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一条不该出现的波形凌晨两点十三分,节目已经结束。
值班间的走廊只剩空调风在灯管里回旋。苏眠把最后一段广告的波形拖入时间线,准备收工。
就在她按下空格键的一瞬,监听耳机里忽然冒出一段极轻的“兹——”声,
像是有人从黑暗里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她以为是耳机接触不良,摘下又戴上,
波形却在屏幕上清清楚楚地出现:一条细长的、几乎贴着零点的线,
在2分13秒的位置猛地抬头,跳出三个均匀的尖刺——叮、叮、叮。之后,
是一串模糊到不可辨识的数字,像被水浸过的纸在嘴里念。她把这段声音单独截出来,
重复播放,频谱图上亮出浅蓝色的脊梁。她调高增益,背景噪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数字依旧模糊,但节拍稳定,尾音处总带一点冷气。走廊尽头,
值夜的保安阿叔从窗子里探头:“小苏,还不回家?”“耳机有点怪。”“别熬太晚。
最近这片儿怪事不少。”阿叔压低声音,“有人说,半夜两点多会听见广播里有人数数。
”“数什么?”“数不到头。”阿叔把窗子合上,夜色又把走廊吞了回去。苏眠盯着屏幕,
忽然打了个寒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三个“叮”像在窗外哪处看不见的地方,
有人对她敲了三下玻璃。一、2:13苏眠是“城声FM”的深夜节目编辑。
她的工作是把主持人的口误剪掉,把来电听众的叙述排顺,把广告贴稳,
确保零点档的节目能像温水一样送进每一个失眠者的耳朵里。她从不迷信。
但她很相信“规律”。接下来的四天,
她在2:13这个时间点上都截到了同样的三声“叮”。有时候它出现在广告尾,
有时候出现在歌曲间隙,甚至有一次,出现在静音里——也就是说,
即便节目在这刻恰好没有任何输出,录音轨上仍被“插入”了那三声提示。第五天,
主持人玫玫把一杯没有喝完的拿铁放在她桌上,皱着眉:“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来电的听众,
特别爱讲‘消失’?”“我也在整理这个词。”苏眠翻开笔记本,
第一页写着一串时间、编号和关键词,“‘消失’、‘看不见’、‘不敢回头’。
”“昨晚那个女孩,说她听见广播里有人在她耳边数数。”玫玫把手肘撑在桌上,
“她说每晚都在两点十三分,数到第七天就……‘断了’。”“断了?”“她的电话,
是她朋友打过来的。”苏眠一愣:“什么意思?”“女孩失踪了。她朋友翻了她的手机,
拨来节目求助。”“报警了吗?”“报了。说是自愿离开,暂时没有刑事线索。”玫玫叹气,
“有些东西,警方也很难举证。”“她朋友还说了什么?”“说失踪前,
那个女孩在笔记本上写过一个时间:2:13。”苏眠把杯子往旁边挪了一下,
咖啡的温度已经散去。她不自觉地把手指搭在键盘上,像要弹出什么节奏。叮、叮、叮。
那天晚上,她把节目备份在两台机器上,另外拿一支老录音笔,
对着调音台的模拟输出口做了第三路独立录音。三条轨道,三套系统。2:13,
叮、叮、叮。三路,同时出现。苏眠第一次认真地背脊一凉。
二、失踪者的七天她开始做一件不属于她岗位的事:把“失踪”这个关键词在全市检索。
公开渠道里,七天内有四位失踪者的信息:白宁,女,22岁,图书馆零工,
最后一次出现在南湾路口;曹景,男,27岁,快递骑手,
最后一次出现在东三环桥下;L(匿名),女,19岁,学生,
最后一次出现在城声FM附近;张梓,男,31岁,维修工,
最后一次出现在老城发射塔周边。四个人没有明显交集,唯一的重合,
是最后出现的地点都在广播信号容易反弹的空旷地带,要么是桥洞,要么是塔基,
要么是风口。她把四人的社交账号翻了个遍,
发现一个细节:他们都曾提到过**“听见奇怪的广播”**,时间多在凌晨两点以后。
而在他们的发帖时间线里,都出现过一个奇怪的词——“频率人”。
有的说“频率人在我耳边说话”,有的说“频率人今晚来了”。
还有一个把一段录音作为背景音乐——点开,是一段几乎听不清的气音和数字。
她把这段音频存了下来,放进音频分析软件,频谱图上跳出几条细瘦的脊,像断裂的鱼骨,
整体音高略低于330Hz,三处峰值落在2:13附近。
她把自己的三段“叮”同期放上去,波形几乎吻合。苏眠知道自己踩进了一块危险的地面。
声音是最容易“走进脑子”的证据,因为它没有形体,随时可以被否认。
她给技术部发了内部工单,描述了2:13的异常。回件来自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已复查,
未发现台内信号异常,疑是外部干扰。
”邮件签名:韩昭/电信局网络维护中心/信号处。三、韩昭第二天,韩昭来电。
他的声音不像技术员那样冷,反而带着一点夜里才有的温柔。“苏编辑,
你们台的节目我偶尔会听,嗓音都很好。”“谢谢。”“你们说的2:13的三声提示,
我看了。台内干净,外部有几种可能:一,附近建筑反射叠加;二,
某个业余无线电台的插入;三,故意注入。”“第三种怎么做到?
