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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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梁女帝,登基三年无人知我红妆。太医当朝号脉,高呼:“陛下,您这是喜脉啊!

”满朝哗然,权臣萧衍冷笑:“野种岂能乱我朝纲?”我拔剑抵喉:“此子之父,

乃你死敌北狄王。”他捏碎玉杯,血染龙袍:“你可知那晚烛影摇红……”叛军破城那日,

他为我挡箭:“孩子…必须姓萧。”我掀开他染血衣襟,

一道旧疤赫然在目——那夜蒙面人身上,也有同样的伤痕。

太医枯瘦的手指搭在我腕间不过三息,那张沟壑纵横的脸骤然褪尽血色,

扑通一声跪在金砖上,

抖得如同秋风里的残叶:“陛、陛下……此乃滑脉……您、您这是喜脉啊!

”玉笔从朱砂砚台旁滚落,在摊开的奏折上拉出一道刺目红痕。宣政殿里死寂得可怕,

上百道目光利箭般钉在我龙袍覆盖的小腹。我能听见自己牙关相扣的细微声响,

掌心一片黏腻冷汗。荒唐!我是大梁天子,更是……一个绝不该有孕的女人。“胡言乱语!

”右都御史王俭的呵斥劈开死寂,他须发戟张,指着太医,“陛下乃真龙天子,

岂会、岂会……”后面的话太过悖逆,卡在他喉头,憋得老脸通红。群臣如梦初醒,

嗡嗡的议论声潮水般涌起,惊疑、骇然、窥探的目光交织成网,几乎要将御座吞没。

“拖下去。”我的声音干涩得陌生,像砂纸磨过锈铁。禁卫迟疑了一瞬,才架起瘫软的太医。

老头被拖过殿门时,兀自嘶喊:“陛下保重龙体!

切勿动气伤了胎——”最后一个字被厚重的殿门斩断,余音却毒蛇般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陛下,”低沉的声音穿透嘈杂,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萧衍自文官首列缓步出班。

玄色蟒袍衬得他面容冷硬如冰雕,那双曾无数次在朝堂上逼得我喘不过气的鹰眸,

此刻淬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寒芒,直刺我的小腹,“此等荒谬之言,污了圣听。然,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略略抬高声调,字字如刀,“天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若真有宵小秽乱宫闱,混淆天家血脉……”他顿了顿,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野种,

岂能乱我大梁朝纲?”“野种”二字,如同裹着蜜糖的毒刃,狠狠扎进我竭力维持的平静。

朝堂的空气瞬间冻结。我迎着他逼视的目光,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剧痛刺醒混沌的神智。

不能乱,苏轻河!你是皇帝,哪怕龙袍下裹着的是女儿身,此刻你也必须是大梁的天子!

一股戾气猛地冲上头顶。呛啷一声清越龙吟,我霍然起身,抽出御座旁悬挂的天子剑!

剑锋雪亮,带着破空之声,不指萧衍,却稳稳抵在了自己颈侧。冰凉的剑刃贴着跳动的血脉,

激得皮肤一阵战栗。满殿惊呼中,我死死盯住萧衍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

清晰得如同玉磬敲击:“萧卿既疑此子血统,朕便告诉你——此子之父,

”我清晰看到他下颌绷紧的线条,心中涌起一股近乎毁灭的快意,“乃北狄王,拓跋律。

”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萧衍脸上所有的讥讽、冰冷、算计,瞬间碎裂。他死死盯着我,

那目光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下一瞬,“啪”一声脆响!他手中把玩的那枚羊脂白玉杯盏,

竟被生生捏碎!锋利的碎片刺入他掌心,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涌出,

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蜿蜒而下,滴落在金砖上,也染红了他玄色的蟒袍前襟,

开出一朵朵狰狞的血花。“北狄王?”他声音嘶哑得可怕,仿佛从齿缝里磨出来,

每一个音节都浸着血气,“苏轻河……你可知……”他向前重重踏了一步,无视颈侧的剑锋,

染血的手掌几乎要抓住我的龙袍袖角,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近乎疯狂的暗流,

“你可知那夜烛影摇红……”“报——八百里加急!”殿外骤然响起的嘶吼,

撕裂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染血的传令兵连滚爬入,

声音带着哭腔:“陛下!王爷!北境急报!雁门关……雁门关昨夜被北狄精锐奇袭!

守将赵铎……战死!关、关破了!”晴天霹雳!群臣骇然失色,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萧衍那只伸出的、染血的手,僵在半空。他眼中的疯狂暗流瞬间冻结,

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死死钉在我脸上,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看穿。雁门关破,

北狄铁骑可直扑京城!而就在此刻,我刚刚当众宣布,腹中孽种是北狄王的骨血。

太医开的安胎药,气味苦涩得令人作呕。我挥退所有宫人,独自坐在空旷冰冷的寝殿内,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一个荒谬的生命,

一个足以将我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生命,竟在我毫无察觉时悄然扎根。

拓跋律……那个在两国和谈夜宴上,隔着摇曳舞姬与熏香,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我的北狄之主?

