,仍被波及。
盛燃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她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代号‘野火’……还有别的吗?”
“很少。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活跃于南美和东南亚的地下赛车圈,以不要命和技术诡异著称。接活看心情,报酬有时是天文数字,有时只要一箱汽油。没有固定隶属组织,仇家很多,朋友……几乎没有。”沈漆处理完最后一点细微伤口,开始收拾医药箱,“像一团真正的野火,烧完就走,不留痕迹。”
不留痕迹?那他胸口那个精心勾勒、保存完好的纹身又算什么?一个拙劣的模仿者的恶作剧?盛燃不信。
她挥挥手,沈漆无声退下,融入阴影之中。
室内只剩下她一人。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森林。傅危楼的帝国就在这里,盘根错节,光鲜亮丽。
而她的思绪,却无法控制地飘回了十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夜。
**\*\*\*(回忆开始)\*\*\***
也是这样一个夜晚,雨水敲打着车窗,声音密集得让人心慌。父亲开着车,嘴角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安慰着后座因为实验又一次失败而沮丧的她:“小燃,失败是成功的燃料,‘陨火’的核心反应不稳定是正常的,我们下次……”
话未说完,刺眼的远光灯猛地从后方射来,吞噬了后视镜!巨大的撞击力从侧后方袭来!
天旋地转。
金属扭曲的尖啸,玻璃爆裂的巨响,还有父亲最后那一刻猛地扑过来,用身体护住她的重量……
灼热。无边无际的灼热。空气中弥漫着汽油、烧焦的皮肉和某种奇特金属燃烧的味道。
她挣扎着从变形的车厢里爬出来,手臂剧痛,满脸是血和雨水。她看到父亲的车翻倒在地上,引擎盖还在燃烧,而另一辆更庞大的黑色越野车,冷漠地停在几米外,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雨水冲刷着车窗,她看不清里面的人。
但就在那辆车的后窗,在闪电划破夜空的瞬间,她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属于少年的,惊恐万状,盈满泪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那么亮,那么绝望,像被困的小兽。
随即,那车窗被一只属于大人的、戴着昂贵腕表的手强硬地升了上去,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再后来,就是官方认定的“意外”车祸报告。是养父傅危楼及时赶到,悲痛欲绝地处理了一切,将她接回傅家,给她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无微不至。
她也曾感激。直到她逐渐长大,直到她开始暗中调查,直到她发现那场“意外”中太多不合逻辑的细节,直到她察觉到傅危楼温和面具下那偶尔流露出的、对“陨火计划”相关一切的极端敏感与控制欲。
那个雨夜,那双惊鸿一瞥的绝望眼睛,和傅危楼的身影,渐渐在她怀疑的拼图上重合,勾勒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
于是,“灰雀”诞生了。在傅家这棵大树的阴影下,悄无声息地滋生、蔓延,成为她窥探真相、积蓄力量的羽翼。
**\*\*\*(回忆结束)\*\*\***
盛燃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冰封之下。
那个少年……她后来零星查过,那辆黑色越野车似乎与一桩几乎被抹平的旧案有关,涉及一个姓厉的、同样从事能源研究的家庭,那晚之后,那家人仿佛人间蒸发。而那个少年,传闻也死在了某次后续的“意外”中。
一个死人,怎么会化身“野火”,带着她的画像,从地狱里爬回来向她讨债?
她转身,声音冷彻骨髓:“动用一切资源,我要知道‘野火’现在藏在哪条阴沟里。重点排查所有地下赛车相关的据点、黑市诊所,特别是能处理那种穿透伤的地方。”
“是。”阴影中传来沈漆的回应。
**\*\*\*(场景转换)\*\*\***
城市另一头,一处废弃工厂改造的地下车库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迟野赤着上身,额头上全是冷汗,牙关紧咬,正对着一面布满污渍的镜子,自己给自己缝合肩胛处的伤口。针线穿过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他的动作粗暴而熟练,仿佛在修补一件破损的工具,而不是自己的身体。
旁边杂乱的工作台上,那颗“陨火”钻石随意地丢在几个油腻的扳手旁边,幽蓝的光芒映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和紧实的肌肉线条。
镜子里,他能看到胸口那个清晰的少女画像。每一次扯动线头,那画像仿佛都在跟着颤动。
**【闪回:十年前,厉家】**
***夜晚的厉家别墅,奢华却弥漫着紧张气氛。**
***年幼的迟野(厉无咎)被母亲匆忙塞进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备箱。女人脸色惨白,泪痕斑驳,声音急促而绝望:“无咎,听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不要出声!”她将一个冰冷的小物件(可能是芯片的原始载体或密钥的一部分)塞进他手里。**
***车外传来撞击和呵斥声。女人猛地关上后备箱。**
***黑暗、窒息中,他感觉到车子启动,疯狂驶离。能听到后面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猛地遭受撞击(盛父的车试图拦截救援?或是傅危楼的灭口?),翻滚。**
***他在剧痛和昏迷前,从后备箱的缝隙里,看到外面闪烁的车灯,听到一个温和却冰冷的男声(傅危楼)说:“处理干净,那孩子也不能留。”**
***但最终,他被另一伙闻讯而来、想趁火打劫的地下势力从废墟里拖走,从此坠入另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迟野猛地从回忆中抽离,狠狠拉紧缝线,打了个死结。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也让他更加清醒。
他拿起那块钻石,冰冷的触感抵着滚烫的掌心。
“盛燃……”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与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情愫,“我终于找到你了。也找到他们了。”
**\*\*\*(场景转换)\*\*\***
灰雀的效率极高。
不过半天,沈漆带来了消息:“找到他了。西区,一个废弃的物流中转站,临时据点。他的行车记录仪数据碎片被恢复了一部分,发现一个异常规律——过去一周,他曾在傅氏集团总部大楼、南山公墓(盛燃父亲安葬地)、以及……傅家老宅外围,分别短暂停留过,停留时间点和路线,不像随机,更像某种……无声的巡视或标记。”
盛燃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傅氏集团、父亲安息地、傅家老宅……这三个地点串联起来,指向性太过明显!这绝不是一个单纯的钻石大盗会感兴趣的东西。
他在调查?他在确认什么?他和十年前的旧事,和傅家,到底有什么关联?