”“你们节目源的线路在城里要走好几个汇聚节点,中间有公共交换,
理论上可以在‘空帧’里塞东西,只要你掌握某个节点的参数。”“掌握节点参数的人,
会是谁?”“你希望我说是‘黑客’,但更可能是我们内部的人。”电话那端停了一拍,
他补了一句:“别担心,我不是。”“我没有怀疑你。”“那我们见一面吧。
你把你抓到的音频带上,我带设备。”他们约在电信局旁的咖啡馆。
韩昭看起来比声音更沉稳,黑框眼镜,手边放着一只小巧的软件无线电接收器。
他把接收器连在笔记本上,打开一款频谱监测软件,屏幕上滚动着像极光一样的彩色带。
“我会在2:10开始录。”他说,“如果有东西,它会很明显。”2:13,
笔记本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窄而亮的线,从低频迅速上升,停在一点上,
像有人把针**了彩带。叮、叮、叮。“看到了吗?”韩昭放大,“这不是‘自然反射’,
是载波注入。更像是从某个固定发射点打过来。”“哪里?”“我需要三点同时测到它,
才能反算出位置。”“我们只有两个人。”“今晚开始,我可以调两个‘远程耳朵’。
”韩昭敲了几下键盘,“如果它明天还来,我们就能知道它的方位。”“它每天都来。
”韩昭抬眼看她。那眼神里有一种旧的疲惫,像见过太多掉线的图像,
又被人反复要求“清晰一点”。“你为什么愿意管这事?”苏眠问。
“因为我……”他顿了一下,笑了笑,“也听见过。”四、听见的人晚上,
苏眠把节目照常上线。零点过后,来电的听众比往常少了一些,
留言板上却多了几条匿名贴:“2:13那三声,今天又来了。”“我第六天了。
还剩一天吗?”“有人也在数数吗?我怕。”她把这些贴截屏存档。2:13,叮、叮、叮。
韩昭发来一个定位图:三点定位的三角形的交点,落在老城东郊的一处废弃广播站。
那座广播站是城市的老记忆:红砖墙、铁栅栏、斑驳的标语,塔身早已停用,
周围临时搭出的板房变成了流浪者的窝棚。它在城市地图上是一个不再被更新的坐标,
却在电磁地图上,仍有脉搏。“我们去吗?”苏眠问。“明晚。”韩昭说,“今晚你先别动。
我来布第二轮采样。”苏眠靠在椅背上,第一次有一种**被谁‘听见’**的错觉。
不是节目的听众,而是某个被她看不见的、对准了她耳朵的东西。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墙上的钟。2:27。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更危险的事:她自己也是“听见的人”。五、七日律第七天,
苏眠在台里加班,手机震了两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语音:“2:13,不要回头。
”她站起来环顾四周,值班间空无一人。耳机挂在椅背上,像一双没有眼珠的眼在看她。
她把音频发给韩昭。对方回了三个字:“我来接。”半小时后,韩昭开车停在台门口。
夜风把停车场上的塑料条吹得沙沙响。“今晚别回家。”他说,“去我那儿。”“我不怕。
”“你可以不怕,但你得避开它。”“它——会找我?”“频率人找‘听见的人’,
就像机器找匹配的端口。”他点火,“你第七天了。”“你怎么知道?
”“你把所有留言都存了。”他笑了一下,“你的‘规律’,会不小心暴露你自己。
”韩昭的住处在东三环边上,一个旧小区,楼道里有油烟和潮气混合的味道。
他把钥匙**锁孔,停了一秒,侧头听:“屋里有白噪声机,你别关。
它能把一些东西压下去。”白噪声机在角落里均匀地吐气,像一个看不见的呼吸者。
苏眠站在窗边,俯看楼下的路。2:10,街灯的光是柔的。2:12,
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忽然像被人拨了一下,光的边缘抖了一下。2:13。叮、叮、叮。
这一次,三声之后,不再是模糊的数字,而是一个极轻、极贴近的气音:“七。
”接着又消失了。苏眠的指尖发凉。她看向韩昭。对方已经把接收器推到窗前,屏幕上,
窄亮的线在2:13位置锋利地插入,随后弱下去,像有人把刀从布里**。“它改了。
”韩昭说,“它看见你了。”“你说过它找匹配的端口。”“是的。”“那我的端口在哪里?