那夜我因酒力微醺提前离席……之后记忆一片混沌。是他?可为何……毫无痕迹?“陛下,

”心腹暗卫夜枭鬼魅般出现在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查过了。和谈当夜,您离席后,

拓跋律与其亲卫仍在宴席,直至天明方散。有数名人证,应……无作案时辰。”他顿了顿,

迟疑道,“倒是……摄政王萧衍,那夜中途离席约一个时辰,去向不明。”萧衍?

我心头猛地一跳。那夜烛火昏暗,我提前离席后,

似乎……闻到过一缕极淡的、冷冽如松针的气息?那是萧衍惯用的熏香!

混乱的记忆碎片翻涌——滚烫的肌肤,沉重的喘息,还有……黑暗中,对方肩颈处,

似乎触到过一道凹凸不平的旧疤?像蜈蚣一样蜿蜒的触感……“还有一事,

”夜枭的声音将我拉回冰冷的现实,“京畿卫戍副统领陈康,

三日前暗中将其家眷秘密送往南边老家。而陈康……曾是萧衍麾下亲兵。”寒意从脚底窜起。

调离家眷,这是准备放手一搏的信号!萧衍……他终于要动手了吗?

趁我“身怀六甲”、朝野动荡,更趁北狄大军压境、人心惶惶!我腹中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竟成了点燃所有火药桶的引信。朝会的气氛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雁门关失守的阴影笼罩着每个人。萧衍站在丹墀之下,蟒袍上的血迹已变成深褐,

掌心缠着素帛,更显肃杀。他递上一份奏疏,声音平稳无波,却字字重若千钧:“陛下有恙,

当静养龙胎。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北狄豺狼叩关,军情如火。臣请暂摄监国之职,总领军政,

以御外侮。”“摄政王忠勇为国,臣附议!”“陛下保重龙体为要,臣等亦附议!

”萧衍一党的官员如同排练过一般,纷纷出列,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王俭等几个老臣面色铁青,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在萧衍冷冽的目光扫视下,

终究颓然垂首。他根本不是在请求,是通牒!以监国之名,行篡权之实!

我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那恭敬姿态下是毫不掩饰的志在必得。

他捏着我最大的把柄——一个“怀了敌国孽种”的“皇帝”,此刻又以国难为名,

将权柄尽数揽入怀中,何等冠冕堂皇!我的指尖在龙椅扶手的雕龙上几乎要抠出血来。“准。

”这一个字,几乎耗尽了我全身力气。我盯着他,“然朕尚有一事。北狄王拓跋律,

送来国书。”我示意内侍当众宣读那卷用金线绣着狼头的皮卷。内容无非是叫嚣武力,

索要钱粮城池,狂妄至极。但最后一句,

却让萧衍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彻底碎裂:“……闻大梁天子身怀六甲,此乃天赐之喜。

若降,此子当承两国之祚,本王必视若己出,保其富贵无极。”“荒谬!”萧衍厉喝出声,

额角青筋暴起,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拓跋律狗贼,安敢如此辱我大梁!

”他猛地看向我,那目光复杂得惊人,愤怒、暴戾,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痛楚?“陛下!

此獠猖狂至此,臣请即刻调兵,亲征北狄!不斩此獠头颅,臣誓不还朝!”亲征?

我心中一凛。这是要彻底掌握军权?还是……想远离京城这个漩涡中心?

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一个荒谬的念头再次闪过——他对拓跋律的恨意,

似乎远超出了国仇的范畴。监国大印落入萧衍之手,他如同出闸的猛虎,

以惊人的效率运转起整个国家机器。粮秣、兵员、军械……一道道命令自摄政王府发出,

畅通无阻。他确实有治国的才能,这点我从不否认。只是这权力,如今已彻底与我无关。

我被变相软禁在深宫。重重宫门之外,是萧衍的铁卫。美其名曰保护龙胎,

实则隔绝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朝臣觐见需经他首肯,奏折批阅需他过目,

连我每日入口的膳食汤药,都由他指派的亲信嬷嬷“精心”伺候。

我成了这金銮殿上最尊贵的囚徒,腹中的孩子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危险的“护身符”。

“陛下,该用药了。”萧衍指派来的张嬷嬷端着那碗浓黑的安胎药,垂着眼,姿态恭谨,

语气却不容置疑。她身后站着两名低眉顺眼却身形健硕的宫女,无声地散发着压力。

这药……我瞥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汁液,浓重的药味掩盖下,

似乎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气味。萧衍会这么好心?他捏碎玉杯时那滔天的恨意绝非作假。

他容忍这个“孽种”存在,不过是因为此刻杀我,会让他背负弑君与引发内乱的罪名,

给虎视眈眈的北狄和其他藩王可乘之机。一旦他稳固了局面,

或找到了更名正言顺的替代者……“放着,朕稍后自会服用。”我淡淡道。

张嬷嬷纹丝不动:“王爷吩咐,此药需趁热服下,方能保龙胎康健。请陛下莫要让奴婢为难。

”她身后的宫女悄然上前半步。空气凝滞。烛火在殿内跳跃,将我们几人的影子拉长,

扭曲地投在冰冷的地砖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僵持间,殿外隐约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起初微弱,随即越来越清晰,伴随着模糊的呐喊和惨叫!“杀!诛昏君!清君侧!

”“萧衍逆贼,挟持天子!杀入宫门!”喊杀声如同沸腾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