“准备车。”盛燃起身,黑色风衣勾勒出她利落的身形,“我去见他。”
**\*\*\*(场景转换:废弃物流中转站)\*\*\***
巨大的废弃仓库里,空旷而晦暗。只有角落一盏临时接起的白炽灯发出嘶嘶的电流声,照亮一小片区域。迟野那辆经过简单修复、依旧伤痕累累的黑色跑车停在那里,引擎盖敞开,他正低头检查着什么,**的上身缠着刺眼的白色绷带。
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迟野动作一顿,没有抬头,似乎早已料到。
盛燃停在他几米之外,目光扫过他渗着血迹的绷带,最后落在他脸上,语气平静无波:“‘野火’?或者,我该叫你别的什么?”
迟野缓缓直起身,拿起旁边脏污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污,眼神野性未驯,带着嘲弄:“债主。或者,叫你姐姐也行,你不是听到了吗?”
“我们之间有什么债?”盛燃向前一步,气场逼人,“那颗钻石?还是……别的?”
“你觉得呢?”迟野嗤笑一声,眼神却冷了下去,“傅家大**,傅危楼精心栽培的继承人,‘灰雀’的主人……你过得很好啊,用着别人的鲜血和人骨铺路,睡得很安稳吧?”
话语如毒针,直刺盛燃最深的隐秘和痛处。但他话语里透露的信息,远超一个外人该知道的。
盛燃心脏猛地一缩,面上却不动声色:“你知道的不少。谁告诉你的?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目的?”迟野一步步走向她,带着压迫性的气场和浓烈的血腥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撕开你们光鲜亮丽的皮,让所有人都看看下面藏着多少腐肉和蛆虫!”
“你胸口那个画像,”盛燃不再迂回,单刀直入,“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迟野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痛苦、怀念、憎恶疯狂交织,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猛地顿住脚步,下颌线绷紧,几乎是咬着牙说:“……一个纪念。纪念我死去的过去,和……一个我以为早就该死的人。”
这话语里的恨意滔天,却又藏着难以言喻的绝望。
盛燃还想再问,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像是金属被碰倒的声音。
两人同时警觉侧目。
迟野眼神一变,猛地看向盛燃身后某个方向,厉声道:“小心!”
几乎同时,他猛地扑向盛燃,将她扑倒在地!
“砰!”
一声沉闷的、加了消音器的枪响!子弹打在他们刚才站立位置后面的铁架上,溅起一溜火星!
有埋伏!
迟野反应快得惊人,抱着盛燃就地一滚,躲到一堆废弃的集装箱后面。子弹追着他们的轨迹,打在水泥地上,噗噗作响。
“不是你的人?”盛燃在他身下快速问道,呼吸微乱。
“我看起来像活腻了找人杀自己?”迟野没好气地低吼,肩胛处的绷ay瞬间被鲜血染红大片。他眼神凶狠地扫视子弹射来的方向,“是冲你来的?还是冲钻石?”
“都有可能。”盛燃冷静判断,“必须离开这!”
“车!”迟野指着几步之外那辆黑色跑车,“我挡住,你去发动!”
不等盛燃回应,他猛地探身,抄起地上一根锈蚀的铁棍用力掷向阴影处,制造声响吸引火力,同时如猎豹般窜出,扑向驾驶座!
盛燃没有犹豫,紧随其后。
枪声再次响起,更加密集!
迟野启动引擎,咆哮声撕裂寂静。盛燃拉开车门跃入副驾。
“坐稳!”迟野低吼一声,方向盘猛打,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整车如离弦之箭般撞开仓库侧面一扇腐朽的小门,冲入外面的夜色之中!
几辆黑色的轿车紧随其后,死死咬住!
一场疯狂的午夜追逐,在城市的边缘地带再次上演。
车内,迟野熟练地操控着车辆,在各种狭窄的巷道里漂移、急转,每一次都惊险万分地避开追击车辆的围堵和射击。他的侧脸在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冷硬而专注。
盛燃看着他流血不止的肩膀,眉头紧锁。这个人,像个感觉不到疼痛的怪物。
终于,在一个复杂的立交桥盘道上,迟野利用一辆大型货车的遮挡,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加速变道,成功甩掉了最后的尾巴。
他将车猛地刹停在一条僻静的河岸旁。
车内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引擎过热后的嗡鸣。
沉默弥漫。
刚才的生死时速和短暂合作,打破了之前纯粹敌对的气氛,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诡谲。
盛燃深吸一口气,打破沉默:“刚才那些话,还没说完。你和傅家,和十年前,到底有什么关系?”
迟野靠在椅背上,剧烈喘息着,汗水混着血水从下颌滴落。他侧过头,看着盛燃,眼神里的疯狂和恨意暂时被一种极度的疲惫和某种深刻的悲哀所取代。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扯出一个讥诮而冰冷的笑:“去问你的好养父吧,问问他,还记不记得十年前那个雨夜,厉家发生的‘意外’。”
说完,他猛地推开车门,忍着剧痛下车,快步走向河堤,身影很快融入了浓重的夜色里,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盛燃独自坐在车里,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话。
厉家……
那个几乎被彻底抹去的姓氏,像一道闪电,终于劈开了重重迷雾的一角。
她缓缓握紧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