”“你的声音。”六、匿名群与午夜墙第二天,苏眠收到了一个拉群邀请:“午夜墙”。
群聊里只有三个人:她、韩昭、一个网名叫Y的陌生人。Y发了一张地图截图,
红笔圈出了老广播站的背后,一条看似已经封闭的维修道路。Y:今晚2:00,不要开灯。
韩昭:你是谁?Y:不用知道。把你们的对讲机准备好。苏眠:为什么相信你?
Y:因为你们已经没有选择。听见的人,注定要走到那里。“这像个局。”苏眠说。“像。
”韩昭点头,“但我们迟早要去。”“你认识Y吗?”韩昭摇头,
眼镜片后的眼神短暂地蒙了一层雾。“你在隐瞒什么?”“我……”他按了按眉心,
“我过去在一个信号试验项目里实习过。项目代号叫**‘暗室’。
我们在一个屏蔽良好的房间里做心理声学**实验,研究不同频率对人的生理反应。
”“你是说——‘频率人’可能不是鬼,是人?”“我从来没说过有鬼。
”“那你为什么不早讲?”“因为我不确定这就是同一批人。”他看了她一眼,
“现在我确定了。”“你怎么确定?”“2:13这个点,是我那时候设过的一个触发点。
”“你?”“别误会。”他苦笑,“那时候只是模拟。没想到有人把它搬到了城网上。
”七、老塔午夜,他们绕过广播站前门,从背后的维修道进去。
大门上挂着锈得像土块的链子,但侧边有一段围栏被人从底下掏起了一条窄缝。
院子里杂草齐膝,塔身像一根黑色的针插在夜里。风把铁塔的横梁吹出极低的嗡嗡声,
像太长时间没调的乐器。“别用手电。”Y的文字从对讲机里蹦出来,“他们有光敏摄像头。
”“你在哪?”韩昭低声。“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
”他们沿着塔基走到一处半掩的地下入口。铁门是新的,门缝里有橡胶。苏眠伸手摸,
指尖擦到一点透明胶。她想起《CleanView》的传闻,心里一沉。“密码是213。
”Y说。门没有密码键盘。韩昭蹲下,在门把的护板下摸到了一个凹陷。
他把凹陷里的薄板拨开,露出三个机械拨轮。“2-1-3。”韩昭拨动。咔。门开了。
楼梯向下。墙上的白瓷砖被潮气养出一层暗光。每走三步,
会有一盏绿豆大小的安全指示灯亮起,又在他们走过后一盏一盏地灭。
底部是一道厚重的灰门,门上喷着红色的字:“暗室B区”。“你过去的实验室?”苏眠问。
“外观很像。”韩昭的声音有一瞬不稳。门内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地面铺着消音橡胶板,
墙上挂着吸音棉。每一扇门上都装着厚重的隔音门栓,门牌写着“F1”“F2”“F3”。
他们走到“F3”门口,门缝里飘出极轻的白噪声。“进去。”Y说。韩昭试了试把手。
门没锁。门打开的一瞬,白噪声像退潮。房间中央,一面墙上贴满了名字,
每一个名字旁边有一个七位数字——“7/7”“6/7”“5/7”……“倒计时。
”苏眠吐出这三个字。“不是倒计时,是收听记数。”韩昭走近,“听见一次,加一。
到七次——标记为‘稳定匹配’。”“‘稳定’之后呢?”“可能会被带走。”“谁带?
”“室主。”这个词像一颗冷钉钉进苏眠的后脑勺。
她忽然想起玫玫说过的话——“警方也有窗口期”。是不是有人在窗口背后看着他们?
“F4。”Y又发文字。他们去了“F4”。门内摆着三张折叠床。
床头柜上放着一次性纸杯,杯底印着蓝色的小字:“CleanView内测版”。
苏眠的胃抽了一下。她几乎能听见自己每一次呼吸在吸音棉上被吃掉的声音。“F5。
”Y说。“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们就知道你在这栋楼的哪个分区了。”韩昭忽然冷下来,
“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吗?”对讲机安静了两秒。然后Y笑了。“那就来F7。
”八、F7与面具“F7”的门很重。韩昭和苏眠两个人合力才把它拉开一条缝。
屋内没有灯。只有一块监视器在角落里发着蓝光。
屏幕上显示着四宫格的视频:四个不同的走廊角度,四个没有人的画面。每一格的左上角,
都标着2:13。“提前录的‘干净画面’。”韩昭说,“等到点,
它就会把现场覆盖成无事发生。”“就像把夜里发生的事清洁掉。”“你用的词很准。
”屏幕下方有一个带麦克的面具,白色半脸,
嘴角画着一抹笑;旁边是一只软件无线电发射器,和韩昭那只接收器几乎同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